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兮传》十九勋

3、第 3 章

　　第三章
　　自从上次遭遇偷袭之后，昆仑英锐便率领自己的三百精兵，深入大秦山腹地。一行人走了两天才到达秋水河出山的峡谷，以往这里水深浪急，但是秋冬季节，此刻水面已经结冰，这里的气温更低，秋水河结冰较厚。昆仑英锐命人编制草席，将草席扑在冰面上，士兵趴在草席上滑行通过冰面，很快数百名士兵顺利的通过了冰面，等到昆仑英锐通过冰面的时候，冰面传来撕裂的声音，这声音越来越大，声声传入了英锐的耳朵，所有的士兵都屏住呼吸，注视着昆仑英锐 。昆仑英锐感到身下的冰面似乎在下陷，身体也感到有水穿透冰面，浸湿了衣服。宽阔的秋水河，此刻正到了河面中央，昆仑英锐看到冰面下的鱼群在游荡。
　　只见昆仑英锐一个鱼跃起身，身体腾空数米后向前翻腾，而身下的冰面骤然裂开，深黑色的河水淹没了冰面。昆仑英锐轻巧的落在冰面上然后再次起身，向前翻腾，几次跳跃，终于落到了岸上，而身后是已经全部裂开的秋水河。
　　一队人马，沿着秋水河流出的峡谷，继续向里面深入。峡谷高深，寒风凛冽，吹得人几乎站立不住，睁不开眼，只能后退前行。行约百余米，峡谷突然变窄，两山之间微弱有光，人行不能通过。昆仑英锐看着眼前的状况，回忆起以前的经历。以前来这里狩猎探险的时候，这堵墙未曾见过。现在突然横亘在眼前，进退不能。一群士兵看着昆仑英锐，等待着主帅拿主意。
　　昆仑英锐闭上双眼，耳中听着呼啸的寒风。突然往右手边看去，仔细寻找，找到一个不大的洞口，然后命令手下开挖，很快，呼啸的寒风从洞口吹出，英锐率先走入洞口，洞口狭长，宽只够一人通过，一行人鱼贯而入，渐渐的洞变得宽阔，竟有百米宽，地上有积水，水不深，洞顶也有百余米高，英锐点亮火把，火光的映照之下，整个洞顶都是倒垂的石钟石乳，形态各异，好不神奇。英锐下定决心，等将来攻下奉夜城，这个鬼斧神工的天然宝地，一定是自己的王府后院。一行人继续前行，远处有光，洞口就在眼前，不觉得加快了脚步，很快就到了洞外。一行人开始欢呼。英锐满脸得意的环顾四周，渐渐地脸色愈发浓重，突然大喝一声，“停”刚才还在欢呼的人停下来，注视着英锐所指的方向，只见两山之间微弱有光，又看了眼身后，是一行人杂乱的脚印。
　　副官裘同紧张兮兮的看着洞口，洞口附近凌乱的脚印，这正是他们刚才挖开的洞口。难道是遇上鬼了，一行人开始变得紧张兮兮。所有人都看着英布。英布神情自若的下令再次进入洞穴。这次到了大厅之后，英布命人站在进入大厅的地方等待，其余的人则点亮火把，在大厅四周仔细的寻找，终于在进入的不远地方找到了洞口，一行人尝试着进入。只觉得山洞的走势越来越崎岖，一路都在向上攀登，山洞也越来越狭小，空气流通不畅，士兵都开始呼吸困难。这时候，英锐命令只留下一前一后两只火把，所有的士兵紧紧的跟着。洞内黑暗，走了大概有两个时辰，只觉得一股透彻的寒风从头顶吹来，已经有些失去意识的一行人瞬间清醒。英锐高声喊道“大家打起精神来，洞口就在前面，我们马上就要出去了。”
　　一行人加快了脚步，只觉得寒风越来越强劲。走了半个小时，终于看到了光。第一个爬出洞口的士兵兴奋地喊道“出来了。”
　　所有的人紧随其后。洞口是在大秦山的半山腰。此时山风凛冽，一行刚刚爬出洞口的人几乎站立不得，所有人被风一吹，便顺势倒地，山上都是厚厚的积雪。英锐也倒在雪地上，忽然觉得身体越来越凉。英锐马上惊醒，推起身边的士兵，命令大家赶紧起来，把身上带的干粮都吃了。英锐命令士兵向最高处攀登，凛冽的寒风中，一行人沿着陡峭的山顶攀爬。寒风刺骨，寸步难行。士兵看到英锐在头率先攀爬，便毫不犹豫的跟在后面。
　　等到一行人在山顶中站立，看到了山下的奉夜城。之前高大威严的奉夜城，如今在山脚下显得渺小脆弱，仿佛只要冲下山去，曾经坚不可摧的奉夜城便会坍塌。英锐命令道，“冲下去。”
　　只见一行人犹如饿虎扑食，迅速的冲下山去。依山而建的城墙正好成了士兵登城的阶梯。

　　此时奉夜城激战正酣。狂风卷集着火舌吞向北夷士兵的方阵。王陵率领奉夜守军出城追击。震天的号角吹响，两万士兵手持长枪，在五千骑军的率领下，奔向退却的北夷方阵。王陵一马当先，左右突击，马到之处，北夷士兵纷纷倒下。
　　昆仑英布护着身受重伤的昆仑阿奴缓缓的后退，北夷士兵从新组织成方阵防御。
　　此时突然风向大变，燃烧的火舌开始向奉夜城方向袭来，奉夜守军进攻的阵型被打乱。北夷骑军见机，飞快的调转马头，冲向奉夜守军。站在城墙上观战的何万年见势不妙，马上鸣锣收兵。北夷士兵快速退回奉夜城。
　　面对已经紧闭的城门，北夷骑军也无他法，破口大骂。奉夜城的北门仅有数人守护，英锐命令士兵和自己一起射箭，箭雨之下，几位守军应声倒地，昆仑英锐迅速的带领士兵进入奉夜城。一行人的装扮都是奉夜守军的模样，只在头上系红上丝巾，以示区别。兵分三路，昆仑英锐亲自率军去城门处，其余从两侧包抄，在瓮城的城墙上制造混乱。昆仑英锐正好赶上后退的奉夜守军，慌乱之中无人察觉到异常，此时昆仑英锐已经来到了城门处。听着城门外北夷士兵的喊叫。突然命令北夷士兵脱掉身上的守军衣服，开始叫喊。奉夜守军突然听到城里有北夷士兵的喊叫，神情立马紧张，向着声音的方向寻找，。昆仑英锐则在守军寻找北夷士兵的时候，迅速的打开城门。
　　十多万北夷士兵犹如洪水般涌进奉夜城。瓮城上的守军刚要发动攻击，此刻却被已经在瓮城伏击的北夷士兵偷袭。北夷军迅速的通过瓮城，进入了奉夜城里。只见头戴着红色头巾的北夷军顷刻间就遍布了整个奉夜城。两军短兵相接。奉夜守军奋力抵抗，这一战从正午杀到黄昏时分。奈何奉夜守军寡不敌众。
　　日落的余晖洒满奉夜城，今天的晚霞绚烂非凡。将军府肃穆庄严。何万年端坐在大厅中央，两条白绫从屋顶悬下。向晚清没了往日的焦虑，此刻显得异常平静，安坐在何万年身边。两个人默默的坐着，府外的喧嚣此刻与他们无关。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将手紧紧的握着。何万年拍了拍夫人的手，慢慢的起身，在大厅中央，面向中原的朝廷跪下，深深的磕头。然后搬来椅子，和夫人一道，站在椅子上，套上白绫。
　　奉夜城里的战斗已经停歇，全城的百姓和投降的士兵被驱赶着在城门处的广场集合。冬日的寒风吹来，孩子和老人都瑟瑟发抖。北夷士兵手拿长枪警惕的看着奉夜军民。
　　营帐之内，昆仑阿奴暂时止住了伤口，但是气若游丝，昆仑英布的脸上也有一道深深的伤疤，红色的血液不断地渗出，华清拿来白布包裹。昆仑英锐立在一旁，看着受伤的父亲和兄长，低声问道“父亲，现在该如何处置奉夜城。”
　　昆仑阿奴没有言语，仍在紧闭双目。
　　“全都杀掉，一个不留。”昆仑英布吼道。脸上的伤口被撕裂，有渗出很多血液。
　　昆仑阿奴还是没有发话，看向立在一边的慕容羽。慕容羽原是中原人，后来犯罪，一路逃到了北夷，归顺了北夷，因为博学多闻，后来做了北夷的丞相。
　　慕容羽见阿奴看向自己，于是低声回答“大王，我们攻打奉夜城，无非是抢粮食，抢奴隶，奉夜城是中原的繁华之所，这里的百姓大多都是能工巧匠，不仿留下来供我们所用。”
　　昆仑英布质问道“为我所用，你看着奉夜城坚守三个多月，哪个百姓会像是慕容丞相这样可以归顺的人。”
　　慕容羽被昆仑英布提起旧事，满面通红，但叛敌多年，已经不在乎这些嘲讽。略微沉吟，低声道“所谓攻城攻心，攻心为上策。奉夜城坚守这些年，全凭何万年将军凝聚民心，全城百姓和军队才同心守城。如今只要我们让何万年投诚我北夷，奉夜城必将人心涣散，到时候恩威并施，不愁百姓不降。”
　　昆仑阿奴略微沉吟一番，冲着慕容羽点点头。
　　昆仑英布见状，低吼道“父亲，当年何万年率军攻打我北夷，让我们家园涂炭，族人北逃，无家可归，这样的人我一定要亲自斩杀。”
　　昆仑阿奴轻轻地看了眼英布，然后转头看向慕容羽和英锐，抬手指示二人去劝降何万年。
　　看着慕容羽和昆仑英锐走出大帐，昆仑英布气的直跺脚。剧烈的抖动让脸上的伤口又撕裂开来。
　　昆仑英锐和慕容羽走在奉夜城里，曾经繁华的街市，如今残破不堪，满目疮痍。街边的巷道里躺满了尸体。昆仑英锐看在眼里，心生怜悯。慕容羽看英锐脸色不佳。问道“二王子，何万年将军在哪里”
　　英锐回答道“在将军府，府外已经派了重兵把守，府内只有何万年和夫人，慕容丞相安心，两人插翅难逃。”
　　慕容羽思忖片刻，说道“我倒不是担心何万年会逃走，只是担心他会谢罪自杀”
　　说到此，昆仑英锐也意识到这种可能。加快脚步向将军府内跑去。
　　沉重的将军府门被打开，一下子看到了厅堂之上悬挂的两个人，刚刚蹬掉的凳子还在地上晃动。昆仑英锐一步跨入厅堂，将何万年和向晚清解救下来，一番折腾，何万年和向晚清恢复清醒。昆仑英锐命人搬来椅子，让二人坐下，自己和慕容羽则坐在对面，四个人默默地互相看着。
　　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厅堂望去，天边的启明星已经升起。昆仑英锐起身在院子里踱步。将军府他来过三次，奉夜城也来过多次。这里的繁华街景，人文风流都让他羡慕。那时候这座城就是北夷能接触到的最文明的城市。将军府他第一次来还是代表父亲前来慰问，第二次则是向何万年提亲，第三次则是和哥哥来夜探将军府，只在府内的屋顶上逗留。
　　英锐开口道“多美的天空，多繁华的城市，可惜啊。”自己摇头叹了叹气，转身看向何万年“何将军，可还记得我两年前来府上提亲，如果那时候应我婚约，现在我应该是抱着外孙来看望岳父岳母的时候了。”
　　何万年低下头，似在思索往事。当年昆仑英布带着二王子前来提亲，被他一口回绝。他知道，北夷通婚，意在日后攻城要挟自己，自己怎么会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况且身为守城大将，如果擅自与北夷结为亲家，朝廷自不会轻饶何氏子孙。何万年看向昆仑英锐，朗声道“多谢二王子美意，只是小女早已出家，不适婚配。”
　　“哈哈哈。”昆仑英锐爽朗的笑道“何将军为何不说个靠谱的理由，当年在府内我可是见到了令爱千金，眉目如画，身姿妖娆。晚辈可是爱慕不已啊。”
　　这时候向晚清激动地说“小女确实出家，只是偶尔会回家团聚。二王子想要婚约，应向朝廷求亲。我们若是答应，岂不是犯了欺上之罪。”
　　何万年继续说道“今日我守城失败，已是戴罪之身万死不辞。希望念在往日府上也曾款待待二王子的情谊，二王子能保全奉夜城百姓的安危。”说罢，何万年跪拜在地。向晚清也跟着跪了下来，在何万年身边啜泣。
　　慕容羽见状赶紧过来搀起何万年，“何将军，这是何苦呢。今天我和二王子来就是要来保全奉夜城百姓的安危。”
　　何万年狐疑的看着慕容羽，有转头看向昆仑英锐“二王子，此话当真。”
　　昆仑英锐郑重的点点头。
　　何万年赶紧搀起还跪在地上的向晚清。两个人刚要坐定。这时候慕容羽缓缓的开口“只要将军肯归顺我北夷，我保证奉夜城的百姓必定安全无忧，照常过以前的日子。”
　　听到此话，何万年犹如晴天霹雳“归顺北夷？向你们投降，让我背叛朝廷？”
　　慕容羽说道“将军讲话又何必如此刺耳呢。所谓良禽择木而栖，中原朝廷克扣你们的军饷，朝廷命官欺压你们在外的将领，我北夷皇帝可是非常欣赏人才，何将军这般的人物到了我北夷，必定荣华富贵加身，官爵侯位加封。”
　　何万年听此，气愤的道“我何万年岂是如此贪慕虚荣之人，无论生死，我都不会背叛我身后的家国。”说完就要拔剑自刎。
　　昆仑英锐赶紧夺下何万年的佩剑。
　　慕容羽继续说道“将军大可以死示忠，保全名节。但是将军死后，全城百姓都要为将军陪葬，让全城的百姓保全将军的荣誉，将军可想要。”慕容羽说完，对外吼道“带人来。”
　　只见十几个北夷士兵拖曳着十来个小孩和妇女来到将军府内。
　　慕容羽到“从现在开始，每隔一刻钟我就要杀一个人，直到将军想通为止。”
　　何万年看着立在院子里的奉夜城子民，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惶恐与不安。
　　这时候慕容羽道“杀”只见手起刀落，立在最左边的小孩子人头落地。血光四溅。其余的孩子惊恐的哭起来。孩子凄厉的惨叫响彻了整个将军府。
　　何万年一生征战沙场，杀人无数，可是此刻，在自己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让他感到无比的心痛与震惊。身旁的向晚清也不再沉默。摇晃着何万年，哭喊道“万年，答应他们吧。不要在杀人了。”
　　听着妻子的哭喊，何万年动摇了，时间过去了一分一秒，马上就要杀第二个人了。慕容羽刚要喊“杀”。何万年噗通一声。跪在昆仑英锐的身下“我何万年自愿归顺北夷。”

　　翌日清晨，初生的太阳照耀着奉夜城。聚集在奉夜城广场的百姓们已经在寒风中战栗了一个晚上。奉夜城的城墙上，北夷的军旗招展。只见何万年一身北夷的打扮，头发已扎起北夷的长辫，对着北夷皇帝昆仑阿奴下拜，高声说道“罪臣何万年自愿归顺北夷。”
　　城墙下人群骚动。有一两个人高声骂道“叛徒，”“败类”
　　这一两个人被北夷士兵带走，在众人面前砍首。骚动的人群马上恢复了平静。

　　何万年跟随北夷皇帝返回古北草原。奉夜城的城墙上挂着王陵将军的头颅。慕容羽和昆仑英锐组织人，将所有的尸骨，不分北夷和奉夜城，全部堆积在一起燃烧。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所有的百姓都要求在大火前默哀。昆仑英锐更是一直坚守到大火烧尽。
　　大火过后，奉夜城一切照旧，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城墙之上已经换了彩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