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楼》锦婵

12、第 12 章

　　红烧茄子，西红柿蛋花汤，青椒土豆丝，凉拌黄瓜。
　　三菜一汤。
　　色、香俱全，就是还不知道味道如何。
　　慕爸爸、慕妈妈挨着，潘奕坐在慕妈妈跟慕夕瑶中间。
　　四个人都没有动筷子。
　　慕妈妈忽然想起慕夕瑶八岁那年第一次炒的大葱炒鸡蛋，金黄翠绿，清香诱人，一口下去齁得人说不出话。
　　一直到现在都让人印象深刻。
　　慕夕瑶的厨艺一直到现在也没什么变化，吃不死人，熟了也就是了。
　　几个人围着桌子面色各异。
　　潘奕满脸洋溢着自信的光芒，其他几个人则对他的自信充满了怀疑。

　　最后还是慕爸爸鼓起勇气夹起一块茄子，甜辣适中，滑腻而酥软。
　　慕爸爸一边点头一边“嗯”了一声。
　　潘奕有点忐忑的心情也放下了。虽然他对自己的手艺很有把握，但也不排除不同的人对食物有不同的要求。
　　慕妈妈则是担心这俊俏的小伙子做出来的菜像自己儿子做的一样中看不中用。
　　慕夕瑶根本对潘奕会做饭这件事不抱希望，不过潘奕那熟练的动作又让他稍微改变了态度,事实证明潘奕还真不是花架子。

　　一顿饭吃得皆大欢喜，慕妈妈对潘奕越看越喜欢，慕爸爸也难得的对他赞赏有加，潘奕直接成了“别人家的孩子”，慕夕瑶自顾自吃得浑然忘我不予置评。
　　他已经接连吃了四顿面条了。别说菜了，因为吃饭吃得晚馒头都没地儿买去。这要不是潘奕来了，这就是第五顿面条。
　　吃完饭慕妈妈刷了碗，一行四人直接奔赴“战场”，加入种蒜大军。
　　潘奕本来穿了牛仔裤T恤，慕妈妈坚决阻拦其下地未果之后便叫慕夕瑶把自己的新运动裤找出来给他换上。
　　慕夕瑶看着穿着自己衣服的潘奕，裤子还挺合适，本来有点长的裤腿也撑了起来，恰好落在脚面上，裤缝上的白色竖杠显得腿特别的长。
　　比他刚才穿着牛仔裤的时候还长。
　　自己的小心机最后成了为他人做嫁衣，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也许是因为多了一个人显得干活特别快，也许是潘奕不时的笑话放松了大家的神经，总之慕夕瑶还远远没到像前一天一样累得受不了的时候天就黑了下来，看不见干活了，慕妈妈不得不收拾东西回了家。
　　在得知潘奕要在家里住下的时候慕妈妈又高兴又矛盾，这个讨人喜欢的小伙子要住下了当然让她高兴，可住下了也就意味着明天还要帮着干活又让这个善良的农村妇女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慕夕瑶看着快要被妈妈摆上桌去供着的潘奕有点哭笑不得，怪不得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

　　经过种种商议终于确定让潘奕跟慕夕瑶一起睡床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十点。
　　慕夕瑶教完潘奕怎样冲澡以后自己就在床边坐了下来。电风扇转着头，呼呼的风从头到脚一圈接着一圈，可空气里那股燥热丝毫没有被缓解。
　　慕夕瑶坐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起身找了一身旧衣服准备给潘奕当睡衣。
　　潘奕三两下就冲好了澡，拿着慕夕瑶给他的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进了屋，身上还穿着慕夕瑶的运动裤。
　　“快把衣服换了吧，”慕夕瑶指指放在床头的衣服，“这件我一会儿一块拿去洗了。”
　　“别别，”潘奕坐在床上一边擦头发一边说：“你去洗澡吧，待会儿我自己洗。”
　　慕夕瑶看了他一眼，出去了。

　　潘奕胡乱擦了两下头发关上门把衣服换了，可能是衣服穿得时间长了，T恤领口松松垮垮的，不过衣料是棉麻的，穿在身上清清爽爽的倒也舒服。
　　潘奕低下头揪起衣摆嗅了嗅，洗衣粉的味道里似乎还夹杂着别的什么，说不清是什么，暖暖的有点甜香。
　　都说“臭男人臭男人”的，也不是每个男人都是臭的啊。
　　潘奕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躺在床上。
　　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潘奕睁开眼看到了昏黄灯光里的慕夕瑶，他也穿了一件旧T恤，领口都耷拉到了锁骨的下面，正坐在电风扇前微微闭着眼睛吹头发。
　　从侧面看过去，少年脸上一层细细的绒毛，甚至能看到它们随着吹过的风轻轻颤动。
　　“洗完了？”潘奕轻声问，似乎不想打破这份宁静。
　　“嗯。”慕夕瑶闭着眼睛答应了一声。
　　潘奕坐了起来，拿着自己换的衣服往外走。“你的呢，我一块洗了。”
　　慕夕瑶跟着站了起来，小声说：“我可以洗衣服了，上周不是都洗了么。”
　　这两天一家人忙得脚不沾地，慕妈妈还没发现他的手受伤了。
　　“我知道，你歇会儿吧。”

　　最后还是潘奕动起了手。
　　慕夕瑶把盆子、洗衣粉都给找好，搬了个小板凳在旁边坐着看。
　　自己不动手也就罢了，总不好让客人在院子里洗衣服，自己躺下呼呼大睡。
　　爸爸妈妈已经睡觉了。白白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会儿转到自己脚边，一会儿过去嗅嗅洗衣服的盆，难得地没有冲潘奕乱叫。
　　慕夕瑶奖励性的拍拍它的头，顺着耳朵往后捋了捋它背上的毛，白白干脆往地上一趟，吃得圆滚滚的肚子露出来，四只小短腿在空气中乱蹬着撒起了娇。
　　慕夕瑶不得不又在它肚子上挠了挠。白白舒服地半眯着眼睛。
　　潘奕看着这玩得不亦乐乎的一人一狗。慕夕瑶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跟平时的冷淡或故作轻松截然不同，仿佛骨头都融化了似的。虽然他跟薛珍珠说话的时候也挺温柔，但潘奕感觉得出来那温柔是带着距离感的。
　　再低头看看“白白”。慕夕瑶跟他介绍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拜拜”。这小家伙像一个小肉球似的在地上滚来滚去，身上沾了不少的土，但除去那些土，真的挺白的。
　　跟慕夕瑶有一拼。
　　潘奕边洗衣服边咧了咧嘴。

　　三四件衣服很快就洗完了。当然，虽然是潘奕洗衣服，慕夕瑶还是坚持洗了自己的内衣。
　　潘奕想想当初手还缠着绷带的慕夕瑶那一脸决绝的表情，决定见好就收不再跟他争了，以免血溅当场。
　　两个人关了灯躺在床上，潘奕睡里面，慕夕瑶睡外面。潘奕其实也想睡外面，但客随主便没好意思跟慕夕瑶抢。
　　身上刚洗完澡的那份凉爽早已消失殆尽，电风扇“吱呀......吱呀......”地搅动着燥热的空气，不但不让人感觉舒服反而有点让人心烦意乱的意思。
　　潘奕不自在地挪了挪腿，躺了一会儿没睡着倒躺得浑身发酸了。白天在人挤人的车上把人摁在自己腿上也没觉得什么，这夜深人静的床上，身边躺着的人的存在感似乎越来越强。
　　一看就是自己做的床比宿舍里的单人床宽不了多少。慕妈妈本来要给他单收拾一张床，但潘奕看着慕妈妈一刻不停忙活的身影心里有些不落忍便让她不用麻烦了。慕夕瑶又说自己打地铺也可以，潘奕看看他那拿着筷子的细瘦的手腕都替他觉得硌得慌，一句“我俩睡一张床就好了啊”解决了问题。
　　他还记得当时慕夕瑶抬头看了他一眼。慕妈妈倒是挺认同他。“也是，你俩都不胖，睡得下。”慕妈妈说。
　　睡倒是睡得下，不过肯定不能像一个人睡一张床一样可以翻滚跳跃怎么舒服怎么来。
　　慕夕瑶贴得他很近，他能听到耳边传来的轻轻的呼吸声。
　　每天睡在隔壁，他早就了解到慕夕瑶不像大多数男生一样睡觉打呼噜，甚至动的幅度都不大。潘奕睡得晚起得早，经常看慕夕瑶晚上睡下时候什么样早上他醒的时候还什么样。这也是潘奕毫无负担决定跟他睡一张床的重要原因之一。
　　不过现在潘奕觉得自己的决定可能有点莽撞。虽然在学校的时候俩人也睡挨边，但现在在一张床上这个事实让他有点手足无措。
　　他从来没跟人睡过一张床，跟马航也没有。俩人初中同学三年，各自在各自的床上大展拳脚。有次潘奕喝醉了爬不上自己上铺的床愣是在地上睡了一夜。

　　盯着雪白的屋顶看了一会儿，光从呼吸声中分辨不出来慕夕瑶到底睡没睡着。
　　“慕夕瑶？”潘奕轻轻叫了一声，“你睡着了吗？”
　　“没有。”慕夕瑶的声音很小但很清晰，似乎没有一点睡意。
　　潘奕觉得自己更不自在了。
　　“怎么，你有事？”慕夕瑶翻了一个身，侧过来看着潘奕。把盖在自己身上的床单往潘奕身上匀了匀。
　　潘奕低头看了一眼，“不用给我盖，我不冷。”
　　“现在不冷一会儿睡着了就冷了。”慕夕瑶又把床单往下拉了拉，盖在了他的肚子那。
　　潘奕的小腹很平坦，这样平躺着甚至能看到凹下去的一个窝。
　　“你怎么还真来了。”慕夕瑶放下手问。
　　“我家的种完了，也没什么事，薛珍珠不是想来来不了么，我替她来看看，回去给她介绍介绍。”潘奕信口胡诌。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了。本来他也就是开个玩笑，可昨天晚上一听慕夕瑶那有气无力的声音他就决定来了。就当旅游了。事实上两个村子相距不过十多里地，慕夕瑶村里什么样，他村里也什么样。
　　电话是找马航问的。马航打架不行，弄些小消息出个小主意的还行。他趁十一假期弄了个“班级个人信息一览表”，里面每个人的家庭住址电话号码一应俱全。据说是要卖给那些有暗恋对象的人的。一条消息十块钱。这个价格可不便宜，是两天的饭钱了。就是不知道在那些人的眼里是爱情重要还是生命重要。
　　作为潘奕的死党，马航很讲义气地没收他的钱。不过潘奕也答应了他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当事人。
　　据马航说他一想起慕夕瑶一手滴血一手还能镇定自若地撕衣服的画面就觉得这个人深不可测，不知道拥有几副面孔，得罪了他也许神不知鬼不觉就把自己给办了。

　　慕夕瑶静静地看着他，没反驳也没接话。
　　他要是能跟薛珍珠心平气和地说起了话那才有鬼了呢。
　　潘奕被看得浑身发毛，干笑了两声换了个比较有说服力的说法。“我家雇人种的，昨天就种完了。我一想你妈要是发现了你的手......我也好帮你解释解释不是嘛。”
　　就知道他是为这事来的。
　　慕夕瑶继续看着他，“你是怎么找到地里去的？”
　　他对这个问题比较感兴趣。知道电话啊住哪个村什么的还好说，班主任那都登记着，可潘奕直接出现在了他家地头上真是让他吃了一惊。
　　“这个啊，这个简单。说起来还真有点奇怪，”潘奕也侧过身子有些好奇地看着慕夕瑶，“我一提你的名字你们村里好像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似的，问了几个人就把我支到那去了。”
　　“哦。”慕夕瑶听完这话就翻过了身平躺着，一看就对这个话题不欲多言。
　　潘奕看看闭上了眼睛的慕夕瑶，这个人好像有很多小秘密。上次提到他哥他也不欲多说。
　　不过，谁还没有几个难言之隐呢。何况像慕夕瑶这样一句话能掰成八瓣说的。

作者有话说

　　我喜欢宁静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