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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公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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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天色泛黄,路上行人颇为小心,清晨如黄昏,黄昏亦是黄昏。
国师说天有异象,朝中人臣个个惊慌失措,君主老儿没日没夜的宣见钦天监,他们忙做一团便没人再来盯着我这个半轻不重寻花问柳小女儿。
我自是喜不自胜,被关在梧栖的这半月,父君不知哪里寻来一个无聊的老和尚,成日与我念经,说一下什么: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和尚大师或许是真想劝我,可我并非圣人,也无法心平如镜,不生妄念。
那年白水茶杯一抹残血,如今想来依旧恍如昨晚,每每深夜醒来胸口依然揪心难忍。
母君生性柔和良善,半生为民,却不得一个全尸。
十年后的今日,东巫百姓竟全然不记好处,只道:莫离女君,当世最丑,无人能及。
今日天色昏暗,街上行人甚少,我左拐右拐窜出了城门。
从前都只是在城内逛逛,鲜少有机会出城,即使出城也是随着父君,马车滚滚来,马车滚滚去,衣不沾灰,脚不沾地。
看见的便也只是车窗外的一方景象。
柳桥边上行至数十步,有两三个妇人在河边捶打衣裳,木棒子敲打在石头上发出乓乓乓的声音,妇人敲得用力像是泄恨一般。
“叫我看,我们的女君公主的一代不如一代,早晚有一日这东巫姓吴不姓,不姓凤。”
一个妇人闻言,扬了扬手中的木棰子,不屑的道:“什么有一日,你当君上真会将皇位传给那位风流成性的公主,要让我说,这山河早就是环帝的囊中物,与她凤家还有什么关系?”
我无奈的笑了笑,诚然她们都说的实话,君主老儿娶了国师为后那日我便明白,纵使母君万般情意,不及一场风花雪月,更不及娇人美娥一笑。
可他忘了,他们都忘了,母君也曾容貌倾城,是为了救谁,为了谁的安心,谁的夙愿才变成一个丑陋的妇人。
母君说要爱民,要宽容,要饶恕。
虽然不太明白母君的心情,可是她说的话,我照做便是。
数年以来,我一如那几个妇人,胸腔里的心脏半生不熟,既不热乎也未凉透。
我踱步走到几人傍边,妇人亦是抬头看看我,随即笑颜如花的道:“公子生得这般俊俏还是不要到处瞎逛的好,小心被抓去梧栖宫做公主面首。”
我一时哑言,像是那木棒当头一锤,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
我什么时候有过面首……。
想不到半月不出门,作风已经从脚尖改到了头顶。
这话气得我牙疼,我摇头晃脑片刻:“只要公主看得上我,面首就面首。”
不为赌气,身为她们口中无耻公主的我也要挣回点面子。
“哟,小公子怕是不知吧,那公主生得极其丑陋,梧栖宫里都快堆不了“
我眼皮一抽,心中揪得厉害,很不痛快。
我半月不出门,在院子里日日寡欢,哪个猢狲造谣,抓住了定要撕他的嘴巴。
”你们有见过公主?“
几人摇头,讪讪的笑了笑,低头继续捶衣裳。
没见过还那么义正言辞,这大概就是师傅说的人言可畏吧。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妇人洗好衣服开口了,将木槌丢回水桶里,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滴,正色的道:“若是日子一直这样苦下去,谁做君主与我们有何干系。”
我心头一颤,朝中那帮老头不是日日都在颂唱太平盛世吗,如何会有这样的话来。
正想细问个究竟,父君身边的左统领带着 一堆精兵将我带了回去。
不日,天上忽然飘起了大雪,灿灿白雪,皎皎如银,东巫下雪,是个百年不见的奇遇。
举国上下一片欢腾,为顺应民意,东巫君主决定覃山祭祀,告慰神灵祖宗。
我亦是从来没见过这白白凉凉的东西,想要留住它做个念想,谁知我将它存入玉瓶中,第二日全都化作了水。
连带着月白也感伤了好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