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谅》风漠漠

6、第 6 章

　　我离开了他们，我去看了兮诺，兮诺比我和夏语萱都幸福，她有爱她的父母，有爱她的朋友，她的身边一直有鲜花。

　　我想，兮诺是被我连累的，如果她不认识我，如果我不将她介绍给夏语萱，也许，她就不会陷入这场悲剧里。

　　也许，那天本该开着车的是我，而该和夏语萱一起死的人，也是我。

　　M城很炎热，当初母亲种下那棵白兰树，一方面是因为遮阴，一方面是因为父亲喜欢白兰，如今母亲不在了，父亲远走他乡，而那棵白兰居然在院子里一边孤傲地活着，一边寂寞地开花。

　　我连那棵白兰都不如！

　　我不能回到M城了。

　　我打了个车回到曾经和张志豪的家，我知道他不会在，我摸进了房间，掀起被子想倒头就睡，可我怎能睡着？和夏语萱的回忆排山倒海，即便我很努力地告诉自己，不会的，夏语萱是真的把我当成朋友的，她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我的事情，她明明知道我和那个女人的仇恨，她明明每次都站在我身边，她怎么可能会欺骗我？不会的，她是我的朋友！我的好朋友啊！

　　我头疼欲裂。

　　我想起橱柜里还有几瓶红酒，我爬起来倒了好几杯灌了下去，我没告诉李枫，我的酒量很好，过去四年的酗酒婚姻里，我从没醉过。

　　我觉得所有的悲伤和愤怒都只能堵在嗓子里，我握起拳头拼命地捶打胸口，越捶越痛，最后，我吐出一口血来。

　　但愿我能吐出第二口，第三口，那样，我就不会被那些悲伤吞噬，不会被那些愤怒压垮，可我没有，我有的，只有狂风暴雨般袭来的痛。

　　我快疯了，我将红酒瓶狠狠地扔在地上，破碎的玻璃片像是复仇般地袭向我，我觉得痛快极了。

　　我不知道江辰希是怎么出现的，他出现的时候我已经砸红了眼，满地的碎玻璃，他踩在碎玻璃上紧紧地抱住我。

　　“小秋！冷静一点！”

　　我为什么要冷静？！我拼尽全力去推开他，“傅祁御和那个女人站在了一起！你知道那个女人做了什么吗？！她毁了我的一切！我的家！我的朋友！我的一切一切！她全毁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

　　“你不知道！你走！跟你没有关系！你走！”我歇斯底里地吼他。

　　“我不会走的，我陪着你。”

　　“用不着！”

　　我一定是着了魔了，否则就是愤怒燃烧了理智，又或者，我将一切迁怒于江辰希了，我居然抱起整口锅狠狠地砸向他，他没有躲，硬生生地被我砸得整个人摔进了碎玻璃里。

　　巨大的响声把我吓坏了，“江辰希！！”

　　他痛苦地捂着胸口咳嗽起来。

　　我看见他满手的血，他的身边全是血。

　　我哭了，“江辰希！你怎么不躲呀！”

　　他颤抖着，苍白着，喘息着，一双眼睛似是痛又仿佛带着许多无奈般地望着我，我扑过去，在快要跪进碎玻璃的那一刻他竟然用手挡住了我，我听见玻璃切碎皮肉的声音，我后悔了！我错了！

　　“江辰希！对不起！对不起！”

　　我拼命地哭，我不是故意伤他的。

　　“江辰希！你撑着点！”

　　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将他送到医院，手术持续了很久，我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我连站都站不住，我觉得我快死了！我觉得我浑身发麻，血液已经混乱到横冲直撞，可我能做什么？我抱着脑袋在长椅上像个疯子一样地发抖。

　　有护士问我要电话，我颤抖地报了张志豪的号码，张志豪很快就来了医院。

　　我抱着他就哭了，张志豪拼命问我，我把我看见傅祁御，看见那个女人，以及怎么愤怒地砸了江辰希的事情全都说了，张志豪拍着我的背柔声安慰我，“原来，逃得了一个傅祁御，却逃不过一个江辰希……好了，江辰希的事情我知道，这里的医生也很了解他的情况，他会没事的，别自责了……”

　　我还是哭。

　　“碎玻璃而已，别小看一个男人好吗？放心吧！”

　　“他和别人不一样！”

　　“那倒是，当年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时，也没见你为我落一滴泪呐？可见，你对他是真的爱了！”

　　“你……”

　　“别冲我瞪了，我是在安慰你让你放轻松啊！我又不介意你不爱我了，反正我也不爱你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好吗？”

　　我沉默着，我想起江辰希曾经和我说过的话，他说他喜欢我，他说从此以后，他来守护我。

　　我明白了，我原来这么喜欢他。

　　“想什么？又要哭呀？”张志豪歪着头笑了笑，“虽然不爱你，但有需要来找我的时候，我还是随时愿意帮忙的，前提是，不会让我的女朋友担心。”

　　“你滚远点她就不担心了！”

　　“开玩笑而已，我女朋友没有那么小气。”

　　因为和张志豪斗嘴，也因为有护士出来告诉我江辰希的情况已经稳定，所以我的情绪得以稍稍平静了些，我抹了把脸，也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张志豪说：“看吧！都说不要小看男人了！”

　　“他真的伤得很重！”我努力地强调。

　　张志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忽然又问我，“你没通知傅祁御或者他的家人？”

　　我摇头，“没有。”

　　“为什么？”

　　“如果傅祁御来了，一定会赶我走的，我不想走。”

　　“也好，我早就听说江辰希为了一个女人拼命复健，其实他那个腿一直没找着什么毛病，虽说是骨癌吧，但手术后就挺好的，也许真是他妈妈的事情使得他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办法站起来，如今倒为你站起来了，所以你说，是不是爱情的力量？”

　　我又瞪了他一眼，他乐呵呵地笑，“小秋，真的放开你之后，我就特别希望你幸福。”

　　我不想跟他闲扯，撇开他守在了手术室的门口，手术结束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多亏了张志豪帮我办妥了所有的事情，使我能一直待在病房里陪着江辰希，医生说，江辰希身上的碎玻璃已经全部取出来了，虽然没有危险，但他一直有中度的贫血，目前也在服用一些药物，以后像受伤这种事故千万不能再发生了。

　　我发誓，再也不会了。

　　江辰希睡得很沉，我摸他的脸，捏他的手他都没有醒过来，我心里软软的，酸酸的，我靠着他的枕边趴了下去，张志豪说：“干嘛呢？”

　　我说：“我想听他的呼吸声。”

　　“行了，有我在，你一夜没睡，去躺一会儿吧！”

　　我不去，我喜欢待在他的身边。

　　张志豪无法，只得去买了早餐，买回来后，他接了好几个电话，他对那位佳人倒是毫不隐瞒，他爽朗的笑声也印证着佳人并不小气一说，其实我很开心，张志豪，曾救了我父亲，他并没有退出我的生命，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所以，我心里的某道伤口，竟奇迹般地愈合了。

　　这大概就是不再爱的证明吧！

　　不知什么时候，我趴在江辰希的床边睡了过去，江辰希大概是傍晚醒来的，醒来时，我已经睡得很沉，当唇边有炙热的吻时，我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脑海里瞬间闪现的，竟然也是他的脸，我大概迷迷糊糊地喊了好几声江辰希。

　　我觉得有人用厚厚的纱布摩我的脸，我睁开眼睛，江辰希正用一双如水的眸子望着我笑，他一定很开心，因为他说：“梦到我了？我都听见了。”

　　可我想哭，他大概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多后悔，我还是耿耿于怀将他砸伤的事，我怨怒地说：“江辰希！你是不是笨蛋？那种时候你应该有多远跑多远啊！那是一口锅！”

　　他反而笑，轻轻地用他的纱布手来拉我，“这样……你就不会跑掉，就会心疼我，就会像现在这样守着我了，所以，何乐而不为？”

　　“神经病！”我怀着十二万分的歉意望着他，“江辰希……你想怎么惩罚我都没有关系……你要掐死我都行……真的！”

　　“哦。”我听到他的笑声，轻轻的，带着浓浓的鼻音。

　　“哦是什么意思啊？”我有些挂不住。

　　他的笑意更浓，“没什么意思啊，看见小秋为我紧张我很开心。”

　　“……”

　　其实，我还是能想起来一些的，那年的转校生，也是白衣黑裤，木棉花落时，我总能在校道看见他，他曾送我一朵木棉花，也曾在下雨天的时候用书包替我挡过雨，也许，曾经丢失的作业本也是他找回来的，否则，谁会用心地替我用胶带一点一点地粘回？

　　我想，即便爱情到了最后总是背叛，我依然还是爱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