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牧场》砚剪

42、人类的家

　　就在时卿陷入进退两难之地。
　　无感情的系统声再次响起，时卿一脸震惊。

　　「识别成功。」
　　「时女士具有驾驶资格，可以驾驶B级以下车辆，开放驾驶权。」
　　开放了驾驶权，汽车的所有操作系统刚显示在时卿眼前，驾驶系统声再次响了起来。
　　「警告，警告，车体受损百分之四十，具有安全隐患……」

　　这具身体难道真的是自己身体？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时卿根本来不及深想，那只巨大的老鼠离两人只有三十米的距离。
　　根本无暇理会系统的警告，屏幕回忆过往学车的日子，毫不犹豫地直接启动汽车。

　　不知是否是因为这辆汽车受损严重，还是待机太久，各方面的反应比一般的迟钝很多。
　　时卿心中焦急极了，不断催促着系统，快点，快点。

　　此时，老鼠已经近在眼前，副驾驶的岚已经高举起长矛，随时准备攻击。
　　终于，积满灰尘的轮子开始运转。

　　面对近在眼前的獠牙，时卿心知，这个距离已经无法避开了，咬了咬牙，准备一踩油门，直接撞过去的时，一声鸟啼刺破两人的耳畔，白天瞬间坠入黑暗。
　　瞳孔放大，时卿用双手紧紧捂住嘴巴，整个身体僵住不敢动。

　　静静的盯着“镜子”中另一个自己！

　　比时卿脑袋还大的眼睛眨眨，好似看不到近在眼前的事情与岚，尖锐的爪子勾入老鼠的身体，双翼一扇，周围的落石全都被扇走，就连时卿两人正做着的这辆车几乎要被掀翻！
　　在老鼠的尖叫中，鸟儿展翅飞向天空。

　　「警告，警告，车体受损百分之……」

　　时卿迅速关闭系统声音，然后抬头。
　　确认刚才那只鸟儿已经在空中化成一个小黑点，时卿松了一口气，可肋骨下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她与岚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劫后逃生。

　　“刚才那是……”
　　时卿摇摇头。
　　也不知道刚才那到底是什么鸟，在她的记忆里，从来不知道有那么大的鸟。
　　不，是根本没有那么大的鸟存在！

　　总之快速离开这里，时卿开始检查刚才汽车什么地方受损。

　　岚注视漂浮着的操作屏，又看看时卿欲言又止，“时卿，你……”
　　时卿才意识到，自己从那扇门出来后，几乎所有的行为都没有遮掩。
　　她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拉过岚的手，对准操作屏。

　　操作屏一如既往的安静。

　　无论是识别成功，还是无法驾驶，汽车自带的驾驶系统并没有对此作出反应。
　　这个现象，让时卿双唇抿成一条缝。
　　右手一寸一寸细致的抚过左腕，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了方便识别及使用，几乎所有人将身份芯片植入手腕的部位，毕竟这是最快捷方便的方式。
　　自己也不例外。

　　她抬头，点开操作屏上的驾驶员信息，驾驶员信息上是一个得体的长发女性，嘴角微微上翘，眼睛弯成月牙，是一个令人心生好感的女性。
　　“我们像吗？”扭头问岚。

　　而眼前的时卿，一头狗啃过的短发，同样精致的面容染上尘土，一双眸子里装的不再是浅浅笑意，而是令人心惊的坚毅沉稳。
　　照片上的人五官可以和时卿完全重叠，可以说是一对双胞胎。

　　一个明显是养在花房中的鲜花，另一个则是长在沙漠中的仙人掌，浑身带刺！
　　岚无法想象，这气质完全不一样的两张面孔是同一个人。
　　指尖抚过时卿裸露的锁骨，那儿长着一颗痣，照片上的人也有。
　　岚沉声说：“像，一模一样。”

　　时卿浑身一震，难道这具身体真的是自己的？
　　自己又怎么到了集装箱里，被怪物丢进了猎场？
　　还有自己真的是穿越了吗？
　　双手敲打自己的脑袋，4月4日那天自己在干什么？自己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要回想起自己穿越的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可使劲回想，关于4月4日那天的印象只有一片空白！

　　一拳重重落在操作屏上，蔚蓝的光屏泛起一阵阵涟漪，然后重归平静。
　　时卿满脸不甘，拧紧了眉心问系统，“现在是什么时候。”

　　「2035年12月14日 06：23」

　　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就从那烂成不知道什么样的芒果浆心软糕，时卿敢肯定，现在绝对不会是2035年12月14日早晨六点！
　　可驾驶系统却报出了一个完全不准的时间！
　　这个时间，是车体刚好损坏了相关部位，无法与主系统进行连接？
　　还是主系统……被破坏了？
　　或者……是人类沦陷的时候？
　　最后一个可能是时卿最不愿意看到的，可眼前天翻地覆的世界，时卿陷入了沉默。

　　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
　　人类社会重归原始，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时卿注视爬满绿苔的高楼大厦，心中被太多疑惑所占据。
　　主系统无法连接，那么虚拟空间也必然是关闭的，有什么办法可以快速解开自己的困惑，大脑高速运转，时卿想要知道太多太多的东西。
　　沉吟许久，最终时卿的目光落在车钥匙上。

　　“我需要这辆汽车的启动记录，行程记录，影像记录。”

　　「权限受控，无法阅览。」

　　“开启日程提醒。”
　　时卿心中早有预料，毕竟每个市民都有隐私权，任何人不能进行监听或窃取相关资料。
　　既然启动记录那些无法阅览，时卿也没抱有多大希望，但她还是顺口问了一句。

　　「2035年12月14日 10：00 玩偶店开门，可以取定制好的玩具熊。」
　　「2035年12月14日 11：00 前去西街取蛋糕店预订好的生日蛋糕。」
　　「距离10：00还有3个小时20分钟，需要规划一条到目的地最近的路线吗？」

　　驾驶系统的提示声让时卿心里像是扎了跟刺一样，怔怔的注视一角用绳子挂着的怀表。
　　细绳经过日照雨淋褪去了原本鲜艳的颜色，看上去十分陈旧。
　　小心翼翼打开怀表，三张完全陌生的脸孔冷不丁的撞入两人眼瞳里，时卿指尖好似碰到什么恐怖的东西，猛地蜷缩。
　　本就脆弱至极的细绳猛地断裂，古铜色的怀表从空中坠下，跌落在车内，发出一声微弱的声响。
　　这道声音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

　　「是否延迟此事件提醒？」

　　冰冷的机器声一下又一下敲在时卿心间，忍着心底翻滚的情绪，弯腰捡起怀表，怔怔的注视照片中央笑得如阳光一样灿烂的小女孩。
　　“推迟。”声音有些发颤。
　　说完，时卿一顿，声音拔高了几分，表情像似快要哭了一样，“不，关闭系统。”
　　小心翼翼将怀表合上，从身上抽出一根皮绳，将怀表重新系在它原来的位子。

　　注视操作屏重新开始熄灭，时卿的心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扭头想和岚说会话，却看到对方正默默折腾车门。
　　百般折腾后，无法打开车门，果断选择暴力将车门掰开，等人站在外面了，就看到时卿正端视自己。
　　一直稳重的岚昏眩，难免有些不自在，偏了偏头，“我们走吧。”
　　阳光落在她脸上，静谧又温暖。

　　心中沉重的时卿忽然轻松了起来，从杂乱的驾驶室里爬出来，走到岚身旁，“我曾经生活在这里。”
　　“你的家？”
　　“不。”时卿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就像她无法解释自己的来历。
　　注视眼前破败的建筑，沉重又伤感道：“这里是人类的家。”

　　岚一怔。
　　人类的家？
　　仔细回想起来，刚才那个大金属壳子，里面的座位简直像似为了自己量身定制，岚有些相信时卿的话。

　　四处扫视，虽然是残骸，但岚也能想象它完好时的雄壮与美丽，忍不住问：“那怎么会变成如今这一幅模样？”
　　“我不知道。”时卿摇头，认真的对岚道：“我无法解开你的疑惑，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我只知道，我在这里生活过，其他的我并不比你知道的多。”

　　岚沉默，原来她十分熟悉的人突然间蒙上了层层迷雾，也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时卿，心里有点仿徨，有点迷茫。
　　但岚本生是一个当断则断的人，她不是没有脑子的鲁莽派，而是经过思考，带着觉悟去行动性格。
　　意外的可靠。
　　思索了一番，确定自己一时半会不舍得丢下养了有一段时间的小崽子，在时卿期望的眼神中答：“我信你。”

　　岚思考一番，咨询时卿的意见，在门内的世界，可以说是岚的主场，在门外的世界，便是时卿的主场。
　　她的建议十分重要。
　　“你对这里的了解比我多，你觉得我们现在该去那？”

　　去那？时卿不由想到了自己家。
　　一想到自己的家，时卿心底不由生出一股想要回去看看的念头。
　　虽然自己的家很有可能和那间超市一样，早就倒塌被怪物所占据。
　　但时卿还是想要回去看看，这股念头冒了芽后，瞬速在时卿心底扎根，眨眼间长成一棵无法铲除的大树。

　　自己的家可能很远，或许也不远，只要使用交通工具，只需要几个小时就到，而现在，怕是最近也要走一个月也走不到！
　　但时卿内心无时不刻的在呐喊着回去，想要回去看看！想要找到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终是忍不住对岚道：“要去我家看看吗？”
　　“虽然它很远很远，说不定到了我们只能拾起一捧黄土。”也说不定根本抵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