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楼》锦婵

44、第 44 章

　　慕夕瑶看着潘奕躺在床上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也不是无动于衷的吧。不过，这对他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管他是不是，就这么跟自己混在一起，总不是办法。
　　从床下的盆里找到了他的水杯，慕夕瑶倒了一杯水放在了潘奕的床头上。估计他这一会儿不是太想跟自己交流。

　　潘奕在生闷气，跟自己生闷气！
　　这对他来说是十分不平常的事。
　　你说你没事干嘛把脚崴了？崴了就崴了吧，又非要吃什么方便面？吃一顿豆腐青菜会把你饿死吗？那么好吃的方便面还堵不上你的嘴？
　　潘奕想想自己问慕夕瑶的那些蠢话就忍不住想拿头撞墙！
　　谁会喜欢整天吃方便面！你他妈崴的不是脚腕得是脑子吧！
　　潘奕往墙那边蠕动了一会儿，额头贴着墙，靠在墙上不动了。
　　如果不是自己一再追问，也许慕夕瑶不会这么快就跟自己摊牌吧。潘奕闭着眼睛想。
　　自己并不是个神经大条的人，怎么没发觉他的欲言又止和言不由衷呢，大概是一时间昏了头了。并不宽厚但是充满力量的背，两个人相对而坐，充斥在鼻端的食物的香味，迷了他的眼。

　　慕夕瑶说，这样对他好。
　　好不好他现在不想知道，他只知道现在他挺难受的。潘奕吸了吸鼻子，鼻子有点发酸。
　　他忽然有点明白了慕夕瑶曾经说的，那种忽然被推开了的感觉，没有防备，戛然而止。
　　好像心里空了一块。
　　至于“同性恋”，他有空得去查一查。
　　“慕夕瑶！”潘奕躺在床上喊了一声。他现在得确定一件事。
　　“嗯？”
　　“还是朋友吗？”
　　潘奕心里很矛盾。他既希望得到肯定的回答又怕得到肯定的回答。
　　如果慕夕瑶说‘是’，那至少两个人还是朋友，如果他说‘是’，那两个人也仅仅是朋友。

　　慕夕瑶什么也没说。

　　慕夕瑶有时候想，或许自己真的该去文科班。一旦数学不好，物理化学生物都会受影响，前景堪忧。而且，文科班的数学相对的也简单一些。
　　想是这样想，真要是说往那调，他又做不到。就像赌博，已经输了不少，知道不停手也许会越输越多，可心里那份想回本的执念，斩也斩不断。只得一直陷进去，越陷越深。
　　他便这样矛盾着、坚持着、一点一点、一天一天，想要让自己不停的付出得到哪怕些微的收获。
　　薛珍珠亦如是。
　　虽然她一直大大咧咧的，可在学习上却也一样下力气，只不过大概跟慕夕瑶一样天分有限，只见耕耘，未见收获。
　　俩人简直成了难兄难弟。

　　又到了该回家的时候。上次慕夕瑶没回去，这次无论如何也躲不掉了，再不回去，吃饭的钱都没有了。
　　不出所料，从他一进门妈妈就一直在看他，等慕夕瑶鼓足勇气看过去的时候她又把视线转开了。
　　慕夕瑶知道，妈妈是想问他考的怎么样，又怕他没考好打击他的自尊心。
　　有时候他很羡慕那种举手就打张口就骂的家长，像对小孩子一样，打完骂完该干嘛干嘛去了。而妈妈这样总是不厌其烦的试探，真正让他十分困扰。也会让他像妈妈一样，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能直抒胸臆，老是藏着掖着的，说的、做的，都不是自己真正想的。
　　无论愿意不愿意，吃饭的时候一家人总是要坐到一起的。“妈，”慕夕瑶拿着馒头咬了一口，嚼了嚼带着口水一块往下咽了咽，终于开了口。“期中考试成绩下来了，排名跟上次差不多。”
　　慕妈妈从慕夕瑶的举止中早就窥出了端倪，只是真正听儿子说出来，又不免一阵失望。
　　“瑶瑶啊，你说你，初中的时候成绩那么好，怎么一进了高中就不行了呢？”
　　妈妈并没有说他不努力、贪玩还是别的什么，可‘不行了’这几个字似乎一下子变成了一个魔咒，变成了单曲循环，在他脑子里一遍一遍地过，‘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让他的头一阵一阵的疼。
　　慕爸爸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没找到合适的语言。
　　他一直是个木讷的男人，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做。
　　“瑶瑶啊，你看这高一眼看就要过完了，你可得加把劲啊！”
　　“嗯。”慕夕瑶低着头答应了一声。
　　他觉得嘴巴里的馒头越来越干，有点让人难以下咽，只得端起水喝了一口。

　　慕妈妈这回给了慕夕瑶比平时都多的钱，说‘瑶瑶啊，你看你学习那么累，多买点有营养的东西吃’。慕夕瑶觉得其实妈妈是担心他脑子不够用，只是说的比较委婉。
　　是啊，我的脑子就是不够用了。不然怎么会只见输入不见输出呢。只是如果妈妈知道了自己就算吃再多的好东西恐怕也没用了不知道会怎么想。慕夕瑶看着厚厚的一叠钱笑了一下。
　　慕妈妈忽然打了一下寒颤。
　　慕爸爸扯了一下她的衣服。
　　“瑶瑶，还是得多注意身体，不要冻着了饿着了。”爸爸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送上了车。
　　慕夕瑶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了，车子已经跑出了几十米，爸爸跟他的摩托车还停在路边，慕夕瑶一直看到什么也看不见了才转回头。
　　脖子有点酸。

　　宿舍里没人，潘奕也没在，估计赢了球跟马航一块出去庆祝了吧。
　　慕夕瑶把东西收拾收拾，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就两本书，作业。他可不是那种衣服都要拿回家洗的爸妈眼里的小宝贝。他是野草，风吹雨打里长大的野草。
　　趁着没人下楼打了壶水。回家之后回来的晚上这一顿，他基本都是不吃的，睡一觉，起来的时候喝点水就得了。

　　醒来的时候是被宿舍里别的同学聊天的声音给吵醒的。他往旁边看了一眼，没人。
　　以往他们聊天慕夕瑶照样睡自己的，雷打不动，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大概他们声音实在是太大了。
　　“哎，听说了吗？”说话的是徐磊，慕夕瑶可以想象出他那一双豆豆眼里满是兴奋的光芒的样子。“马航摔断腿了！”
　　什么？！
　　慕夕瑶吃了一惊。他跟潘奕不是跟人踢球的吗，踢得太激烈打起来了？那潘奕呢，有没有事？
　　慕夕瑶的心一下就悬了起来。
　　“听说了听说了！”慕夕瑶听出来说话的是他下铺的男生，学习挺好的，一般不参与乱七八糟的卧谈会，此刻他的声音却充满了震惊与不可思议。“好像马航跟人踢球的时候不知怎么就摔了一跤，本来也没多大事，球场上么，总有擦擦碰碰的，可奇怪的是他摔倒以后却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是啊！我听人说好像骨头都变形了还是怎么的！”
　　“那得多疼啊？”说话的人说着嘴里发出了“嘶----”的一声，好像摔断腿的是他。
　　“马航那小身板本来就够弱的，这下更不知什么时候能好了。唉！”
　　“是啊。伤筋动骨一百天，等他好了高二都得开学一阵子了。”
　　“这么重要的时候......”

　　慕夕瑶在床上躺着，听着同学们慢慢从高变低的声音，估计大家都有点心有戚戚焉。
　　物伤其类，一样的境遇，一样的年纪，虽然没有同样的遭遇，可在大家看来，多多少少还是能从别人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吧。
　　感叹有，庆幸肯定也有，庆幸受伤的不是自己。并不是恶劣，遇见好事的时候想‘怎么不是我呢’，跟遇到坏事的时候拍拍胸口舒一口气然后说‘幸好不是我’，这样的事，是人之常情。
　　看来潘奕应该没事，慕夕瑶悬着的心往下落了一点，要真正落到地，还得等潘奕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
　　平时的时候看不出来，谁亲谁近都差不多，一到这种时候，亲疏立分。
　　睡觉是睡不下去了，慕夕瑶看了一眼闹钟，也快到上课的时间了，去教室吧，如果潘奕没什么事，肯定会先去教室。

　　慕夕瑶欣赏薛珍珠不是没有理由的，几乎全班的同学无论男女都跟她交情不错，她就是有那种让人第一次见她就跟认识了十年八年了似的舒适感。所以薛珍珠想要打听点什么事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这不，慕夕瑶进教室的时候她已经把前因后果都打听的清清楚楚等着给慕夕瑶科普呢。
　　“第一个问题，你知道马航会踢球吗？”薛珍珠拿着一个小本本跟个记着似的在上面写写画画，思路清晰语言简练，力求在最短的时间达成最好的效果----让慕夕瑶全面、具体地了解这件让整个班里的同学都为之震惊的事。
　　不过大概是第一次演练，没什么经验，第一个问题就问了句废话。
　　“知道。”
　　这都一块上了快一年课了，只要你有心，估计谁家祖宗十八代都打听出来了吧，这个还有人不知道？
　　“第二个问题，今天马航跟潘奕跟人比赛踢球呢，据说半个月前就说好了的，你知道吗？”薛珍珠果然很快就进入了状况，这个问题比刚才深入了很多。
　　“知道。”他不光知道早就约好了，还知道他们两个人都挺重视这场球的。
　　“他们跟对方好像彼此都很不忿。”
　　“嗯。”当然，不然干嘛没事吃饱了撑得跟约架似的约球。
　　“听说潘奕跟马航找的他们初中时候一个队的老人，跟咱们学校高年级的人踢的。你知道的，咱们学习都这么紧了，那些高二高三的肯定更没什么时间练球，好像他们险些输了球，觉得面子上挂不住，故意犯规铲了马航一脚，虽然那球最后也没进，”薛珍珠说得又快又急，听的人跟听现场解说似的也跟着着急上火的，“可那一脚马航明显不是对手，跟着翻了个跟头就躺下了，不知是个寸劲还是真的就是巧了，他还想起来跑呢！听当时在场的人说连着起了三回都没起来！又不是什么大型比赛，也没个裁判队医替补队员什么的，潘奕他们一看自己队友倒下起不来了，也不知道轻重，接着直接就从踢球变成了集体斗殴，这不，潘奕现在还在校长室里呢！”
　　“马航怎么样了？”慕夕瑶问了关键的问题。貌似就马航伤得比较重。
　　“让人送医院去了。围观的人一看那么多人打起来了，谁还敢看热闹！直接就找校长家去了！校长家不是在隔壁家属院么，据说被敲开门的时候正吃中午饭呢。一听说发生了一二十个人的集体打架事件，穿着大裤衩拖鞋就跑操场上去了！”薛珍珠拿过杯子喝了一口水，一抹嘴巴接着道：“先让医务室的老师领人把马航送去了县医院，又把保卫科的人全都叫过去才平息了这场战斗，咱们学校三个年级都有人参加，还有外校的人，弄不好他这个校长都得跟着受处分！”
　　“马航被送到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确定骨折了，就给他爸妈打了电话，估计一时半会他是不能来上学了。唉----”
　　薛珍珠叹了一口气，肯定是想到了她还时不时跟马航呛两句，这会儿想好好说话也不知得猴年马月了。

　　薛珍珠跟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把她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也不知道她都跟谁打听的，快赶上实况转播了。
　　慕夕瑶一时间脑子“嗡嗡”响个不停，什么也不能思考。后来摘取了两点要点，一是马航骨折已经送去医院治疗、还有家里人看着应该没什么问题，二是潘奕大概没受什么伤，否则这会儿也不能在校长室呆着，至于挨批么，对于他来说应该是家常便饭了吧。
　　这件事里影响最大的应该还是集体斗殴事件，主要是还有外校人员参与，想家丑不外扬都不能，弄得人尽皆知了。
　　可想而知接下来的班会班主任肯定得着重说这个事，减少不良影响，杜绝违反校规校纪，balabalabal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