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香启缘录》木阳花魁

73、仙香门的秘密

　　赵菡仿佛听错了，朝角落走出来的那个人看去。她脸色骤变，皮鞭掉落在地也未发觉。那个给池骁解毒的武一，那个拿着缓解无栀毒解药的武一，那个她将希望寄托在他医德上的武一，竟然是伤害池骁的帮凶。她见势不妙，匕首斜上，将沈七娘控在手中。“武一，我不相信她说的话，你一直都在救治骁哥哥。我不相信你是她口中的恶人。你不要为难骁哥哥，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你以为你想杀谁就能杀谁？”武一难得的露出笑脸：“这种话，世上恐怕只有我们仙香门传人才有资格说。你这样威胁我，我很生气。原本这个女人让我伤害他，我要掂量掂量，可是看在你这么不尊重我的份上，我改变主意了。”他举起小药瓶，快步走到池骁身边。
　　被打到昏迷不醒的池骁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像一只垂死的小兽没有一点反抗的能力。
　　“等等。”赵菡见威胁他没有用处，将沈七娘抛在地上，奔至池骁身前，直视武一道：“我知道仙香门的秘密，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作为条件，从此以后你不能再伤害池骁。”
　　“仙香门的秘密需要你告诉我？可笑。”武一拔开药瓶盖子，想将药粉往下倒。
　　“一步二笑三回头。”赵菡嘴里念念有词，眼睛牢牢盯着武一：“两步三笑四踮脚。三步四笑五叉腰……”
　　武一肃容，将药瓶瓶口朝上。“你怎么知道这口诀。”
　　“我说了我知道所有的一切，包括仙香门驻地的另一处入口。”赵菡信誓旦旦。
　　“哪里还有什么入口，早就被埋的一干二净了。连人都差点死绝了。”
　　“你不是还活着吗，除了你，当然还有其他人。你们回不去，像一个个孤魂野鬼过着似人非人的生活。你帮我放了他，我就告诉你入口在哪里，怎么样？”
　　“你真的知道？”
　　“你信我一次，没有什么损失。”赵菡道。
　　“我……”武一的话还未听清，赵菡神色突变，惊叫着护住池骁的头脸。沈七娘见武一被赵菡三两句话说动，马上就要反水之际，她一个猛扑，捏住武一手中的药瓶往下倒。白色药粉洋洋洒洒倒出，沈七娘高兴的欢呼，谁知笑声刚起，微风一带，整瓶药粉改了方向全部散在她脸上。她愣了三秒，下一刻尖叫声划破天际。只见她娇美无双的容貌瞬间起了巨大变化，光滑的皮肤上冒出几只大水泡，水泡破烂流出红黄色脓液。几分钟的时间，沈七娘从一个艳丽绝伦的美人变成一个满脸血疙瘩的丑女人。
　　赵菡吓得脸上血色褪尽，若不是她急中生智稳住武一，这些药粉差一点就倒在池骁身上了。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疤怎么经得起这般折腾。她心痛的抱着池骁，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池骁仿佛感应到似的，缓缓的醒转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直击她内心：“好妹妹，你没事就好。我快急死了，我怕他们会伤害你。”
　　赵菡强忍住泪水，不禁想到这些日子以来骁哥哥是怎样与狼共舞的，身边没有一个好人，处处藏有陷阱，每天不仅要与毒性抗衡，又要想着如何与这些恶人周旋。他受尽折磨日久，此刻虽然面带微笑，内心一定千疮百孔。“骁哥哥。”赵菡看着沈七娘痛苦的在地上到处乱爬，心里说不出的畅快。即便药粉不是她亲自撒上去的，但是看着害人害己的沈七娘有此报应，也算是老天给可怜的老汉一个交代。
　　“入口在哪？”武一面容不善。
　　赵菡再不敢相信他，强硬道：“放我们出去，我得确保我和骁哥哥安全，我才告诉你。”
　　“你耍我？”武一瞪眼道。
　　“你到现在还被他们蒙在鼓里？他们没告诉你我是谁吗，我是秦少将军的族人。我知道仙香门创始人是凝香的祖母。而它设立的初衷是袁公子为了让不听话的人更好的为己所用。所以仙香门真正的祖师爷是袁旭。”
　　“大胆，你竟敢直呼其名。”武一拔剑相向。
　　赵菡不怒反笑：“你现在相信了？快放我们走。”
　　武一怒视她许久，思虑再三，终究收剑回鞘。解开池骁的锁链，指引他们往外走。
　　鸟无人烟的山中院落，除了寥寥几人外，连只惊乍的飞鸟都没有。若不是武一带路，想走出结构复杂的院落也非易事。赵菡不知此地是何处，也不便打问。即便她问，也没人会回答她。眼下将池骁带走才是最紧要的事。
　　武一手指丛林道：“往那走。现在可以说了吧。”
　　赵菡信守承诺，刚要开口回答。远远传来鹤老的话音：“你这孩子真是从小就叛逆。我养你这么多年，你被她几句话轻易的骗走了。仙香门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你非回不可。”
　　武一身形虚晃，转身回看，鹤老正伫立在宅院大门处望着他。
　　他手提墨剑，眼睛直勾勾的盯在武一脸上：“我做错了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背弃我。轩墨如此，你也如此。是我待你们不好，还是我给出的条件不够优厚？仙香门早已名存实亡，你回去是能重振威名还是能再起山头。你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不留在这里助我一臂之力呢。”
　　武一不慌不忙的看他走近。“轩墨从小被您收养，他一直听您的话，可是最后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吗？你知道他对苏缨有情，却不让他如意。明明只要您一句话，他们便能修成正果。”
　　“你不懂，是苏缨不愿意。我不会强求我的干女儿做她不愿做的事。”鹤老道。
　　武一没有丝毫畏惧之意，低声道：“你的干女儿苏缨和七娘一样，甘愿服侍你，甘愿出卖自己为你效劳。”
　　鹤老眼中精光一闪，蔑视的看向武一。“我没看出，你竟然对她两有意。”
　　女子本弱。可在武一的字典里，仙香门的女子个个刚毅，绝不会为了利益背弃自己，背弃同门，更不会做一些不堪的事让仰慕自己的人失望。这些年来，他看见苏缨和七娘的任性胡为，看见惠倾门为虎作伥，看见鹤老在暗中操控一切。他无动于衷，只要出事的不是自己，又有何干。可是直到铁渗手惨死于女儿面前亦不敢相认，直到谭渊将池骁交于他医治，直到轩墨借赵菡之手自裁，他感到他们一个一个被摧垮了心智，一个一个在惠倾门与鹤老的双重折磨下动摇了。他们想自救，想逃跑，却怎么也逃不出去。铁渗手死了，轩墨死了，谭渊回惠倾门等着他的审判日，池骁成了半个废人，现在轮到他了。他比池骁早一步进入紫衣人的行列，眼睁睁看着他强壮的身躯变成一摊烂肉。他回忆所有学过的医术和蛊术都想不出有什么法子可以治愈他的毒。而他会中毒，仅仅是因为鹤老的一个念头，一个想要报复师尊的念头。
　　“这位赵姑娘果真同你当年看上的师祖很相像吗？”武一问。
　　赵菡难以置信，连半梦半醒的池骁也抬头望向鹤老。鹤老脸色微变，苍白的脸颊掠过一丝红晕。这么大年岁竟然也会脸红，可见年少轻狂时的他是多么青涩，多么害羞。
　　“几十年过去了，您还牢牢记着师尊阻止你们的仇怨吗？”武一问：“师祖若是对您有意，怎会逃出苍山跑的无影无踪，连师尊都找不着她。”
　　“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不能因为她待你好，你就帮她说话。”鹤老道。
　　如果您不是中意于师祖，又怎会暗中练就容颜不老的秘术呢。这种秘术的后遗症，使人不会老去，永远活在当年的盛世容颜里。可是世人的稀奇目光就像把杀人的刀，时刻剐在人心口上。无时不刻不在提醒你，就算你爱她，为了能配上她，将自己修炼成年轻时的模样，可她最终接受你了吗？没有，她感到害怕，她逃离你，逃离所有人。她害怕你，怕你为了与她在一起会不择手段，就像你残忍的对待自己一样。那些服从你的人都怕你，包括我。
　　“我想回去了。”武一道：“仙香门需要我。”
　　“你忘了你签订的死契？”鹤老道：“还是你同他们一样，就算死也要走。”
　　“.…..”
　　“我成全你。”鹤老眼冒金光。
　　“你不能杀他。”赵菡手持匕首挡在武一身前。“他得给骁哥哥治病。谁也不能动他。”
　　鹤老面无表情，看看赵菡，又看看武一。“好，好，你们一个个都想走。好，我今天成全你们。”
　　“小心。”武一大喊。
　　赵菡猝不及防，来不及闪躲，只见病弱的池骁刹那间挡在她身前，他被鹤老洒出的粉末扑的满头满脸。池骁在脸上抹了一把，闻闻手里的粉末，哑然失笑道：“逍遥散，你就是用这种招数遏制比你强大的武人，使他们顷刻间失去半成功力。”
　　赵菡心疼不已，想帮池骁拍去他身上的粉末。池骁嘱咐她用布条将自己的口鼻遮蔽起来，以免上了鹤老的当。他受了七娘的鞭笞，本就毒发的身体，显得更加虚弱不堪。赵菡深知自己带着池骁根本走不远，倒不如在此分个胜负，也不枉费自己来此地走一遭。不论结局如何，就算只有武一能逃走也不亏，能逃一个是一个。总好过与鹤老在此纠缠不清，更好过池骁一辈子生活在被惠倾门掌控的日子里。
　　池骁站在赵菡身前，生怕她有什么闪失。可在赵菡眼里，骁哥哥的生命比自己更重要。他们互相依偎，互相扶持，心里却异常平静，仿佛下一刻是生是死皆不重要。只要两人能在一起，便已足够。
　　正当双方僵持之际，林中缓缓走出一列侍女。赵菡心道不妙，怎么哪里都有惠倾门搅局。池骁望着队列末位的护卫谭渊，心里很别扭。若不是谭渊将赵菡带来，也许他至死都见不到她一面。可是眼下这局面，对菡妹妹极其不利。他不知该感激谭渊，还是该憎恨他。
　　在场的这些人里，或许只有武一对鹤老的武功根底略知一二。一旦开打，他和赵菡两人对战鹤老都不敢断言能否取胜，更何况还有看戏的苏缨和谭渊在旁观战。池骁手中无剑，方才逃跑途中从身旁的树上扯下一根斜出的树杈，此时勉为其难的充当武器使用。赵菡只有随身携带的祥云匕首防身，他们二人好似在一艘独木舟上被环伺的野兽团团围观。
　　“杀了她。干爹，杀了这个小娘皮。”响亮的女声划破天际，沈七娘踉踉跄跄的奔出门来。
　　谭渊听声辩位，凌空飞起，落在她身边喊道：“七娘，七娘你怎么了。”
　　沈七娘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倚靠在谭渊身上，指甲紧紧嵌进谭渊的紫衣里。“他们把我害成这样，他们毁了我，你看看我的脸，你看看。杀了她，杀了他们。我要一刀一刀将他们的皮肉贴在我脸上，我要用他们的血肉换我的脸。快杀了他们。”
　　苏缨闷哼一声，仿佛早就看不惯沈七娘似的。嘀咕道：“靠狐媚笼络人心，能走多远。谭渊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对她死心塌地。”女弟子们在旁暗自嘻笑，纷纷附和。
　　谭渊看着面目全非的沈七娘，痛心不已。他双眼通红的盯视池骁与赵菡，悔不该将他们引来此地，害的七娘容貌尽毁。他从未想过，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沈七娘咎由自取，他只知道但凡七娘想做的，他会一一为她办到，哪怕杀人放火也在所不惜。他慢慢的站起身，像猛兽盯紧势在必得的猎物般一步一步朝池骁逼近。“你的女人伤了七娘，我今天非杀了她不可。”
　　池骁一反常态，瞬间精神抖擞，如临大敌。同为紫衣人，他知道谭渊的功夫是何等高深莫测，平日里使出来的功夫不过是些皮毛罢了。以他现在这副残躯，真正对战的话，他是毫无胜算的。他偏头嘱咐赵菡：“看准机会就跑。”
　　“不。这次我不会听你的。”赵菡怒目。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随随便便把她打发走。什么话也不交代，什么事都憋在心里，自己一个人解决。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你别想再撇下我。”
　　池骁看她眼神坚定，知道她已做好同生共死的准备，旋即点头，轻轻的拉起她的手放在心口上。苦笑道：“我还是该感谢他，让我能见你一面。”
　　赵菡不悦：“当初就该让师哥们押你回去。现在好了，连个帮手都没有。”
　　“你是我最好的帮手。”池骁笑道。说话间，他掌心发力将赵菡推开一丈远，手持树枝迎向愤怒的谭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