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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五章 ...

  •   李婧仪匆匆前来洛阳,没带一个随从,连衣裳也来不及换便赶来面圣。这令李肃昭十分讶异,他还记得他这位姑姑素来最重礼数,毕竟贵为大殷大长公主,连水太后也要礼让三分。
      “来洛阳祭祀前,皇姐不是说身体有恙不便长途跋涉,”李君博倒是不很惊讶,只是见到姐姐的脸色和装扮,难免往坏处想,“如今看着也是一脸病容,怎么突然到洛阳来。”
      李婧仪不耐烦地挥挥手:“既都是自家人不要讲那些虚礼,本宫的病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肃……陛下,末将今日是秘密前来,切不可叫太后知道。”
      庆阳长公主比李君博要大上五岁,因常年在军中,以将军身份自居多过以公主身份自居,多年的军中生活使她略显苍老,但依旧身形挺拔,眉眼凌厉,虽已有几根白发,发髻还是梳得整整齐齐,不失皇家威仪。只是平日里最重宫廷礼数的她今日却没依制穿朝服觐见,而是一身普普通通的鸦青衣裙墨绿袍子,看上去不过是不起眼的低阶官员命妇,许是为了掩人耳目。
      “庆阳姑姑先坐,”李肃昭镇定道,“有什么事慢慢说。”
      “除了陛下,君博,还有那个楚国来的小世子,再没人知道末将前来觐见——若洛阳行宫的人嘴够严,”李婧仪下意识瞥了一眼颜春台,后者自觉背过身去,“是贞儿中了毒。”
      “贞表哥中毒?”李肃昭一时没明白,荣郡王李贞是李婧仪独子,是他的亲表哥,身份尊崇,哪里会轻易遭人暗算,“可请过太医?究竟怎么回事?为何又要让楚国世子知道此事呢,可是与他有关?”
      “听闻陛下于祭祀前两三天从武王小筑接回了世子,偏偏贞儿于祭祀第一日中毒。末将请来靳老夫人为贞儿诊脉,那毒名为融朱散,若不及时排毒,中毒者将于半月内全身疼痛如灼烧,最终痛苦而死,是楚国巫医使用过的禁药,已经失传十余年了,天下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
      “姑姑以为,此事与世子有关?”
      “不,那倒不是,”李婧仪冷笑一声,“这点伎俩糊弄不谙世事的年轻人或许有用,想用这种招数来逼我站队,实在不是明智之举,倒像是狗急跳墙。”
      “皇姐的意思是有人在陷害世子,还是——”
      “陛下觉得呢?”
      李婧仪的生母逝世得早,她与李君博同为先太后所抚养,脾气秉性虽不同,习惯却多少有相似之处。李肃昭原本还等着李君博为他做些解释,没想到长公主直接把问题丢给了他。
      “朕以为……”李肃昭颇有些犹豫,“或许从三年前楚国世子入洛阳为止开始,长安就早有人在等这一天,但究竟是否与楚国世子有关,倒是尚需查证,他三年来久居武王小筑,每一封书信都有人查验,始终不见蹊跷,朕不愿冤枉无辜之人。真相如何,还需要姑姑多费些心思。”
      “所以,”李君博皱眉道,“陛下怕是不得不提前回长安了。”
      李婧仪点点头:“记得把那小世子带上,留在眼皮底下,总比放任在洛阳要好。眼下燕崎和太后大权在握,陛下离亲政尚有些时日,正是最不能疏忽的时候。”
      “侄儿记下了,多谢庆阳姑姑提醒。”
      “那末将先告退,待到贞儿痊愈,再领他一并觐见。”
      李君博猛地站起来:“让臣弟送送您。”
      少年皇帝坐在原处未动,庆阳长公主秘密觐见不能引起太多人注意,想必也不可能请她留宿洛阳行宫,李君博此去倒是能帮她掩人耳目,他若是再跟着,难免引起太后的人的注意。水太后虽在铲除叛乱一事上雷厉风行,但面对亲生儿子和其他李氏宗族子弟态度始终截然不同,何况庆阳长公主未下嫁时便与水太后有过不少矛盾。他想叫颜春台去请芈竟陵过来,转念一想,还是拿起了奏折。
      “摄政王留步,”李婧仪在行宫侧门车马前停下来整理好披风,催促李君博回去,“陛下年纪尚轻,现在政务上的事还离不开你。”
      李君博不动:“既然四下无人,长姐大人何必同我讲那些无关紧要的客套话。长姐从来都不是什么慈母,此番却特地为了荣郡王中毒一事来找陛下告状,不太像你的脾气。”
      李婧仪沉默半晌,忽然笑道:“不愧是除了先帝之外李氏最聪明的孩子。”
      “究竟还有何事?”
      “那水甘棠毕竟是陛下生母,我若在陛下面前提起她的事,难免会让他不悦,可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李氏的天下落到那姓燕的手里去,”李婧仪轻叹道,“此事我尚未查证,但恐怕与燕崎那儿子燕时越脱不开关系。”
      “为何?”
      “贞儿中毒是因为食用了一家点心坊的桂花酥饼,那点心坊的一名厨子当年曾是燕家的仆人,说巧不巧,他的父亲是楚国人,也正好在那点心坊做了三年的点心。只是等到我去查证时——”
      “被灭口了?”
      “是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此的话……的确不好查证。”
      李婧仪见有人从宫门内出来,便转身上了马车,稍微掀开一点车帘以保证自己不露出脸来:“想必你也知道为什么会有人对贞儿下手,你们回长安之前务必小心。至于那个小世子,我没见过,你以为如何?”
      “温顺谦恭,不胜武力,但心思活络得很,倒是看不出什么野心来,整日读书习字抚琴作画,至少现在……应当不会对肃昭有什么威胁。”
      “肃昭与他可亲近?”
      “他现在是天子伴读。”
      李婧仪只回应一句“知道了”便不再言语,叫车夫赶车走了。李君博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好一会儿才转身往宫里走,恰见燕崎急匆匆地出来。
      “燕丞相,”李君博笑着招呼道,“您这是往哪儿去,晚上还有宫宴——”
      “失礼了,摄政王,下官还有要事。”
      燕崎短暂地停下来虚一拱手,没等李君博再说什么便踏出宫门钻进马车,摆明了是真有急事。李君博心下生疑,总觉得事有蹊跷。
      却说李肃昭倒是雷厉风行,也不与水太后商量,当晚宫宴便宣布了提前回长安一事,众臣哗然,水太后更是面色不悦,本想质问儿子为何下如此决定,又想起之前李肃昭那番“想为母亲分忧”的场面话,硬是装出一脸气定神闲。
      “太后没有反对,大概这也是太后的意思。”
      “说起来燕相怎么没来?”
      “不知道,有人说燕大人今晚便启程回长安了,魏大人,你不是同燕相交好吗?”
      魏英摇头道:“祭祀一事刚结束,我不过一个太常卿,整日还忙着清点礼器,哪有时间去拜见丞相。不过这事确实奇怪,陛下如今也不是任性的小孩子了,怎么说回长安就回长安?”
      “说不定是与新进宫的楚国世子有关,他才入宫不到一个月,你看看……”
      “我倒是得了一个消息,说是今天有神秘人进宫觐见,摄政王亲自把人送出宫门外。”
      “神秘人?是什么人?”
      “若是知道就好了,我何必还称那人为神秘人呢。”
      李肃昭夹起一片鹿肉,下意识地朝芈竟陵的方向望去,却见芈竟陵一言不发地低头用餐,似乎对众臣的议论充耳不闻。
      “知不知道燕相到底去哪儿了?”
      “回陛下,确实是回了长安,”颜春台小声道,“丞相长使燕时越大人倒是还在,但今日报病,未曾出席宫宴。”
      “朕又没问燕时越。”
      “是奴才多嘴了。”
      “芈竟陵回永安宫之后都做了什么?”
      “听寒姑姑说,抄录了一本琴谱,然后便在侍弄之前被兔子啃坏的兰花。”
      李肃昭想了想:“半个时辰后叫摄政王到长宁宫来。”
      “可是章武君今日又——”
      “朕不管他称不称病,你叫他来就是了,若是不来,就绑上太医院的景休先生。”
      “……是。”
      芈竟陵知道李肃昭在看他,他虽不知庆阳长公主秘密觐见所为何事,也不知为何满朝文武竟不知入宫觐见者为长公主,但既然刻意让他知道,说明要么和他本人有关,要么与楚国有关。联系起楚王妃的那封信,芈竟陵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宫宴散后他早早地便睡下,隐约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伴着几声闷雷。芈竟陵在榻上翻来覆去许久,还是爬起来点了灯。
      “世子?”
      “寒姑姑,是谁将庆阳长公主来洛阳一事告诉你的?”
      寒姑姑一愣:“是您回来的时候,颜总管与奴婢闲聊时谈起的,倒是不见别人议论。”
      芈竟陵坐在灯前微微垂眸,昏黄的灯光使他的睫毛在脸上留出一片小小的阴影,寒姑姑心下忐忑,正欲细问,芈竟陵却先一步开口:“后天我们便要启程去长安,你与寻雪收拾行囊,叫湘月到太医院找小靳太医,开个温补的方子来,她若是问作何用,就说我病了。”
      “哎?”
      “照我说的做。”
      “是,奴婢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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