《二十七楼》锦婵

45、第 45 章

　　慕夕瑶最烦听冠冕堂皇的话，连政治都不愿意背，这也是他选理的一部分原因。
　　不出所料，一整节班会课班主任都在宣传如何遵纪守法做国家的“四有”好青年，不要“一失足成千古恨铸成大错”，要把不良习惯消灭在萌芽状态......
　　听得慕夕瑶脑仁都疼了！
　　直到快放学了潘奕都没出现。

　　下课铃响了起来，同学们一边小声议论着刚刚发生的那件大事一边各自结伴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去了。
　　慕夕瑶心事重重地从角落里拿出个秃了半截的扫帚从最后一排扫起了地。今天该他们组值日。
　　程呈还没有走，估计是在等潘奕。慕夕瑶想起不知从哪本小说里看到的一句话，‘结婚证虽然没什么用，但至少丈夫出去的时候你有权利问他去哪，尽管他不一定回不回答。’
　　照这样来说她就是有权利问的那个人，而自己连问的立场都没有。
　　慕夕瑶想着校长不至于还要留他们睡个觉吧边抬桌子挪凳子打扫满地的垃圾。
　　周日只上一个晚自习的时间，垃圾却一点不比平时上一天课的时候少，常常还比那多，大概是回家之后精神比较亢奋，加上从家里带回来的各种好吃的无形之中给值日生增加了工作量。慕夕瑶扫着扫着竟然扫出来一块看起来像是鸡骨头的东西，他叹了一口气。
　　往那位奇葩的桌洞里看了一眼，倒没发现别的疑似残留物，大概吃的时候还是装了垃圾袋的，这一块是漏网之鱼。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二十分钟，慕夕瑶扫得再慢也扫到了程呈的座位那里，他正想请她挪一挪尊臀的时候教室前方一片桌椅板凳稀里哗啦连碰带踹的声音响了起来。
　　慕夕瑶皱了皱眉，哪个傻逼......
　　潘奕走了进来。
　　慕夕瑶只隐约看见他脸上似乎青了一块就听潘奕跟程呈说道，“我今天不能送你了，你自己回去吧。”
　　“......哦，”程呈答应了一声，然后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慕夕瑶觉得潘奕语气有点冲，应该是被训得不轻。
　　程呈没再说什么，拎着自己的书包走了。
　　她好像永远知道什么时候该耍一点小性子，什么时候该做一个大方的女人。

　　慕夕瑶心里松了松。
　　他虽不会把程呈当做所谓的“情敌”，但要他把她当成一个谁也不是的同学甲对他来说还是挺有难度的。他一贯喜欢把情绪摆在脸上，看到他不想理的人他脸上会写着“千万不要来招惹我”。
　　面对潘奕么，他就自在多了。毕竟是有着“亲密关系”的人。
　　“起开！”慕夕瑶踢了马航的凳子一脚。
　　潘奕进来之后并没有到他的座位上去，而是直接坐在了马航那里。
　　潘奕没说话，站起来走到了一边。
　　其实慕夕瑶挺想看看潘奕到底被揍成了什么样，但又不好直接对着人的脸正大光明地瞧，只能在余光里瞄。
　　眼角贴了个创可贴，还是卡通的。
　　这会儿慕夕瑶心里其实挺复杂的，但一看到那个卡通形象还是忍不住弯了一下嘴角。弯完之后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很有幸灾乐祸的嫌疑又赶紧把嘴角往下拉了拉。

　　潘奕坐在一旁的桌子上看慕夕瑶扫地。
　　这小子真他妈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今天这事整个学校恐怕没人不知道了吧，他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
　　知道你不爱管闲事，可作为一个对‘我’有那么点‘想法’的人，你小子表现得未免也太冷静、异于常人了吧！
　　潘奕觉得自己现在烦上加烦，烦得简直就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慕夕瑶已经把地扫完了，同组的同学去倒垃圾，他边整理工具边想怎么能不着痕迹地关心一下事态的发展，就听“啪嗒”一声，然后空气里就多了一丝辛辣的味道。
　　那个傻逼这是嫌自己“死”得还不够透呢吧！公然在教室里抽烟了？

　　“走不走？！”
　　慕夕瑶把拖把扫帚往墙角一堆就过来拿书包，虽然教学楼里的人都已经走了个差不多也还没断人，这要让窗外不时走过的人给看见了，万一再来个‘举报’什么的，就够潘奕“喝一壶”的了。
　　潘奕抬头看了他一眼，慕夕瑶没顾得上分辨那一眼什么意思就过去把教室里的灯关了，给倒垃圾的留了一盏。
　　“掐了！”慕夕瑶看着潘奕说。
　　难不成你还想抽着烟到校园里浪一圈？
　　潘奕看了看在有些昏暗的教室里变得明显了的红色的一点、又使劲吸了一口才瞪着慕夕瑶挑衅地往地上一扔、碾灭了。
　　慕夕瑶有点想笑。扔吧扔吧！反正今天的卫生已经打扫完了，如果没记错的话，明天打扫卫生的是你自己吧？！

　　慕夕瑶最近经常觉得潘奕其实挺幼稚的，怎么也是个‘老大’，对此慕夕瑶深表不能理解。
　　要不就是以前自己对他没有全面的了解，光有‘想法’去了！
　　还是是自己太少年老成了？
　　慕夕瑶跟潘奕一起坐在宿舍楼的墙角下，心思万分纠结。
　　“哎，该上去了吧？”慕夕瑶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两块钱的电子表说，马上就要到熄灯的时间了。
　　本来俩人一前一后各怀鬼胎走得好好的，就在慕夕瑶前脚马上就要踏上宿舍楼的楼梯的时候潘奕一把从后面拽住了他后背上的衣服，实战演练了一下什么叫“悬崖勒马”，只是这地儿没什么悬崖，勒的也是别人。
　　慕夕瑶毫无防备脖子上一紧整个上身就往后倒了下去，就在他连骂人也没顾得上、只想着后脑勺着地会不会把他摔得更傻或者寸一点直接来个头破血流什么的就可以和马航去作伴了、就落进了一个硬邦邦的怀抱里。
　　好吧，慕夕瑶还有点没回过来神，但是他马上就意识到这是潘奕的怀抱。
　　不是说了，不要再做什么“逾矩”的行为了吗？！
　　噢，好像他只说了自己，没跟潘奕说他也不能这么干。
　　结果就是潘奕半抱半拖着把他拉到了这个站在宿舍里面从哪个位置都不容易发现的角落、然后递给他一支烟就不说话了。
　　而且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宿舍的迹象。

　　“我不想回去。”潘奕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
　　“那你想去哪？”慕夕瑶十分有耐心地问。
　　“要不......你陪我去网吧吧。”潘奕想了一下说。
　　我他妈又不是三陪！还陪！
　　慕夕瑶叹了一口气，现在马航去了医院，自己就暂时接手一下他的工作吧，不过，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那我先去上面答个‘到’，”慕夕瑶把烟紧着抽了两口往地下一扔，然后说：“你在这等着还是跟我一块上去？”
　　“......我等着你吧。”
　　“行。”慕夕瑶站起来往宿舍走，再不走就要关门了。
　　“那个......”慕夕瑶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看，潘奕也站了起来，“你能下得来吗？”
　　“你在下面接着我呗。”黑暗里慕夕瑶放肆地笑了起来。

　　虽然一会儿还要出去，慕夕瑶还是跟平常一样洗了脸刷了牙，往床上一躺等着查宿舍的人来。
　　其实不回来也行，不过宿舍里一共八个人要一下缺了俩肯定挺明显的，万一露了被捉个现行，他不想让潘奕雪上加霜。
　　这次打架，无论错在哪方，潘奕的处分都不会小，毕竟影响面太大了，想捂都捂不住。
　　查完宿舍慕夕瑶从床上爬了下来，上下铺之间铁管做的横梁光脚踩上去的感觉每次都让他想骂娘！
　　幸好他们宿舍在二楼，慕夕瑶站在窗口往下看的时候心里其实有点忐忑，虽然他说得潇洒，可他并没有跳过窗户，小时候从木头梯子上隔着好几节往下蹦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的自己比起那时来真的是老胳膊老腿了。
　　“慕夕瑶，你要出去啊？”徐磊睡在靠窗的下铺上，看慕夕瑶站那往下瞅便问道。
　　“......啊。”慕夕瑶应了一声。虽然他偶尔会逃自习课，夜不归宿的经验是真没有。
　　“潘奕是不是在下边呢？”徐磊问。
　　这么明显吗？慕夕瑶有点不自然，不过一想反正这么黑什么也看不见又稍微自在了一点。
　　“嗯。”
　　“换谁被训了那么长时间都不痛快！”徐磊翻了个身，“去吧去吧，下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他脸上是写着连个二楼他也下不去吗？

　　慕夕瑶换上了运动鞋，踩着凳子站到了窗沿上。
　　一层楼高三米三，他可以用手扒着窗沿，那样腿离地大概也就两米左右，直接跳下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下面有个人影闪过，难道是查宿舍的还没走？
　　慕夕瑶刚想把腿收回来下面的人说话了，“我！”
　　潘奕。慕夕瑶松了一口气。
　　那个人影往慕夕瑶这边靠了靠，“跳吧，我接着你。”
　　......
　　慕夕瑶看了看潘奕冲自己伸出的两只手，离他的脚还有一段距离，“你起开！”以为是接小姑娘呢！这一下下去再把他砸出个好歹来！
　　“快跳！一会儿查宿舍的绕回来了！”潘奕说得有点急。
　　不用说慕夕瑶也知道，而且他的手已经快抓不住了。
　　慕夕瑶手指用力抠着窗沿，往一旁挪了一点，这样应该就能避开潘奕了。
　　手一松，慕夕瑶落进了一双有力的臂膀里，然后那个人踉跄了几步、倒在地上当了慕夕瑶的肉垫。

　　我操！
　　潘奕捂了捂腰，压着声音喊：“你怎么那么沉！”
　　“不是让你闪开了吗？”慕夕瑶赶紧站起来抓着潘奕的胳膊把他拉到了墙边的阴影里，那边查宿舍的已经往这边走了过来。
　　“谁知道你会不会摔断腿！”潘奕的声音更小了。
　　慕夕瑶知道这会儿估计潘奕对“断腿”都有阴影了，也没再说什么。
　　俩人沿着宿舍楼的阴影溜到了学校的围墙下，这回就容易多了。
　　潘奕弓起膝盖，慕夕瑶在上面踩了一脚手直接扒住了墙头，潘奕在下面一托他屁股他就上了墙。
　　估计因为是重点高中，爬墙的人不多，墙上什么也没有，光溜溜的，方便了一批人。
　　慕夕瑶爬上去之后蹲在墙头上冲潘奕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使劲抓着一块凸起的砖，潘奕抓住他的手脚在墙上蹬了一下也上来了。动作比慕夕瑶熟练得多。
　　“你跟马航一块出来的时候是不是老这么配合啊？”慕夕瑶有点好奇，潘奕那动作看着可不像是一回两回练出来的。
　　“是啊，”潘奕拍拍手上的灰准备往下跳，“我俩从初中就这么干了。其实不用你拉我自己也上得来，不过跟马航配合习惯了一时没想起来。”潘奕停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要是马航，他自己就上不来了。”

　　慕夕瑶知道潘奕是想到了马航受伤的事，一提这事他情绪也有点低落，想安慰潘奕几句，墙头上毕竟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咱先下去吧。”慕夕瑶说。
　　“嗯。”潘奕答应了一声，然后又加了一句，“你先别下来啊，我先下去探探路。”
　　慕夕瑶感觉跳墙这事是一回生两回熟，刚才从宿舍里往下跳的时候他还有点担心，现在他只想着这也就两米左右的地方还有什么好探的，要不是潘奕特意嘱咐了一句他就跟着潘奕一块跳下去了。
　　潘奕下去之后在那片地方来回走了两步，似乎是探地的虚实，有没有不平的之类的。
　　“你爬墙还不是从一个地方啊？”慕夕瑶问了一句。
　　“得看情况，哪里没人就从哪跳。”潘奕大概是勘探好了地形，又冲慕夕瑶张开了双手，“好了，你可以下来了。”
　　慕夕瑶发誓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他一定会怀疑潘奕只是想找机会抱他！
　　“你往后点，这么矮我不会摔断腿的。”慕夕瑶无奈地说道，说完又突然很想笑。这说的都是什么！
　　潘奕一点也没被他的黑色笑话感染，也不说话，就那么张着胳膊看着他。
　　慕夕瑶摸了摸鼻子，掩饰他心里那点不好意思。
　　行吧。慕夕瑶往墙头上一坐，两条腿耷拉下来，往下蹦的时候伸手在潘奕肩膀上按了一下就稳稳地站住了。这次没把潘奕撞倒。他想。
　　潘奕两只手放在他腰上，没松开。
　　慕夕瑶在黑暗之中也看不清楚，只觉得似乎看见潘奕眼睛里星星点点的光，不知是不是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