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之余霜》未补完

58、第五十八章

　　五十八
　　风洵带他来的酒楼并不是之前慕容羡常去的那一家，而是同是在玄武大道上，相对没有那么出名的一家。
　　“天襄阁。这不是糕点卖的很好的酒楼嘛？”慕容羡看了酒楼的招牌道，他心想风洵不是不喜甜食吗？为什么会突然带着他来此处？
　　但风洵却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他找了一个酒楼上窗边的位置坐下。
　　“阿羡有什么喜欢吃的吗？尽管点，我请客。”风洵拿来一本菜谱递给他。
　　慕容羡迟疑地接过菜谱，看了起来。与风洵不同，他极喜欢吃甜食，如今来到这天襄阁可是要大饱口福了。只不过他还是不太清楚为何风洵要带自己来这里。
　　不过既然风洵都已经把菜谱送到他面前来了，还是先看菜谱罢。慕容羡翻开，随便点了几样他平时常吃的，再点了一份最近店家的新菜便把菜谱还给了风洵：“不可能我吃你看着罢？你也点一些呗？”
　　风洵朝他笑了笑叫来了小二，把方才慕容羡要的甜品都给报上了，而他自己只是要了一碟盐水花生。
　　小二帮两人点完菜就跑去忙了。风洵捧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望向了窗外。天襄阁虽然也能看到一些运河的风景，但因为位置大不如朱御楼，所以一眼望去大部分都是街道和百姓的住宅。
　　两人又与寻常一样，风洵看了一会窗外的景色便开始与慕容羡聊了聊家常。可慕容羡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他望着眼前的人。方才来的太急，又因外头有些暗，他还没有注意到今天风洵的打扮呢。只见风洵身着了一件白色大氅，领口还有一圈厚厚的柔软毛绒，乌亮的黑发也只是松松地束着，大部分披散了下来，整个人看起来倒更像是哪家娇生惯养的小公子。
　　风洵从来面上都是被温润的神情包裹的滴水不漏的，旁人只能看见他待每个人都是如清风拂过一般，明明是温柔的，却也显得有些冷漠疏离。唯有对慕容羡，才会透出一些真情实感。而现在他的神态一看就是伪装过的，慕容羡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他双眼中流露出一丝悲痛与不舍。
　　是有了什么事情吗？他心里咯噔一下，怕等一下风洵就对他说出什么令他悲伤的事情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直到小二吆喝着上了菜。
　　风洵看到了慕容羡点的菜忍不住轻笑了几声，他看见桌上的菜都是一些精美玲珑的糕点，其中有两盘还分别是白面兔子馒头和水晶荷花。
　　“你平常喜欢吃的怎么都那么可爱。”跟小姑娘似的。风洵笑问道。
　　慕容羡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捏起一个小白兔到风洵面前：“那你尝尝看，很好吃的。”
　　他说让风洵尝尝，风洵倒也就真的咬了一小口。慕容羡知道他不喜欢吃甜食，但还是不禁期待地问他：“怎么样，好吃吗？”
　　风洵朝他暖暖一笑，随即又咬了一小口道：“好吃。这个小白兔简直就像你一样可爱。”
　　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慕容羡红了脸，不过在不经意间，他还是看见笑着的风洵眼中并无笑意。心中骤然涌上一股如泥水般浓稠的悲伤，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直到风洵缓缓开了口——
　　“阿羡，对不起。我很快便要去驻守北疆了，最近边疆总是不稳定，总是有匈奴打过来……”憋了许久的话还是得说出来，风洵说话间，表情也露出了大片破绽，眼中的悲伤与不舍也一泄而出，仿佛要把对面的慕容羡吞噬殆尽。
　　慕容羡听了，呼吸一滞：“那……你什么时候走？又……什么时候回来？”话出了口，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如此沙哑且夹杂着剧烈的颤抖。可他还是想要问出来，想要确认自己是否听错了。
　　风洵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被吸进鼻腔，冻得他鼻尖都失去了温度，他开口，一股支离破碎的白烟从他口中冒出：“我初四就启程。回来……”
　　他不确定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守卫边疆的战将一般都是一去不复返的，他们将在那里用一生守卫着城中的百姓，连死后的魂魄都说不定归不了故乡。
　　于是他轻轻摇摇头，捏着茶杯的指节都用力得泛了白。
　　“为什么……”对面的少年看起来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秀雅的人，不可置信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居然以为只要抓到了他他就不会离开吗。风洵暗暗叹了口气，触碰了他的手，把那冰凉握在手中，想要给予他一些温暖，可他却忘了——他自己的手也是冰凉的。
　　“慕容羡！”他装作严肃地叫了慕容羡的全名，而话出了口又忍不住柔和了起来，“你将来会是顶天立地男子汉，连分别这点小事都难过成这样，别人都要笑话你了。”
　　慕容羡脸上早已激动得通红，此时他双目紧盯着风洵，连糕点都忘了吃，生怕他挪开了视线，风洵就会一声不响地跑走了。
　　看这小孩执着这样，风洵只能小心翼翼地哄他：“没事的，那些匈奴都打不过我，以后我保证新年一有空就回京城看你好吗？”
　　慕容羡仍然双眼幽幽地盯着风洵，不过似乎这已经是风洵能给出的最好的承诺了，他只能咬着牙点点头。
　　风洵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的钝痛又开始发作起来。原本在家里自己已经排练了无数遍的场面，连对方会说什么话，有什么样的举动，他都可以想到，为此他一次又一次地排练，为了自己几天后去北疆时能不要总是把心放在慕容羡身上。当他真正对着慕容羡开口时，自己又抑制不住地难受起来。
　　一遍遍地对自己说着没事之后，他终于暂时平静了下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些：“还有几天，我每天都会抽空来见见。到了初四……来送送我可好？”
　　反复确认了没有别的选择之后，慕容羡只能麻木地点点头答应。也许是他被父母保护得太好，没有体会过别离的滋味才会反应这么大。也不是说他没有其他的朋友，只是他对风洵的感情实在太特殊了。他机械地拿起了一块小兔馒头咬了一口，本该是甜丝丝的面此刻变得索然无味。不知为何，他脑中竟然浮现出了那一天与风洵的初遇。明明之前没有见过的少年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他无比熟悉的味道，连自己的情感都被这股无名的熟悉牵着默默地喜欢上了他。
　　慕容羡张了张口，却又把嘴闭上了。那句仔仔细细藏在心底的喜欢，他到底还是说不出来。
　　两人在沉默中吃掉了桌上的甜点。其实慕容羡在听到风洵要远去北疆后便彻底没了胃口。他转念一想，这或许是这几年之中，他能吃到的最后一顿风洵请的饭了，于是便生硬地吃了起来，哪怕后来他吃撑了，还是面无表情往嘴里塞着精致的糕点。
　　离别时，没有一个人说话，两人沉默地走在各自归家的雪地上，天地间此刻除了风地呼呼声和锦靴踩在雪上的嘎吱声便什么都不留了。
　　慕容羡就这么麻木如同行尸走肉地走回了家，好几次差点都撞到了路边的树干。
　　他进门后，王妃一看就直到这孩子不大对接了，赶紧追着他问发什么什么事了。
　　慕容羡心中的悲伤过后是无理由的烦躁，如今听到母后一声连着一声的追问更是烦极了。
　　不过他还不至于无理取闹到随意扰乱新春的气氛，只是吸着鼻涕与他娘道：“无事，只是不小心吹了些风，睡一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