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加利叶的崩坏》张酒心

31、第三十一章

　　唐柠欣频繁眨眨眼睛，强颜欢笑：“周知维，我知道你是因为状态不好才胡言乱语，所以我们的事等等再说吧。”

　　“我状态很好，”周知维用最平常的语气说着全世界最恶毒的话，“这不是你的家，我不想要你，你就该滚。”

　　心里“咯噔”一下，唐柠欣直接傻掉了。

　　周知维也没动作。

　　两个人就那么站着，直到熟悉的电话铃声唤醒了唐柠欣。

　　唐柠欣忘了刚才自己是在哭还是在笑，很平静地接起电话，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李院长，对不起，我刚刚有些事耽搁了，马上就赶回去。”

　　“不用赶过来，”电话那头说，“我打电话就是告诉你，让你好好休息一下，调整调整状态再来。”

　　唐柠欣没出声，大概猜是有同事看到了刚才的“闹剧”，体贴地帮她请了假。

　　“行了，你好好休息吧，电话挂了。”李院长没给唐柠欣拒绝的机会，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到嘴边的话被迫咽了回去，唐柠欣缓缓垂下手，面对眼前的周知维不知所措。

　　周知维不知道该张嘴还是闭嘴，磕磕巴巴地说：“我，不送，你。”

　　唐柠欣尴尬的“嗯”了一声，很平静地转过身：“我去上班，你等我回来。”

　　她的话让周知维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的错觉。

　　他想错觉是真实的，但脑子里的记忆不是假的，他不能那么自私，不能因为自己毁了她的生活，不能让别人对她投以异样的眼光，说她有这样一个丈夫……

　　想到这些，周知维突然干呕起来。

　　唐柠欣没有回头，却听到他说：“东西带走，再也不要回来。”

　　“你铁了心的？”唐柠欣停下来，感觉心脏好像缩成了一团。

　　从小到大，她没受过这种委屈，这种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被人践踏尊严的委屈。

　　她知道，从一开始她就不该，但她是爱他的，即便到了这会，她还是对他保留着一丝丝期望：“周知维，你再好好考虑一下，等我晚上回来。”说完，她径直出了房子。

　　沈其浩在门外看到她空手出来，掐灭了手里的烟：“去哪？我送你。”

　　唐柠欣摇摇头：“不用了，你在这帮我看着周知维。”

　　“他当年没死得了，现在也不会死。”沈其浩笑笑，“我送你吧，免得他在担心你。”

　　担心？唐柠欣错愕片刻，随即笑道：“送我去医院吧。”

　　沈其浩点点头，去按了电梯，心不在焉地说：“我要结婚了。”

　　唐柠欣盯着电梯上升的字符，也是心不在焉：“但愿结果是好的。”

　　*

　　一路上各怀心事，一路上寂静无语，唐柠欣在该下车的时候打开了车门。

　　突然，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沈其浩和她同时转头去看。

　　马路上，一个黑衣女人躺在距离车好几米的地方，胸膛在不断地抽搐着。

　　“会不会是何问夏？”唐柠欣记得何问夏穿的也是黑裙子。

　　沈其浩皱起眉，只有不耐烦。

　　“我去看看。”唐柠欣说着，随手把包扔在了座位上。

　　“你去干什么！”沈其浩嫌她事多，要拦，却没来得及。

　　唐柠欣快步走过去，越走越快，那女人的周围没围人，只有车主一脸愤怒地蹲在地上拍脑门。

　　“跟我回去。”沈其浩跟上唐柠欣，扯住她的胳膊。

　　唐柠欣甩开他，看向那女人的脸。

　　她痛苦地张着嘴，被血浸湿的头发乱七八糟地黏在脸上，头底下是黑红的一片。

　　曾经有那么一刻，唐柠欣是希望何问夏死，但等到真正目睹，她又希望不是。

　　一条人命，微小又巨大。

　　血不知不觉流过了脚边，唐柠欣低头看何问夏，看她颤抖着眼皮看向自己，对自己伸出了手，碰到了自己的脚踝。

　　唐柠欣看她张了张口，可除了喷涌而出的鲜血，什么都没有。

　　唐柠欣看她看的呆住了，不知道躲也不知道走，就那么盯着她，看她一动不动，睁圆了眼睛看自己。

　　隔了两三秒，唐柠欣的神经突然崩塌，发出了失控的尖叫声。

　　出了车祸不稀奇，对着死人尖叫也不稀奇，但是在精神病院门口对着死人尖叫就有点恐怖了。

　　车主眼睛一转，拿起电话往远处躲。

　　好在沈其浩及时反应，跟车主解释说：“她以为那人是她姐，所以，你别介意。”

　　车主恍然，点头表示理解，开始絮叨：“兄弟你都不知道，我好好开着车，这女的突然从马路边上冲了出来，我踩刹车都来不及，真是太倒霉了。”

　　“现在行车记录仪和监控都有，你不用担心。”沈其浩笑呵呵地开导车主，把唐柠欣强行按在怀里安抚。

　　“倒不是担心这个，就是太麻烦。”车主从口袋里拿出盒烟，给沈其浩递了一根。

　　沈其浩笑笑，手指了一下唐柠欣：“不好意思。”

　　车主点头，收了烟自己点上：“你赶紧带人走吧，要不然等一会警察来了多费口舌。”

　　沈其浩笑笑，无意间看见飞速行驶过来的救护车，赶紧把唐柠欣拽上后座，自己上了驾驶室。

　　好在唐柠欣没哭，也没挣扎，要不然可热闹了。

　　“去哪？”沈其浩问唐柠欣。

　　唐柠欣呆呆地坐在后座，像傻了。

　　沈其浩盯着她想了想，决定把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但送到哪，是个问题。

　　送周知维那？有被赶出来的风险。

　　带回家？江慎妍会回来。

　　带去酒店？说不清道不明。

　　沈其浩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去拿她的包，打算看看联系人里都有谁。

　　好在手机没有屏锁。

　　沈其浩百无聊赖地靠在座椅上，从头到尾把她的通信录翻了个遍，最后手指停在了备注为“小姑姑”的手机号码上。

　　要找她吗？她会愿意看到自己吗？

　　沈其浩犹豫了很久，最后拨了过去。

　　不似他们快要分开的时候，这次电话接的很快。

　　“囡囡啊，你有什么事，刚好我在S市呢。”唐封若先行开了口，声音一如当年悦耳。

　　沈其浩没敢出声，只希望再多听听她的声音。

　　唐封若那是什么人，当时就察觉出了不对劲：“你是谁？想做什么？”

　　“是我。”沈其浩深呼了一口气，疲惫地掐了掐鼻梁，“唐柠欣在我这。”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随后是镇定自若的一句：“我喝酒了，你帮我把人送过来吧。”

　　唐封若平静的态度让沈其浩很不舒服，破罐子破摔的语气：“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我对她做了什么？”

　　“你敢吗？”唐封若反问。

　　沈其浩没出声。

　　唐封若果断给他报了酒店地址门牌，然后挂断了电话。

　　沈其浩深呼了一口气，深觉那个对他小鸟依人的唐封若，被他杀死在了那个夜晚。

　　*

　　到酒店的时候，唐封若已经等在大厅了。

　　沈其浩越过玻璃看她，看见她对面还坐着一个男人。她们交谈甚欢，她的眉眼间都是笑意，那种他曾经拥有过的笑容。

　　或许是察觉到了有人在注视，唐封若回了头。

　　沈其浩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

　　她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那个男人也跟了上来。

　　沈其浩站在原地没动，等他们走过来。

　　三人对面，那个男人微笑着伸出了手：“林思鹤，唐总的秘书。”

　　沈其浩没愿意搭理他，把头扭向了别处。

　　唐封若笑笑，对林思鹤说：“你去开一个房间自己住。”

　　林思鹤淡然地收回手，点点头走了。

　　“人在车上不肯下来？”唐封若转头面对沈其浩，整个人滴水不漏。

　　沈其浩“嗯”了一声，不敢直视她。

　　“带我过去吧。”唐封若依旧是笑。

　　沈其浩没出声，转身带她去了停车的地方，给她开了车门，让她看见了熟睡的唐柠欣。

　　“让她睡吧。”唐封若示意他关上车门，侧身靠在了车尾。

　　沈其浩轻轻地关上了门，盯着她看，又不敢看。

　　唐封若倒是一点不在乎，闲聊地问：“婚姻生活怎么样？”

　　沈其浩的手抖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听说的。”唐封若坦坦荡荡，“刚开始分开的时候没事会打听你的消息，后来说你消息的人说习惯了，我也就随便听听。”

　　“让你失望了。”沈其浩没有努力找过她。

　　唐封若轻笑：“我以为你会辩解。”

　　沈其浩后天如此，可对唐封若，他永远来不了那套。

　　唐封若难得伤感：“结局是注定的，但我曾以为我对你的爱可以逆天改命。”

　　沈其浩将头压的更低：“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清楚。”唐封若笑着，“其实我们更像是一场交易，或者说我们这类人的爱情都是交易，我给予你所有的资源，你奉献年轻的□□，我们互不相欠，随波逐流。”

　　沈其浩摇头：“我是真的爱你。”

　　唐封若的笑容淡了些：“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沈其浩想说，又怕说的不准，从而伤了她的心。

　　“是你的不谙世事。”唐封若感叹，“男人有钱就变化，是自古不变的道理，但我却一时迷了心，未能全身而退。”

　　沈其浩急切地说：“如果你愿意，我可……”

　　“沈其浩，我早就不会依赖人了。”唐封若自顾自地说，“早几天我找借口去见了周斯策，跟他睡了。”

　　沈其浩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说到底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唐封若自嘲，“一个擅长杀人，一个擅长诛心，从头到尾我爱的都是一类人。”

　　“唐封若！”沈其浩听不下去她的“胡言乱语”，低头朝她的唇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