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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清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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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岁也一年一年的大了,怎的这瞌睡的毛病一点也不见好转?说出去岂不让人笑话!”声音不高,却把徐晓泊惊得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
徐晓泊慌乱的从床上坐起,还未下床就向着徐韵华所站的方向拜了拜。
“大哥……”语气间有一丝胆怯。
“早知你如此懒散,当初就应该把你送到夏院里好好教导一番。”徐韵华背对着他,从徐晓泊的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了翻。
“大夫说我应好好静养才是……”不敢直视,嘴里却还是顶了回去。
“你这般能言善道,怎么不见你去考取功名?”徐韵华仍是柔声低语,却透着一股强硬的气息。
“……”徐晓泊一时语塞,不知作何回答。
徐韵华弱冠之年,徐家又添了个小公子。
徐韵华只觉得自己只是外出一趟办事回来,自己就多了个幼弟。与庶出的徐烨匀不同,他与徐晓泊,是一母所生,且都是嫡出。
回自家院子时经过楠苑的长廊,看到了被乳母抱着晒太阳的徐晓泊。那尚在襁褓中稚嫩的圆脸,看的徐韵华心中一颤。情不自禁的改道,走向了楠苑。
乳母见他来,双手不便,只得曲身叩拜。
徐韵华伸手凑向乳母怀中的徐晓泊,刚一触到那攥成球状的小手,就被抓住了,姿势笨拙的往自己嘴里塞。圆溜溜的眼目不转睛的看着徐韵华。
乳母呵呵一笑道:“想必是又饿了……”
徐韵华心中一阵好笑,又饿了……想必是个馋嘴的主。
洗梳干净后,徐韵华就去大厅与家人用饭,徐老爷见他来,看了眼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徐韵华心中便领略了大概。父亲这般,想必是有事交待。
那顿饭之后,徐家的大权就交到了他手中。一夜之间,徐韵华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比之前更加沉重了。
不单是徐家,还有那个正在咿呀做语的徐晓泊。
来年春天,妍夫人走了……徐韵华抱着熟睡的徐晓泊去给母亲守灵。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有什么难过的情绪。他甚至觉得,母亲这一走,或许是个解脱……
常年病痛已经将她的神志折磨的接近崩溃,每一个夜晚都在为病痛煎熬,这一去,她再也不用受苦了……
或许是心中放下了,亦或是期限到了。徐老爷在一次云游回来便一病不起,不久也驾鹤西去……
那段时间,徐韵华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就好像他还未准备好,就已经开始要逆流而上了。
徐晓泊记忆中的徐韵华一直都是温润如玉又气势逼人的……
换句话讲就是,他听话的时候就晴空万里,不听话或是惹了祸事就是乌云密布。
徐晓泊自打双亲离世之后,一直都待在徐韵华身边。幼年的时候无论去哪或是生了病,都是徐韵华在照顾。
他是早产,身体十分虚弱。自从乳母在徐晓泊高烧不退时睡着了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假手他人过,心里无论如何还是放心不下。
幼年喝太多的药对他的身体不会有任何好处,长大了也是个药罐子。
他从心底开始打算起来,徐晓泊的身体只能想法子去养,而不是一直用药去治。
阳春三月
外出办事遇到一位云游的道士。名唤黄月……
正面撞上了徐韵华的马车。不等外面的小厮开口,他就先行在那里骂街了。小厮觉得即好笑又不知作何打算,看向了车内的自家主子,询问作何处理。
徐韵华听着他的声音,虽说是醉醺醺的,但声音却十分清冽。
掀开帘子看了看……不修边幅且又烂醉如泥,这是那道士给他的第一映像。挥了挥手示意小厮不要搭理,绕道而行去……
正当他的窗口擦过那道士身边时,听到一声低语道:“我知道……你有心事。”
徐韵华一愣,扭头看他。却见那道士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两手攀上窗沿,挂在了那里。徐韵华双眉紧皱……
这道士,似乎不太简单。
那之后,徐韵华将他安置在了自家名下的一座酒楼里,目的,不言而喻……
徐晓泊长到九岁,一直住在自家兄长的院子里。相对来说,徐韵华即是父亲亦是母亲……下人们不知道这位从未娶过妻更未有过孩子的男子,是如何将徐晓泊养大的。
徐晓泊记忆里的徐韵华一直都是温和儒雅的,丝毫没有主人的架子。极少见他动怒,唯一一次,也是因为他。
夏日时的荷花开得好看,他瞒着下人,午睡时跑到院中的荷花池边弯腰去摘。手臂没那么长,只想着去靠近,也没顾及脚下。
身子一空,整个人侧身摔进了水里……
路过的几个丫鬟见状,赶忙丢了手中的物件曲身去拉,一个慌了神的跑向徐韵华的院子。推开书房门时整个人都蒙了,许是惊吓到了,话也说不清楚,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哭。
几乎是随着直觉,徐韵华第一反应就是徐晓泊可能出事了。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宣纸上,把一幅刚完成的画作毁于一旦……
步伐匆忙的略过那吓呆了的丫鬟,快步赶向那里。
徐韵华赶到的时候,丫鬟正抱着浑身湿漉漉的徐晓泊柔声安抚,徐晓泊呆了似得一言不发,一看就是吓的失了魂。
直到徐韵华伸手把他拉到跟前,用手掌去擦他脸上的水时,他才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本以为自家兄长会去安抚自己,可谁曾想,平日里性情温厚的徐韵华竟动了怒,拽起他的衣服后颈将他整个人拉起,动作粗鲁的拖动起来。惊得一旁的下人们群呼使不得,一个个都上前去劝阻,被徐韵华一声喝止!
“说了多少次,不要任意妄为!你把我的话丢到哪了?若是今日没人经过,你会是怎样?”徐韵华一改往日的温和语气,句句强硬逼人。
“你且给我跪上几个时辰,看你还敢不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徐韵华眸子一片冰冷,浑身散发出一股不容反驳的气息。
结果当晚,徐晓泊就开始发起了高烧……折腾了几晚,最后,还是徐韵华去照顾。
一日晌午
“现在可记得我的话了?”徐晓泊好了之后的第二天,徐韵华在他用膳时问他。
徐晓泊怯怯的点了点头,慢吞吞的嚼着口中的膳食。
徐韵华第一次动怒便给徐晓泊留下深刻的了阴影,自那以后便心有余悸了,做什么事情都要顾忌着自家兄长,一听到有人说公子“这般不妥,还是告知主子再作打算”他便老实起来……
徐韵华现年三十有六,家中却一直没有女主人。
溟州人人都奇怪,这位整座扶云居的主人,哪一处不是姑娘家所倾慕的?可偏偏这个年纪未娶妻,着实令人费解。
早些年不娶也知道是要照顾年幼的徐晓泊,可现在徐晓泊也长大了,他却还未有这方面的打算,实在说不过去……
要说样貌,徐家上下几代人都未有过一位相貌不妥之人,他的生母妍夫人又是溟州出了名的美人,徐韵华自然样貌非凡,加上又是大家公子出身,通身的气派也不是常人所能与之匹敌的……
可偏偏就是性子冷清,徐老爷在世的时候,不少媒人为他说亲,都落了个连面都没见着的下场。
那段时间,溟州人一说起徐家那位才貌俱佳的公子,纷纷直摇头,说徐韵华是个没人情味儿的主。
徐老爷也曾多次与他谈论这方面的事情,都被徐韵华以各种理由推辞掉了。一度让徐老爷以为,他是不是得了什么隐疾。毕竟徐韵华接手了自家的一些公务后,常年在外奔波,染上什么病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管是温声劝说,还是多方逼迫,还是没能攻破徐韵华这道坚硬的盾牌。
之后,徐老爷也就没再问他这方面的事了,一方面想着,徐家大小事务繁多,徐韵华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处理儿女情长。另一方面,是徐家除了徐韵华,还有庶出的徐烨匀以及后来的徐晓泊……他便也看的开了。想着只要徐韵华高兴,娶妻之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徐晓泊有一次好奇地问自家兄长,为何这个年纪了还未娶妻?被徐韵华一句“我看你近来闲得发慌,不如帮我处理处理家中的一些事物可好?”给呛得无力反驳,他便没敢再过问了。
回到现实,徐晓泊瞧着徐韵华俊朗的面容,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徐冬说你病了,现在如何?”徐韵华转过身问他。
“已无大碍了……”徐晓泊拢了拢衣服。
“即使如此,明日随我去一趟流芳街。
“啊?去那作甚,怎么说也得两日才能到……你知道我不喜出远门的。”徐晓泊刚一反驳,就被徐韵华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你日子过得这般与世无争,这般清闲……哪日这溟州得了难,你还待在家里端着茶盏喝热茶不成?”
“…………”徐晓泊一时语塞,果然,和谁讲道理都不能在自家兄长这里讲。
“去流芳街做什么?”晚膳时,徐晓泊问徐韵华。
“问这些作甚……明日去了便知。”徐韵华喝了口清汤,挥了挥手让下人布菜。
“可是去处理事务?”徐晓泊不依不挠。
徐韵华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无可奈何。他怎会不知道徐晓泊的脾性,小时候就是这般缠人,一件事非得问个透彻。
“三王爷又得了个世子……我与他自小相识,交情甚好。这次前往,也是多年未曾谋面了。”徐韵华刚一说完,徐晓泊又开始拿他打趣。
“兄长你看人家都儿女成群……你也是时候该打算打算了。”果然,话音未落就遭到徐韵华一记冷眼。
“哈哈哈哈哈哈……我这可是为咱家香火着想啊。”
“此事过后,你就给我去夏院好好受些管教!”徐韵华面不改色,却惊得徐晓泊笑声戛然而止。
“兄长这般……岂不……”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下去。
徐韵华向来说到做到,这话一出,自己恐怕悬得很……不行,得想个法子去。
那夏院哪里是人呆的地方?徐晓泊心里开始思索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