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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紫衣对决 ...

  •   谭渊从幼时起便下定决心要守护七娘。他所有的处世行为皆围绕七娘展开,现在看见沈七娘被自己带来的人伤害的面目全非,他痛心之余心里只存了一个念头:杀了他们。
      谭渊和池骁虽然没有真正对战过,但他们心知肚明,紫衣人不论是入列时间还是武功都是按序排列的。谭渊位列首位,他的武功必在池骁之上,而此时的池骁剩半条命有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谭渊示意武一走开,武一也不客气,实相的远离战场。惠倾门一行女弟子在苏缨的带领下退至围墙边。

      赵菡被池骁喝退一丈远,尚未站稳,便见池骁与谭渊战成一团。混乱中,她听见树枝屡屡折断的声音,便知池骁随手取的树枝在谭渊的招式下断成了几截。她没有趁手的刀剑可供池骁使用,情急之下冲入战局,将祥云匕递给池骁。池骁使剑使惯了,偶用匕首一时有些不顺手,却比树枝好上百倍。他体力不支,独自对付谭渊越发吃力,见赵菡上来帮忙便不再推辞。
      沈七娘见谭渊逼得赵菡出手,高兴地手舞足蹈,朝谭渊大喊:让他们死。
      谭渊闻言,剑舞的更快了。池骁渐渐落于下风,赵菡见状不妙,“飞天旋雨”兜头往谭渊头上浇。谭渊的武功招式与池骁不同,他自小在街头流浪,剑术里没有虚招,多是求生存的绝技。遇到赵菡这样花式打法中夹杂杀招的武功很不适应。在赵菡连续发出的虚影和池骁的进击之下,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

      惠倾门小弟子问苏缨道:“师姐,我们是帮谭渊还是池骁?”
      苏缨皮笑肉不笑:“紫衣人内讧,该帮谁呢。就算紫衣人死光了,排队签死契的人有的是,我们插什么手。”
      “那鹤老……”弟子问。
      “你瞧黔侯爷来了吗?”苏缨欲言又止:“谁输也轮不到我们惠倾门输。”
      “弟子明白。”
      苏缨打算坐收渔翁之利,连鹤老也不放在眼里了。她一直认为没有黔侯爷和惠倾门的鹤老不过是倚老卖老,瞧他身边连个保护他的人都没有,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自己的祖屋前看着场中的打斗。虽说惠倾门的崛起有他一半的扶持,可管理门派十几年的惠凌才是响当当的老大。鹤老只能算是半个出资人,想控制整个惠倾门还得看惠凌的意思。黔侯爷就更不用说了,空有一个侯爷的头衔,在自己围起来的石墙内玩过家家的游戏,那些看似身强体壮的兵士到了战场上连最低等的步兵都打不过,简直是兵家的耻辱。这些年要不是靠罗飞腿里里外外的撑着,恐怕连府邸都会被不长眼的毛贼一锅端了。谁会怕一个空有名位,没有实力的侯爷呢。江湖人从来不吃这一套,该修理你照样修理,才不管你是谁。苏缨带着弟子们作壁上观,闲暇之余瞥一眼鹤老,算是对他额外的照顾。
      池骁和赵菡可谓是背水一战,除了他们彼此,在场的人中没有一个人会坚定的站在他们身后。原本以为武一是可以争取的,可谭渊一来这事就悬了。与谭渊的凶狠相比,鹤老、苏缨和武一都等着他们惨败后能分一杯羹。幸好黔侯爷没有派兵到场,否则他们必然折在此地。
      黔侯爷自罗飞腿事件之后,府邸内各项事务乱成一团,能顶事的家仆一时半刻掌管不了诺大的家业,更抵不住屡次来犯的江湖寻宝队。不巧的是,朝廷不知得了什么风声,竟然暗中派人调查各地藩王侯爷的属地范围。他违规圈地日久,百姓怨声载道,想打马虎眼遮掩一二也顾不上。这边沈七娘听说池骁被送去鹤老租屋,招呼都不打一声自顾自的跑去看热闹。他整个人焦头烂额,也懒得去管她那点破事。若不是她非要瞎折腾,罗飞腿怎会轻易折在外头。这下可好,黔家军和雇佣兵该由谁来发号施令。他悠闲惯了,以往只要坐在堂中一声令下,不管什么荒唐的想法都有人替他办到。现在罗飞腿一死,连个陪他练拳脚的人都找不着了。他幡然觉醒,纵使妻妾成群倒不如一个罗飞腿来的有用。万般无奈之下,只得一点一点的拾起琐碎的家事不再让罗飞腿引起的动乱再度重演。
      谭渊被沈七娘的叫喊声惹得焦躁不堪,心里越急剑越快,快到让对手花了眼。池骁一个不小心肩头被捅了一个血窟窿,赵菡痛斥一声,凝神运气,双手交叉后在虚空中张开,刹那间三头猛狮虎视眈眈的围绕在谭渊周围。谭渊不以为意,利剑正要刺向池骁另一侧肩头,眼看下一秒就要刺中目标时,剑尖忽然调转方向朝赵菡飞去。
      此举正中赵菡下怀,她算准谭渊不敢托大。他对池骁的身体状况心知肚明,而七娘的目标从来都是她。池骁不过是他们用来牵制赵菡的一颗棋子罢了,现在更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他早一刻还是晚一刻死对谭渊来说都无关紧要。
      说时迟那时快,剑尖转向的同时,三头猛狮张着血盆大口扑向谭渊。谭渊看见赵菡面露浅笑等着他进攻,下一秒人却瞬间移开。他尚未来得及回撤,六只狮爪齐刷刷向他拍来,他横剑格挡,将其一剑斩断,却发现被一分为二的狮爪瞬间合二为一。三头狮子毫无异样的又朝他冲来。
      “这是……”连池骁也顿感诧异。无影的影术再高,幻化出来的虚影一旦被对手看破,幻术立时会消散无踪。施术之人不得不改换一种幻影来招架。当幻影被识破时,此人已经落了下风。可现在赵菡幻化出来的虚影却有自我修复的能力,它们仿佛无往不利,永远不会被杀死似的。
      谭渊也觉纳闷,他曾经与她交过手,虽然当时心有余悸,但他自负自己的功力远在其之上,她在十年之内绝无赶超自己的可能。没想到短期内功力大涨,明明在快活谷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不能自救又无法救人的人。怎么现在变得如此强大。
      他自然猜不到。赵菡在启剑殿听穆平沙讲解刀剑的日子里,不仅学到了各类刀剑的用处,还了解到江湖各门派的武功优缺点。她时常在睡不着的夜晚,复盘武器的优劣,更将其与影苍门的武功技艺结合起来。她终于想明白为何师哥们使用影术时穿着妖娆华美的衣服却仍然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打败手持利剑的她。刀剑是池骁学习的苍门武术必备之物,对于修习影门之术的她来说,真正重要的是内心召唤之力。正如只要她内心真切的想要打开神兽殿大门,门自然为她而开。从那一刻之后,她仿佛想通了所有影术的关节。无影及师哥们一张张嬉笑的脸在她眼前轻飘飘的晃过,她明白自己一直徘徊在幻影前的日子终于到头了,那一刻她才算真正踏入了影术的大门。
      无剑在手才是她的利器。
      谭渊与三头猛狮周旋不下,当他每次以为自己刺中狮子要害能将它消除之时,狮子又恢复了原样。而沈七娘的叫声越发激昂和凄厉,那一声声怒吼仿佛一刀刀捅在他心口的伤,汩汩的往外冒血。他双眼充血,红的像一只发狂的野兽,剑花四下翻飞,像散射的烟花般耀眼。待被烧伤的狮子尚未复原之时,他冲出包围圈,径直朝赵菡杀来。
      赵菡看他以快制快,不多时便逃出狮影的攻击圈。心里焦急万分,无尘不在,没人能和她配合幻出“双鹤齐鸣”的招式,那是她与无尘练就的最有杀伤力的招数了。她脑中默想,突然急中生智,手臂向外舒展开来,一个栩栩如生的女娇娘站在她身前。
      谭渊正怒火攻心,立时便想取她的性命。长剑即将刺入赵菡的胸膛时,他忽然举剑上扬,整个人一百八十度向上翻转,慌乱的立在地上。
      挡在赵菡身前的竟是“沈七娘”。
      “假的,那是假的。”沈七娘神情惶恐,试图站起身来。但她皮肉苦痛又哭喊时久,耗费了许多体力,此时颤颤巍巍的站不起来。
      谭渊当然知道那是假的,是一具赵菡幻出的虚影。可是它太真实了,栩栩如生的面容,连睫毛都根根分明。灵动的眼眸含情脉脉的望着他,这是他期盼已久却从未在沈七娘身上获得过的关注。“她”款款走来,微微扬起的裙摆仿佛荡进了他破败不堪的内心。
      “沈七娘”是他内心深处的渴望,十几年的守候和看顾都换不来一个微笑,此时此刻他拥有了,一个专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微笑。
      “假的,她是假的。”沈七娘嚎声不断,嘶哑的声带让她的声音听起来老了十岁有余。
      谭渊沉浸在满满的“爱意”里,内心平静舒爽极了。他自小为了生存吃尽苦头,为了能看见明天的太阳费劲心力的拼命活着。后来七娘如天仙般降临,让他的人生充满希望。为了她一句话,他可以奔波万里取人性命,他以为只要能完成她的指令,总有一天她会为他垂目,总有一天她会抛下黔侯爷转而对他另眼相待。可他等来的只有一次次艰巨的任务,一次次更残酷的杀戮。他原本用来自保的剑成了屠戮的凶器,他麻木的熬过一日又一日,始终没有等来七娘的回应。直到被自己深恶痛绝的街头恶霸痛骂时才知道自己早已成了一柄指哪打哪的凶器,早已面目全非。
      挡在赵菡身前的“沈七娘”面目和善,笑意盈盈,正如初见时青涩。他多么希望沈七娘永远活在单纯美好的时刻,永远是他心中的白月光。
      “杀了赵菡。”哭声如诉。
      谭渊瞬间清醒,一掌祭出,掌风从“沈七娘”的胸口直穿而入。“沈七娘”的笑容顷刻间四分五裂,绰约的风姿犹如被一拳击碎的镜面,立时裂成无数块。连同所有美好的记忆一起烟消云散。
      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为你而战。
      影术被识破。赵菡在临危之际想起穆平沙教授她的秘诀,影术的制敌之法在于心。“是对手的内心。你记住,对手想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他害怕什么你也给他什么。”穆平沙一本正经的对她说:“这样你就赢了。”
      穆平沙这个骗子。
      她没有赢,她输了,输的很彻底。
      她眼看着幻影在她眼前消散,眼看着谭渊掌风既至,眼看着池骁贴在她身前,眼看着他将祥云匕扎进谭渊的心口。
      眼看着骁哥哥在她面前倒下。
      “不要。”她听见自己的喊声响彻天际。

      卫子粟脚步一顿,眼神慌乱的望向旁边的穆平沙。“是赵菡的声音,一定是出事了。快走。”
      穆平沙听见赵菡的惨叫声,心脏漏跳了一拍,眼前的树影晃了几晃,好像瞬间长出了手脚一样在他眼前乱舞。要不是胡老六及时伸出援手,他恐怕现在正以一种极其难看的姿势倒在地上。刚接到胡老六的传讯,他就通知同样焦急的卫子粟赶来了。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他奔出树林时看见的是他一生都无法忘却的一幕。
      赵菡一手抱着被谭渊一掌打穿胸膛的池骁,一手从谭渊的心口拔出祥云匕。她满脸泪珠将祥云匕一刀又一刀的刺进谭渊的胸口又一次次的拔出来。直到仅有一息尚存的池骁挡下她再一次刺出的刀刃。
      谭渊不过是被刺中了心脏,他有机会反攻的,但是他没有。在看见他心中仙女般的“沈七娘”在他手中完结时,他的意志彻底崩塌了。
      沈七娘的庆贺声像一曲讽刺的交响乐,扎的他耳朵生疼。他看着池骁倒下,看着赵菡一刀刀扎向自己,他一点也不觉得疼,反而有些庆幸。她扎的每一刀都像是一个救赎,一个在他临死前老天对他的宽恕,像每一个死在他手中的无辜的人对他的报复。她的手停下了,痛感瞬间传遍全身,他像所有受到重击的动物般蜷缩起来,双手捂住胸口不停的抽搐。不一会儿,他感到自己再也动不了了。
      墙角边的笑声骤然停止。沈七娘睁着一只半瞎的眼睛摸索着小步跑来,她摸了摸谭渊的身体,染血的双手直指赵菡。“死了,都死了。”
      赵菡不寒而栗,双叉匕正要甩出。
      “别……”池骁支支吾吾的吐出几个字:“她是谭渊的死契。她死了……谭渊就白活了。”
      “都是她害的,都是她。”赵菡泪水止不住的流。骁哥哥的生命在她怀里一点点的逝去,她除了眼睁睁看着却毫无办法。忽然她想起一个人:“武一,你快来,你救救骁哥哥。武一?”
      武一早就趁他们打斗,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赵菡找不到武一的身影,却发现从林中跑出的穆平沙和卫子粟。她仿佛看见救星一般大喊:“穆公子,你快来救救他,救救骁哥哥。”
      看见他们的不只是赵菡还有苏缨和鹤老,苏缨朝弟子们打一个手势,趁机迅速离开这片血染的杀场。鹤老见势不妙,后退几步躲进祖屋。
      胡老六望一眼主人,无奈的摇摇头。穆平沙自然比他心知肚明,池骁被洞穿的胸口别说是武一了,就算是仙香门老祖亲自来治也是无法复原的,他更是无能为力。
      “穆公子,你有办法的对不对,你神通广大,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解决的办法。你救救他好不好。从今往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求求你,救救他。”赵菡全没了往日的骄傲和任性,一心只有她的骁哥哥。
      “好妹妹。”池骁握住她的手:“你答应我,从今往后要好好的活着。”
      “不要,我不要。”赵菡疯狂摇头,抱着他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我早就没救了,能活到现在都是靠武一和谭渊。饶了七娘,这是我同谭渊的约定。”血色从池骁脸上迅速褪尽,他气若游丝的说出最后几个字:“好好活着。”
      “骁哥哥,骁哥哥。”赵菡扶住他的脸,望着那双再也不会睁开的双眼哀嚎:“骁哥哥,你别走。你不要抛下我。”
      “骁哥哥。”

      卫子粟默默的看着在血泊中抱着池骁痛哭的赵菡,看着在一旁呆立的穆平沙,看着第一次见主人六神无主的胡老六。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因为他知道连穆平沙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更是束手无策。直到哭泣声停歇,直到赵菡拿起红透的祥云匕转身往租屋走,直到穆平沙伸手去拦时被赵菡周身发出的幻影“狮”群挡住去路,他才幡然惊醒。
      胡老六惊愕的张大嘴,下巴差点收不回来:“公子,这是……”
      卫子粟迅速跨出几步,幻影“狮”群瞬间将他团团围住。他挥剑而出,狮子却越杀越多。
      “没用的。”穆平沙呆滞的目光终于回过些许神采:“她用戾气化作的幻影是谁也赶不走的。你不用对付这些狮子,你不杀它,它不会碰你。”
      “她去租屋干什么,她能是鹤老的对手?”卫子粟担心道:“怎么办,你不想办法进去看看?”
      “她到达了影术的至臻境界,以杀气对杀气,杀气越强幻影越强。”穆平沙道:“鹤老凶多吉少。”
      卫子粟看着越来越多的“狮子”跟在赵菡身后慢慢的踱进祖屋。上千只幻影在一间间堂屋里穿行,不疾不徐的找寻那个长发飘飘的美男子。他内心莫名恐惧起来,如果这些“狮群”有一天走入天鹰派怎么办?难以想象这样的画面,他此生都不愿与她为敌。
      不消片刻,屋内传出一阵软语:你以爱之名逼得师祖遁世而走,如今又逼得我看着骁哥哥……你活的时间太长了,让它们送你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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