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牧场》砚剪

41、邱不辞

　　阳光穿过青翠的爬山虎，留下斑驳痕迹，使地底不那么黑暗。
　　穿过门后，是一个昏暗的空间，只有穿过细缝的光使这片空间不坠入黑暗。

　　“乘客们，列车马上就要进站了，本次列车终点来合府，请乘客们站在黄色安全线内有序排队候车，不要倚靠屏蔽门，或探头张望，谢谢配合。”
　　耳尖还是还是播音员甜美温柔的广播，时卿的视线扫过灰暗的显示屏，□□的双足踩在冰凉的台阶上，手指抚过扶梯，细小的灰尘在阳光照耀下宛如星尘。
　　原本人最多的地铁站空无一人。

　　“这里是哪里？”
　　岚瞪大眼睛注视这完全陌生，无法理解的环境，一脸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去那。

　　这是地铁站，是人类出行的交通工具。
　　五指抓紧的扶手，时卿对岚轻声道：“我们出去看看吧。”

　　岚眼睛闪烁，“嗯。”

　　两人通过长长的楼梯，终于走出地铁站。
　　彻底沐浴在阳光下，时卿心中最后一丝希望消散。
　　外面的世界就如她在门内看到一样，属于人类文明的痕迹正在被时间掩埋，原来干净平整的马路上没了川流不息的车流，布满了爬满青苔的乱石与倒塌的高压电线杆。
　　这个世界好似时卿在各种影视作品，甚至游戏作品中所看到的废土，经历了末世的世界。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人类社会倒塌？

　　矮小的时卿扶住墙壁，注视倒塌的高楼大厦，心底陷入迷茫。

　　她的迷茫，完全和岚眼中的迷茫不一样。
　　岚的迷茫是来自对事物的无知。

　　裸露的钢筋，散落的混凝土石块，只有残破的塑料招牌几千年不腐，还带着点点色彩，半挂在残骸上，好似随时会掉下来。

　　xx超市。
　　前面半截不知是被什么东西割破，已经看不清了。

　　时卿下意识拉起岚跑去。
　　时卿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自己的世界，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重的石柱将这个摇摇欲坠的超市入口挡住，握住岚的手松开，握上承重柱上。
　　没有发现岚别有意味的看了一眼自己，似乎在猜测什么，才上前，握住承重柱，两人一同将承重柱搬里。
　　剩下的超市两字，在承重柱搬离后，坠下，尘土四扬。

　　咳咳咳。
　　挥了挥眼前的灰尘，时卿窜进了超市里。
　　乱石堆里到处倒塌的货柜与杂乱的商品。
　　时卿随手扯起一只被石块压住的商品，轻薄的包装袋被扯坏，里面散发异样气味的商品滚落在地。
　　也不嫌弃难闻，瞪大两只眼睛，专注的在包装袋上搜索自己想要的信息。

　　芒果浆心软糕
　　配料：白砂糖……
　　保质期：12个月。
　　产品标准号：……
　　生产日期：见封口。

　　时卿视线稍微一顿，并没有急着看日期，她耐心接着往下扫去。

　　产地：白建省文西市。

　　只限于知道，但从来没有去过的城市名字映入眼帘时，时卿浑身一震，包装袋从指尖飘然落下。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喃喃自语的时卿着魔的蹲下身子，不顾肮脏，捡起破烂的包装袋，将它翻转。

　　生产日期：2035年8月26日。

　　时卿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是什么时候穿越的，是在刚定下婚约时，2030年4月4日。

　　仅仅只是六年，自己穿越后的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使自己记忆中那个繁花似锦的世界面目全非，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时卿浑身发冷，无尽的恐慌。
　　她混乱的大脑里跳出一个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回想过的人。
　　“不辞冰雪为卿热。”
　　耳畔还停留他低沉的嗓音，那滚烫的气息令时卿心尖一颤，轻轻扭过头，不敢直视对方好似要将自己一同燃烧的灼热目光。

　　时卿猛然抬头，见到的再也不是对方专注深情的样子，而是坍塌的城市。
　　眼底闪现一层惊慌失措，时卿一双眸子环视四周，没有寻找到声音的主人，眼眶泛起水光。

　　邱不辞。
　　不辞冰雪为卿热的不辞。
　　那个荀奉倩妇病，乃出庭中，自取冷还，以身慰之“荀奉倩”。
　　俊朗青年的面目已经有些模糊，可唯独他说这句话的眸子，时卿从来都没有忘记。
　　一阵痛意撅住了她的心，揪紧了包装袋，指节发白。
　　邱不辞，邱不辞……

　　“时卿。”
　　一双温热的手抚上时卿的手，轻轻将握紧的拳头掰开，取出变形的包装袋。

　　茫然抬起头，岚的脸映入时卿眼帘。
　　心底更加心如刀绞，时卿无比清楚，时间已经不知流逝了多久，久到世界都变了，自己再难受，再痛，邱不辞也不会再出现。
　　这个事实让时卿的身体忍不住颤抖，牙齿咬住发抖的下唇，想要忘掉他，将对方的身影从心底剔除。
　　只是一想自己人生中抹去邱不辞的存在，心脏就抽抽的疼。
　　明明她都那么久没有想起对方。

　　她显露出的信息，已经由不得岚装作不知道了。
　　时卿身上有太多太多违和的地方，一次两次只是偶然，毕竟她还是很注意掩饰的，但如今，她的情绪显露无疑，再配合的装下去，已经不太合适了。
　　岚在心底无声的叹了一声。

　　握紧时卿的手，你认得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东西，什么文字，岚不想逼的太紧，终是抓起那包装袋只问一句，“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
　　时卿浑身一震，看向岚，张了张嘴巴，却连任何声音都没有吐出。

　　此时岚也顾不了那么多，带着时卿扭头急退，直到退到的超市门口，一脸凝重的看向超市深处，那里阳光无法照到，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但与铁钩兽纠缠多年的岚耳目十分灵敏，她能听到黑暗中有轻到极致，十分细微的声响。
　　声音越来越轻，岚心底却越发不安。

　　自己的身上只有一把背在背后的长矛，一柄贴身的弯刀，就没有其他武器了。
　　在这个陌生地方，只有熟悉的武器能使她的心稍微安一点。

　　时卿好似也感受到这股危险，双眼紧紧盯着超市深处。
　　这个时候，她才恍然发现，自己遗漏了什么。
　　那些翻倒的货柜上除了被重物砸变形，还有一些黑色斑点，即使布满了灰尘也无法掩盖。

　　现在想来，那些黑色的斑点，像极了鲜血干涸后的样子。
　　是这个声音导致了世界天翻地覆吗？
　　手指抚上腰间始终保留下的火种，时卿毫不犹豫取掉遮蔽光芒的皮料，将灯盏向超市深处抛去。
　　这里到处都是树木，生火并不是多么麻烦，已经没必要保留它了。

　　时卿的力道控制很好，丢在零落在地上的商品上，并没有将灯盏砸碎。
　　温暖的灯光瞬间将超市点亮，一只巨大的生物出现在两人面前！
　　岚所听到的细微声，便是它胡须摆动的声音！
　　突然出现的光线让它萎缩到极度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往黑暗中退去。

　　一咬舌尖，却在感到疼痛的一刻松开。
　　联想到货架上的黑色斑点，时卿不敢咬破，怕飘逸出的鲜血味引起它的主意。

　　这只和老虎一样大怪物习性大概是生活在阴暗处，十分畏光。
　　这个明显的特征使时卿一下子便想到了生活在下水道阴沟里的老鼠。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圆形的耳朵，尖尖的嘴巴，无毛的身体，还要那长长细细的尾巴，这不是老鼠是什么！
　　拳头大小的老鼠怎么会和老虎一样大！
　　时卿根本不敢深想，赶紧拉着岚快速退出超市。
　　老鼠畏光，不代表不在白天出没！

　　时卿这刚退出来，便听到东西破碎声，明亮的超市已经重新恢复到黑暗。
　　阳光撒在她们身上，也未带来一丝暖意，更没驱走她们身上的寒意。

　　时卿想也不想，带着岚快速跑向不远处一辆看上去还算完好的小车。
　　说完好真的是高估它。
　　车身上到处是凹凸不平的痕迹，车窗也是坏的，甚至座位上还有碎玻璃和枯枝树叶洒满了座位。
　　只不过这辆车是这一片，唯一没有翻到的。
　　不过好在，这辆车上插着车钥匙。
　　时卿毫不犹豫将手伸进车窗，扭了扭车钥匙，操作屏被点亮。
　　能用！
　　面上一喜，将岚推入了副驾驶，自己坐上了主驾驶。

　　在她穿越前，已经考了驾照，只不过一直没有用上的机会，毕竟无人驾驶已经盛行已久。
　　要不是和邱不辞打算旅行结婚的话，时卿还不一定去考驾照。
　　没想到，现在居然用上了。

　　这个时候，那只巨大的老鼠已经在超市门口探头了，胡须在空气中摇摆，似乎在寻找时卿与岚的踪迹。

　　这一幕，时卿当然看在了眼里。
　　虽然手里有武器，但直觉告诉时卿，它很危险！远比铁钩兽危险！
　　岚就看到时卿焦急的开始西砰砰东弄弄，一道无机质的声音响起。

　　「正在连接主系统……」
　　「主系统连接失败……」
　　「无法识别驾驶员信息……无法开启驾驶权限……」
　　「请提身份内置芯片进行识别……」

　　时卿下意识抬起手腕，想要用居民身份证让系统开启权限。
　　可她忘了，自己都穿越了，这具身体都不是自己的，怎么会有身份芯片。
　　此时，那只巨大的老鼠已经发现了时卿两人，窜出了超市，像她们飞快的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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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辞冰雪为卿热——出自纳兰性德《蝶恋花》。
“不辞冰雪为卿热”，这是《世说新语》里的一个典故，说的是荀奉倩：“荀奉倩妇病，乃出庭中，自取冷还，以身慰之。”就是说荀奉倩和妻子的感情极笃，有一次妻子患病，身体发热，体温总是降不焉，当时正是十冬腊月，荀奉倩情急之下，脱掉衣服，赤身跑到庭院里，让风雪冻冷自己的身体，再回来贴到妻子的身上给她降温。如是者不知多少次，但觉悟并没有感动上天，妻子还是死了，荀奉倩也被折磨得病重不起，很快也随妻子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