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兮传》十九勋

4、下山 1

　　下山

　　大秦山深处，满山竹海，翠绿欲滴，翠竹环绕之间，有一处竹木搭建的古朴院落，名为清虚观。
　　今天是何芷兮下山的日子。一早沐浴更衣，焚香净身。从两岁被师父带入清虚观，已有快十五年的光影，如今这里草木有情，虫鸟有意。似乎知道自己要离开，一大早，小花就赖在何芷兮的脚步，走到哪里都紧跟着何芷兮，在何芷兮的脚边磨蹭着毛茸茸的身子。何芷兮收拾完自己的衣物。弯腰抱起脚下的小花，起身走到院子里。
　　春天的清虚观，满眼皆翡翠，清风送花香。何芷兮微闭双眼站在庭院之中，微风吹动身上的衣服，窈窕的身姿在春光里伫立。她能清晰的分辨出每一瓣花朵的香气，每一只鸟儿的欢歌。这个宁静古朴的小院，陪伴着自己成长，从今离开以后，不知何时还能回来。念及此，心头泛起一阵酸楚。
　　是时候去告别了，何芷兮缓步来到师父的门前。轻叩门手，听得师父一声“进”，推门进入。
　　屋里陈设古朴，香烟袅袅，师父正在打坐，已是年过半百之人，但容貌举止依旧风采奕奕。师父见芷兮到来，起身，亲自为芷兮倒茶。
　　师徒二人对坐，师父开口“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何芷兮点点头。
　　师父摘下手里的念珠，说道“为师没有什么贵重的礼物，这串念珠跟了为师二十多年了，今天送给你，希望能保你平安。”
　　何芷兮连忙说道“师父，这念珠是跟随你时间最长的珍宝，我怎么敢收下。”
　　师父回复道“收下吧，这是为师的一番心意，也算是我们师徒一场的情义。”
　　何芷兮小心翼翼的捧起师父的念珠，每一颗都是晶润的羊脂玉打磨而成，二十年的浸润，更显的晶润无暇。师父拿起念珠，为何芷兮戴上。何芷兮觉得念珠接触的地方，清爽通凉。师父摸着何芷兮光洁白皙的手，赞叹的说道“你看这念珠戴在你手上，多好看。”
　　何芷兮羞得红了脸“师父谬赞了。”
　　师父拍了拍何芷兮的手“好了，去看看你的师姑吧，要早点下山，免得赶夜路。”
　　何芷兮轻轻的起身，向师父道别，关上师父房门的时候，眼泪就不知不觉的流下来。

　　师父看着何芷兮的背影，想起了十五年前，自己云游四方，路过奉夜城，在经过将军府的时候，天有异象，师父有种不详的预感。遂入府拜访，将军夫人向晚清热情的接待了自己。在闲聊间，看到了府内刚满两岁的何芷兮。小姑娘长得很漂亮，但是师父却预感到了小姑娘16岁之前将有一场血光之灾。于是向将军一家道明原委。向晚清很担忧，问师父可有避灾之法。
　　师父思忖片刻，说道“贫道可以带令爱去观中避灾，待到姑娘过了16岁，便可下山还俗。”
　　向晚清向何万年商讨此事，何万年并不相信一个陌生道姑的胡言乱语。直到道姑连说了府上最近发生的一些怪事，何万年才将信将疑，为了女儿的安全。向晚清眼含热泪的将女儿送与师父，只是请求师父每隔一年就将女儿送回府内小住几日，师父应允了。
　　从此，何芷兮便在清虚观长大，跟着师父学习经书，练习武功，这一晃就是十四年多，今天是何芷兮年满17的日子，该是让她下山还俗的时候了。想到此，师父的眼角也湿润了。

　　清虚观除了师父，还有一位二掌门，也就是何芷兮的师姑。当年清虚观的师祖离世。留下了师父和师姑，师姑不在意清修，倒是着迷于琴棋书画。师姑的故事可谓奇女子，何芷兮非常喜欢和师姑一起，听师姑讲那传奇的故事。
　　当年师姑也和师父一样云游四方，却在江南风流之地邂逅了一位青年才俊。少年容貌俊逸，才华横溢，正是郎情妾意，男才女貌，师姑和少年相恋了。师姑沉溺于情爱之中，和少年学习琴棋书画，两个人浓情蜜意，坐看江南的如画风景。师姑本想出走师门，就这样和少年一生相伴。可是少年是个胸怀天下之人。要到京师施展抱负。师姑为了爱情，和少年来到京师。少年的才华引起了轰动，很快皇帝召见，少年开始进入了朝廷。可是好运不久，少年看不惯朝中老臣贪赃枉法，欺君犯上，一本才华洋溢的奏章便递到了皇上的案前。怎料奏章已被当朝宰相拦截。后来开始排挤少年，并设计陷害少年，少年含冤入狱，在狱中写下了冤情血书，师姑当年四处托人，终于在狱中见到了被折磨的奄奄一息的少年。
　　少年握着师姑的手，默默无语，最后师姑要走的时候才开口问师姑“当年如果留在江南，我们应该会很幸福吧。”师姑没有说话，带出了少年的血书。
　　此后没多久，少年便在狱中被丞相派人用毒酒鸩杀。尸体被弃世荒野。师姑在乱坟岗中找到少年尸体，泣不欲生。
　　师姑决定报复，凭着清丽的容貌和过人的才艺，师姑进入了京师最有名的红楼，别卿苑。这里正是达官贵人的场所，在这里师姑遇上了丞相之子，万般媚柔之术上身。终于博得丞相之子的爱慕，将师姑娶入家中，师姑为丞相家生下一子，凭着这个孩子，师姑更得丞相之子的宠爱，师姑千方百计挑拨一家人关系，和老丞相也眉来眼去，最终丞相之子向皇帝揭发了父亲的罪状，大义灭亲。老丞相锒铛入狱，不久病死狱中。听到老丞相死讯的那一天，师姑没有流泪，当天夜里，连行李都没有收拾，就离开了。回到清虚观之后，师姑便从未在下过山。每日抚琴读诗，书画度日。
　　何芷兮很爱听师姑弹琴，曲调虽忧伤，如泣如诉。和师姑学习琴棋书画的日子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刻。没有和师父在一起时候的拘禁约束。和师姑在一起，无拘无束。师姑的这段往事也是学琴多年后，师姑断断续续和自己讲述的，只是师姑从没有讲起自己的那个孩子。
　　何芷兮来到师姑的庭院，院子里的各色鲜花盛开，门楣上是粉红的丝纱，屋里传来师姑的琴声，曲调倒是难得的愉悦。何芷兮在门外静静地听着，等到这一曲琴声结束，才敲门进入。
　　“师姑，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琴声这样欢快？”何芷兮说道。
　　淡粉色的帷幔里。有位漂亮的女人，风姿绰约，女人起身，走出帷幔“今儿是我芷兮下山的日子，心情当然好。”
　　何芷兮问道“师姑这么高兴我下山？”
　　师姑来到芷兮身边，说道“当然，芷兮长大了，应该下山去开始新的生活了。”师姑看着何芷兮愁容满面，安慰道“山下有多彩的世界，以后芷兮可以常伴父母身边，也会遇到位如意郎君，和他弹琴作对，云游四方，生儿育女，这样的生活岂不美哉。”
　　何芷兮羞红了脸“师姑，不要说这些了。人家还小呢。”
　　师姑轻轻地笑着“还害羞了。你这个年纪啊，山下的姑娘恐怕是已经嫁人生子了。”
　　何芷兮依着师姑，嘟哝道“我舍不得你和师父。不想离开这里。”
　　师姑轻轻地拍着何芷兮，“知道我家芷兮孝顺，以后有时间可以常来看望我和你师父。”
　　何芷兮紧紧地环抱师姑，竟嘤嘤的抽泣。
　　师姑轻轻地拍着何芷兮“好了，不哭了，看看师姑给你准备的礼物。”
　　何芷兮擦拭着眼泪，看着师姑从柜子里取出了几件衣服。藕荷的颜色，轻柔的锦缎。师姑拿给芷兮，帮着芷兮脱掉身上的素服，为其将新衣穿上。
　　师姑道“这都是上等的江南织锦，过了十几年，依然如新，我照着你的身材做了几套衣服，当做下山的礼物。”
　　何芷兮摸着身上的衣服，感叹道“这布料真滑。”
　　师姑说“来，转一转，让师姑看一看。”
　　何芷兮轻摆柳腰，足尖轻点，在屋子里旋转起来。淡粉色的衣裙随风飞舞，何芷兮窈窕的身姿若隐若现。师姑看罢，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多美的年纪啊。师姑轻轻地拍掌“真是好看，芷兮过来，师姑帮你梳妆。”
　　去下素色发箍，如瀑的秀发垂下，金制的发簪插入，秀发挽成发髻，何芷兮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眉眼弯弯，红唇娇艳，肌肤晶莹，贝齿轻启“师姑，真好看”
　　师姑暖暖的笑着“女孩子，就要美美的活着。”
　　何芷兮愉快的点着头。带着师姑送给自己的几套衣服，何芷兮准备离开清虚观了。门外，几个相处多年的师姐师妹前来送行。多年相处的情谊，马上就要离开了，很少面对离别的几个小师妹哭出了声。这时候还是大师姐程雪菲站出来说话“芷兮是回家和亲人团聚，我们应该高兴送别，不要哭哭啼啼的”
　　这时候几个小师妹渐停了哭泣，小声哽咽着。雪菲继续说“大家不是都准备了礼物吗，拿出来送给芷兮。”
　　说道礼物，几个小师妹马上就笑嘻嘻的。从衣兜里拿出自己的礼物。有用芦苇编织的兔子“芷兮姐姐，你属兔，我就给你编了个小兔子，她会保佑你的”
　　芷兮愉悦的接过小师妹送来的兔子，摸着小师妹的头道“小雪真聪明，谢谢小雪，姐姐会一直戴着她的。”
　　待到大家都送完礼物，雪菲将何芷兮拉到一边。神秘的递给芷兮一件蓝布包裹，打开包裹，只见里面是一把锋利的匕首，特别的是刀把上绣上了牡丹。看着何芷兮诧异的表情，雪菲道“山下美好，但人心险恶。把这个戴在身上，以防不测。”
　　何芷兮看着师姐，郑重的说道“师姐放心，我会小心行事。”
　　太阳高升，阳光已经照亮整个清虚观。何芷兮作别了师姐一行人，背着满是情谊的礼物，下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