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楼》锦婵

11、第 11 章

　　慕夕瑶正在吃晚饭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他坐着没动。从来没有人给他往家里打过电话。
　　也许是哥哥，要不就是亲戚们，讨论种子、化肥之类的问题。
　　他插不上嘴。
　　妈妈接起了电话。“......哦，是”两声之后把听筒拿给了他。“找你的。”
　　慕夕瑶疑惑地接过电话，会是谁呢？
　　“慕夕瑶？听出来我是谁了吗？”
　　对方中气十足，声音好像还挺熟悉的，“......潘奕？”
　　他突然想起潘奕说要来找他。
　　“哈！一猜即中啊。说，是不是这两天一直想着我呢？”
　　慕夕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道我他妈有病啊我想你。
　　“你有事吗？没事我挂了啊。”慕夕瑶有些疲惫地问，他没空也不想跟潘奕瞎扯，吃完饭他还有作业要写。
　　“别别别别别！有事有事！”潘奕一叠声地说：“你在家干嘛呢？”
　　这不是废话嘛！“干活。”
　　“累吗？”
　　潘奕的声音听起来无比欠揍。
　　慕夕瑶闭了闭眼又睁开，“你要没事我就挂了，我真的挺累的。”
　　这句话说得发自肺腑，听得潘奕一愣。接着“哒”一声听筒里传来了盲音。
　　我操。
　　潘奕瞪着电话有些不敢置信。

　　慕夕瑶真没想到潘奕会打电话来。
　　他更没想到的是潘奕知道他家里的电话号码。
　　他可不是潘奕，个人信息人尽皆知，丝毫没有什么隐私可言。
　　他只告诉过薛珍珠一个人家里的电话号码，在薛珍珠对他言语轰炸了半个小时、并且千叮咛万嘱咐‘你没事千万别打’之后。
　　难道是薛珍珠告诉他的？慕夕瑶想了想他俩相看两厌的样子，摇了摇头，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

　　慕妈妈一边吃饭一边不时看慕夕瑶两眼。欲言又止。
　　“妈，你有话就说吧。”慕夕瑶实在被看得有点受不了了。
　　“哦，......也没什么，”慕妈妈迟疑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打电话来找你呢。”似乎对这件事久久不能释怀。
　　“以前也有，我自己接的，你不知道。”慕夕瑶不想让这件事吸引妈妈太多的注意力，轻描淡写地说。
　　“是吗。”慕妈妈应了一声。

　　潘奕洗完澡躺在床上的时候心里还有些不忿，慕夕瑶这小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自己给他打电话，什么都还没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嘿!
　　不过那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估计这一天累得不轻。
　　潘奕翻了个身，想了想慕夕瑶那跟自己比起来倍显柔弱的小身板，算了，不跟这小子一般见识。再说也没什么好问的，不过就是问问他家在哪，明天去了问村里的人也一样。
　　想着明天慕夕瑶看见自己肯定得吓一大跳，潘奕嘿嘿乐了两声，自顾自睡去了。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民主政府爱人民呀...... ”
　　慕夕瑶顶着一团炎炎烈日在地里“摸、爬、滚、打”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这几句歌词。
　　汗珠顺着额角经过脸颊最后淌到了下巴上，像只调皮的小猴子在下巴上晃了两下接着跳进了干燥粗糙的泥土里，消失不见了。
　　还有汗珠不断地从额头上接二连三地涌出来，重复这一路线。
　　他抬头看了看天，阳光刺得眼睛根本睁不开，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天晴得也未免太好了！
　　“慕夕瑶。”
　　似乎有人叫他。
　　慕夕瑶抬头看看在前面不远处低着头不停地把一个个蒜瓣往地里种的爸妈。
　　难道太累了累得都幻听了？
　　他摇摇头继续干活。

　　潘奕一只手握着摩托车的车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挡住太阳往远处看。只见慕夕瑶似乎抬了一下头，但并没有回过头来，又低下头接着种起了蒜。
　　他妈的这小子聋了么！
　　“慕夕瑶......”潘奕双手圈在嘴边，用了比刚才更大的声音冲着地里喊：“慕夕瑶......”
　　好像真的有人在叫他，声音是从身后传来的。
　　慕夕瑶直了直不停发酸的腰，往后回过了头。
　　潘奕已经把摩托车停在了地头的树荫下往这边走了过来。

　　慕夕瑶没说话。
　　潘奕一直走到了他的跟前。
　　慕夕瑶还保持着上半身往后转的姿势，一条腿蹲着，一条腿半跪在地上，光着两只脚丫，脚趾已经大半被土埋住了，一滴汗珠顺着脖子往下淌，划过锁骨，消失在了衣领里......
　　潘奕清了清嗓子。
　　“腰挺好啊，这样也不怕扭了？”
　　慕夕瑶站了起来，低头看看自己满手满身的土，也懒得拍了。
　　“你怎么来了？”
　　“我不是说了要来找你吗，怎么，不欢迎？”潘奕看着慕夕瑶被太阳晒得通红的脸，尾音往上扬。
　　“瑶瑶，这是你同学？”
　　慕夕瑶还没来得及说话，慕妈妈已经走了过来，上下打量了潘奕几眼，“这孩子长得真俊！”
　　慕夕瑶抿了抿嘴，没笑出声来。
　　潘奕虽然经常被人夸，可还是有些尴尬，“阿姨，你看你说的，慕夕瑶也不差啊，看他就知道，阿姨您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
　　“哎呀，你看你这孩子，不仅长得俊，还会说话，瑶瑶可就差远了，整天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
　　慕妈妈像所有女人一样，听了潘奕的话喜笑颜开，转脸又对慕夕瑶说：“瑶瑶啊，你别干活了，跟你同学一块去树底下凉快一会儿。”
　　慕夕瑶还没说话，走出两步的慕妈妈又回过头，“你俩也别去那儿凉快了，这马上中午了，直接回家去吧。瑶瑶你去买点菜，我一会儿回去做。”
　　“哦。”慕夕瑶看着妈妈没有要再回来说几句的意思答应了一声。

　　“走吧。”慕夕瑶还是拍了拍裤腿上的土，对潘奕说。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用脚趟开土把种好的蒜埋上。
　　“哦。”潘奕看着慕夕瑶在土里像蚯蚓一样游动的脚趾，也学着他的样子趟土埋蒜。
　　走到地头上，慕夕瑶把脚上的土一抖穿上鞋就走。
　　潘奕看看自己雪白的运动鞋变了颜色，有点不能理解自己刚才就像中了邪一样的动作。
　　“去哪啊？”
　　“买菜，招待你。”慕夕瑶回过了头，表情看不出喜怒。
　　潘奕停了一下，紧走两步到慕夕瑶跟前，盯着他的眼睛问：“我来找你，你是不是不高兴？”
　　慕夕瑶看了他一会儿，转身继续往前走，“没有。”
　　“上来我载你。”
　　慕夕瑶没有撒谎，潘奕看得出来。虽然他没有笑。要说慕夕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好像有点不习惯？有点不好意思?
　　想想也知道就他这样的性格，肯定是很少有人来找他，也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人来找他玩过。潘奕忽然觉得有点兴奋。
　　管他呢，只要不是不高兴就行了。

　　慕夕瑶坐上摩托车的后座直接把手揽在了潘奕的腰上，“骑慢点，这个时候村子里人多。”
　　“遵命！”潘奕精神抖擞打开开关“嗖”一下就蹿了出去。
　　田间小路都是土路，除了坑就是洼，在慕夕瑶第三次被颠得屁股离开座位多半尺的时候他忍无可忍下了手，隔着衣服揪住潘奕腰上的一块肉狠狠一掐。
　　“啊！”随着一声急促的惊叫车子慢了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还没到村里吗。”潘奕想用手揉揉被掐的地方，正好覆上了慕夕瑶掐完人却没动的手背上。
　　天都热成这样了这小子的手竟然还是凉的。
　　潘奕停顿了一下，把手拿开重新放在了车把上。
　　“帮我揉揉。”潘奕看着前面村里的柏油路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情就来了这么一句。
　　“......你确定？”
　　慕夕瑶的声音很沉稳，不过潘奕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不用了不用了，不过你可不能再掐我了啊，再掐我会翻脸的！”潘奕说着安抚性的在慕夕瑶的手背上拍了拍。
　　慕夕瑶没再说话，也没再掐他。
　　可能是因为进了村潘奕的车速就降了下来。

　　“你吃什么？”慕夕瑶站在村里唯一的小卖部里问潘奕。
　　“你吃什么就买什么呗，你还当我是专门来蹭饭的啊。”潘奕四处打量着小卖部的摆设。
　　唉，村里就是村里，哪个村里都差不多，一样的破破烂烂。
　　啧。
　　慕夕瑶看了好像是第一次见小卖部把头转得跟拨浪鼓似的潘奕一眼，回过头自己挑菜了。
　　茄子，黄瓜，西红柿，挑也没得挑，村里的小卖部就这样，太不亲民的东西根本卖不掉，久而久之连进货也不进了。
　　慕夕瑶随便买了一些，也没把潘奕当客人。

　　慕妈妈回到家准备大展身手的时候就看到了在灶台前撸胳膊挽袖子正忙活着的潘奕，茄子块正在热油里翻滚，都炸成了诱人的金黄色，潘奕一漏勺下去干脆利落捞起了茄块，接着起锅烧油，把葱、姜、蒜下去爆香，茄块往里一倒开始翻炒......
　　看来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慕妈妈不无遗憾地想，
　　“瑶瑶，瑶瑶，你干什么呢，怎么让客人自己动手了？”
　　“这呢，”慕夕瑶手里拿着两个还在滴水的西红柿觉得自己非常冤枉。“我说我做他非要动手，我总不能跟他抢吧。”
　　“哎，你看你这孩子，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亲自动手呢，瑶瑶也真是不懂事！”慕妈妈对潘奕简直像“丈母娘看女婿”似的越看越顺眼。
　　“阿姨，是我非要做的，我在家也经常做饭，我妈还说我做饭很好吃呢，不信你待会儿尝尝。”潘奕一边翻着锅里的菜一边说：“阿姨叔叔你们快去洗洗手吧，这菜一好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哦，哦，好，好。”慕妈妈一边答应一边走了出去。

　　慕夕瑶看了潘奕一眼，脸上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大字：“这下嘚瑟够了吧！”
　　潘奕挑挑眉回给他一眼，“哥的本领多得是，这才哪到哪，以后慢慢学着吧。”
　　这次慕夕瑶连个“切”也没回给他，直接切西红柿去了。
　　潘奕看着慕夕瑶洗干净手以后握刀的手心里露出来的粉红色印记，慢慢回过了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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