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牧场》砚剪

54、我不知道

　　“不知道B5667与沐阳现在怎么样了？”
　　右手支在车窗上，时卿出神的想。
　　“算算时间，已经过去了三日了。”岚淡淡道。
　　也不知道当时一起离开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是否还活着。
　　“再过几日，又是十五日之轮。”想这几天遇上的怪物，心中有点担心。

　　若是沐阳手下的人，时卿就不会如此担心，可要是那群刚进入猎场，手无寸铁之力的女人呢？
　　没有遇上野兽便罢，若是遇上了，那便是死路一条。
　　即使她们的体质比记忆中的人类要强上一些，但铁钩兽已经灭绝了，没有经历过血肉洗礼的她们，怕是难啊……

　　“不必担心，那家伙，比你想象中的可靠。”岚眼神深幽。
　　时卿扭头，像似没有想到这一句是从她嘴里吐出来的。
　　但一想沐阳的性格以及她所经历过的苦难，在铁钩兽消失后，的确没有什么能难得到她们了。
　　悬着的心便放下了，直视前方。

　　再美的风景也有看厌的时候，尤其是路途的风景在山丘消失后更显得千篇一律。
　　这已经是行驶在路上的第七天，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如今的放松状态，很大程度是离开了城市后，甚少见到野兽，那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巨鸟更是没有见过。
　　就像记忆中的长途旅行，枯燥乏味且不舒服。
　　至少时卿看地图的频率直线上升，见到自己生活二十多年的城市没几个小时的车程了，内心松了一口气。

　　其实两人在路上耗的时间几乎翻了一倍。
　　虽然没有见到野兽的身影出没过，虽然吃住同样是在车上，但两人几乎没有考虑过夜间赶车，她们仍然是预留出一夜来休息。
　　尤其后来几天，每天晚上，岚几乎不睡了，让死在驾驶座上全神贯注的时卿好好休息一下，她则白天眯一会。

　　操作汽车动力来并不怎么难，但是一件非常耗精力的行为，需要观察路况，尤其是在高速驾驶的时候。
　　你可能看到很远的地方有一个小黑点，这个时候，便得意识到那是“障碍物”要提前做出避让，不然等靠近了，就来不及了。
　　尤其是长时间的驾驶，很容易疲劳的。

　　这使高速公路的出口近在眼前，时卿还是决定在出口的前一个服务站休息。
　　她清楚的意识到，城市与城市外是两个概念，城市里可能有人类的存在，也可能被野兽所占据，但无论如何，绝对不会像这一路上来得如此安稳。

　　次日一早，时卿早早便起来了，大概是马上要回到家乡了，忽略她眼底淡淡的黑影，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劲十足。
　　岚不能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她回想自己的“家”，一个带着编码的饲养层，按时起床吃饭运动，被照顾着。

　　听着好像不错。

　　但这不错的前提是你能忽略睡觉是让食物精神良好，吃饭是让食物不会变质，运动是让食物更美味。
　　所有的精心照料都是建立在优质产品上！

　　岚仔细想了想，虽然“家”给予了自己良好的体质，但她却一点都不怀念，想起来的时候绝不会露出像时卿一样的表情。
　　因为在过去，岚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等，更美味。
　　将自己变得更优秀，更美丽，结果只是为了给别的存在吃或玩弄。
　　真是的可笑。

　　岚眼中闪过一丝深幽。
　　总有一天，自己会让它们尝尝作为食物与宠物的滋味！

　　出口还是熟悉的模样，时卿的眸子贪恋的停留在十分俗气的挂牌，W市欢迎你。
　　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狗窝，这是自己的家乡啊。

　　还记得出口不远出有一个铜雕的鹰，但是还说它长得十分丑，一点都不霸气，放在那里难看死了。
　　如今，时卿倒是十分怀念这个雕像，一离开高速公路，寻了个位置停下，眸子就四处乱飘。

　　视线在空中停滞，墨色的底座还在，心猛地一空。
　　时卿记忆深处那展翅高飞的雄伟模样却不见了，上面空荡荡，只留下两只结实的双脚紧紧抓住底座。
　　丑丑的样子再也见不到了。

　　鼻子突然升起一股酸意，不知道为什么，有流泪的欲望。

　　手指触及脸颊，一滴晶莹剔透的眼泪落在上面，“你怎么哭了？”岚凝视指腹上的泪珠，疑惑的问。
　　“才没有。”狼狈的用手背抹过眼睛。
　　岚的声音打破了时卿的壳子，无声的眼泪却越抹越多，抽泣声也渐渐变大。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止不住……”
　　一滴滴泪水从十指间滚落，滴落在衣服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岚看向那缺了一半的雕像，她的目光好似能穿越空间看到远处倒塌的建筑物。
　　大概是物是人非，返乡的旅人再也见不到自己记忆中的故乡了。

　　汽车内的空间陷入死寂，眼眶泛红的时卿握紧操作屏行驶在道路上。

　　徐记农家乐——高速公路邻近村庄中的一对夫妻开的小店，里面溪鱼十分美味。
　　长西大道——从市郊直通市中心的道路。
　　瓯碧广场——发工资后，最爱去的地方。
　　茶记——它家青茶极为好喝。
　　老陆馄饨——东街最里面，没有店面，只有一个小摊子，烧馄饨的电炉子下还有一块二十年前就扫不干净的黑色。
　　虽然他家小馄饨从两块涨到了如今五块一碗，但时卿还没搬离老房子的时候还是经常吃的。
　　叫碗馄饨即使不用说，陆老头都记得不要香菜不要葱，只要虾皮和紫菜还得加点辣椒。
　　即使从父母去后，时卿搬离了这里，可邱不辞时常会跑去给她带一份。

　　门牙咬住下唇，充满血丝的眼珠子注视扫过长满野草的石块中一抹亮色的招牌，阳光落在时卿身上，却没有一丝温暖的感觉。
　　记忆中的暖色回忆正被被眼前一幕幕重新覆盖，肋骨下的心脏揪成一团，勒得时卿紧紧抓住操作屏，一根根青色的血管浮出。
　　酸涩的感觉再次用上眼眶与鼻尖，长而卷的睫毛上沾满了泪水，如星辰一样明亮的眸子坠下了一片又一片流星。

　　被压下去的悲伤在见一座倒塌了一半的砖红色小楼达到巅峰。
　　他们走的时候，时卿足够坚强，十分隐忍，她没哭，没将自己的脆弱表露在外面，即使在邱不辞面前也没有表露过背上。
　　生怕睹物思人，时卿将过去随着记忆束之高楼，时卿再也没有回来看过，更没有踏进一步。
　　想要遗忘淡化的存在终于消失连，连一丝痕迹都找不到了。

　　“卿卿，快来~”手里摇着一个铃铛的女人满脸温柔的唤着。
　　“我的小心肝，怎么摔了。”高大男子冲了上来，脸上出现完全不符气质的肉疼表情。
　　“卿卿，上学要迟到了！”
　　“卿卿，爹买单，随意买！”
　　“卿卿……”
　　“卿卿……”

　　直到耳朵里出现熟悉万分的一对男女声，从还不会走路的奶娃娃到不怎么好骗的大姑娘，在这栋砖红色小楼里走过二十年岁月的记忆在这一刻从黑匣子里涌出来，挤满时卿的大脑。
　　眼泪刷的一下冲了出来，时卿无助的呼唤着不存在的人。
　　“爸，妈……”
　　耳边叨叨絮絮的声音一下子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已经沉眠的人永远无法回应她。

　　双手不断擦去眼眶中的泪水，时卿笑着对身边沉默的岚轻声说：“不知道怎么的，今天的泪水总是止不住，你可，可，不要笑我。”
　　时卿双唇打颤着说完，含泪的笑容垂了下去，像似窒息一样，浑身颤抖，牙齿用力咬住下唇，哭泣声吞下肚，只留出一两声轻到极处的呜咽声，像极了一只困兽。

　　凝视眼前哭相难看的女人，岚迟疑了一下，松开紧握的长矛，展开双臂靠了过去，将时卿搂入怀里。
　　右手僵硬地轻拍着时卿的背。
　　隐忍的抽泣声渐渐变大，在封闭的警车中响彻。

　　所谓的坚强其实只要轻轻一戳，就能见到下面支离破碎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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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泪点极低的我码的时候泪流满面，修的时候面无表情。
可能是我脑补过度，现实是崩了，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没有改，直接丢上来了。
提前祝小天使中秋快乐，明天回家团圆，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