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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客人的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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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园内栽种梅花被落雪压弯了枝桠,落雪下花苞悄然生长,直至某天人们震惊于其散发出的悠远清香,正是“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啪……啪……”昏暗的房间里,只有桌子上燃着一只蜡烛,火苗随着鞭子不断挥动不断摇晃,随时可能熄灭。
只见一人上半身着一件中衣,席地而坐,上身挺直,双手放于膝上,标准的正坐姿势,仅看此人姿态,倒像是正与友人共论风雅之事,但细观其面部,可见其神态严肃,皮肤表面蒙了一层薄薄的汗液。身后有一书童打扮的人,正执一荆条打向前人的背部,但其姿态完全不像施刑者,一举一动皆十分恭敬,更像是一个听话的木偶。
“三十九、四十,公子,结束了。”书童说话间,从边上的架子拿下了一件衣服给他披上。
“辛苦了。”此人从地上站了起来,牵扯到背后的伤口,不禁皱了皱眉头。此人正是本该在家中临摹前朝孤本的柳家大公子柳凝寒。
“派人和三小姐说一声,说我今天难得有时间专研孤本,兴致正佳,就不过去了,让他们随意玩耍,不必顾虑。今晚的家宴也是如此,让她代我向老爷子交代一声。”柳凝寒如是吩咐。
“是,公子,我这就让人通知三小姐。”书童柳木应道。他并未询问任何关于柳凝寒伤势的问题,因为他知道这不在他关心的范围。
待的柳木出去,柳凝寒木然的看着屋内跳跃的烛火,不知伫立了多久……
落秋楼纵然坐落于闹市中,可倘若登上顶楼,在窗边极目远眺,能看到大兴城内最大的河流——云安河。时值冬季,河面结了厚厚的冰,落雪覆盖在冰层之上,临近河畔,积雪被清理开,孩童们尽情的嬉戏打闹,溜冰打滑。待得几个月之后冰雪消融,风景更是绝美,碧水蓝天连成一线,微波泛泛,和煦映照在河水之上,河面上渔民捕鱼泛歌,水天交接处,不时有水鸟掠过,目之,让人心旷神怡,生出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
柳相思之所以选此作为落秋楼的地点,在于,此情此景,与“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有异曲同工之妙。
“死人了!死人了!快来人啊!”突然,楼下传来女子惊恐的叫喊声,打破了这份宁静。柳相思三人此刻正于顶楼欣赏景色,听闻,不禁一怔。
“相思,怎么回事,下楼看看吧。”唐汐忍不住提议。
“走。”柳相思率先走了下去。
唐汐,唐潇二人对视一眼,明白她这是生气了。
“怎么回事?”柳相思询问一旁的管事。
“小姐,三楼燕草间的客人刚才点了玉枝,之后就让人都出去了,等我们把玉枝叫来,她刚一进去,就发现里面的客人死了。”管事柳和答道。别误会,落秋楼不是风月场所,“点了”谁,就是让哪位茶艺师给客人泡茶。落秋楼的茶艺师都经过专门培训,尤其是每个人都有自己非常擅长的茶种,会标在名册后面,一些客人会根据这一点进行选择,这是落秋楼所独有的特色。
柳相思正准备进入现场,却被一人抢了先。将血腥的场面遮的严严实实,此人正是唐汐。
“此案理应归刑部管理,我先进去看看,你们在外稍等片刻。”唐汐对二人说道。
“……好。”柳相思张了张嘴本想说点什么,但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唐汐并未注意到柳相思的犹豫,径直走了进去。
“什么嘛?相思这可是你的地方,我哥现在也在休沐中,咱们又不是那些养在深闺,闻见点汗臭味就昏过去的娇花,至于这个样子吗?”唐潇撇了撇嘴。
“好了,听话,咱们问问那个第一发现人,叫什么来着?玉枝,是这个名字吧”柳相思明白唐潇的意思,可她也同样明白唐汐的苦心,她不想让他为难。尽管,这不是她的本心。
“是,最先发现死人了的是楼里的茶艺师,姓秦,名碧,得了个风雅的艺名,唤做,玉枝。”柳和应道。
几人说话间进入了旁边的雅间。待二人坐定,柳和问到:
“小姐,这就是玉枝,您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她。”
“奴家秦玉枝,见过小姐。”一女子走来,容貌姣好,纵勉强镇定,神色行动间仍可见惊魂未定。
“不必紧张,且将你看到的情景一一道来。”柳相思询问。
秦玉枝轻咬了一下舌尖,感到疼痛传来,定了定神,说道:“这位客人姓孟,似乎比较喜欢龙井,来告知奴家的人说,这位孟老爷落座后,并没有看名册,就点了龙井,并要求擅此道者前来招待。
就在奴家推开门,准备进去的时候发现孟老爷趴在门口,地下还有大量的鲜血,奴家当时十分震惊,推了推他,可是孟老爷一动不动,奴家当时打算把他翻过来,翻过去之后,就看见他喉咙上有一条老长的口子,已经没气了,奴家害怕极了,立刻叫喊了起来,很快就有很多人围了上来。”
秦玉枝说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有些不安的问道:“小姐,奴家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做错了什么?柳相思叹了口气。
“你……”
“好了,等一会儿可能还有官府的人来询问,完事儿之后,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换身衣服。”唐潇刚说了一个字,就被柳相思打断了。柳相思看到秦玉枝衣服上有搬动死者时,有零星血迹,提议。
待的秦玉枝走后,唐潇迫不及待的询问柳相思:“相思,她那么一嗓子喊出来,围了一堆人,现场很多线索都被销毁了!你怎么不说呢? ”
“可又能怎么样呢?批评,教训她,销毁的现场就能复原了吗?反而平添许多无谓的波折。但如果等她自己回过味来,日后无论办什么事都会小心谨慎的多。”柳相思平静的回答她。
“说实在的,今天的事宣扬出去,你这楼中的生意会受很大影响的。”唐潇不免替柳相思担心。
“不会的,可能短时间会有一点影响,可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这件事很快就会被遗忘的。”柳相思对唐潇的担心做出了回应。但说着,就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楼下议论纷纷的人群默默出神。
除了当事人,任何旁观者对于他人的生老病死,心中可能在短时间内存在悸动,可是,可能仅在一顿饭的功夫,这种悸动就会湮没在家长里短中。只有存在情感瓜葛的人,才会一直念念不忘。
唐潇无奈,说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等我哥慢慢查?”
说完,却未见柳相思应声,扭头,见她正盯着窗外。
“相思,相思……”
柳相思突然一怔,然回过神来:“抱歉,我刚才出神了,你刚刚说了什么,我没太听清楚。”
唐潇听此,只得复述道:“接下来怎么办?”
“也只能做一些安抚客人,尽量不让清醒变得最坏了。其他的,等君清那儿有结果再说吧。”柳相思说。
“哦……”唐潇有些不甘心。难道就这么听天由命?
就在柳相思和唐潇面面相觑时,门外传来了通报声:“小姐,楼下有人找您,他说他是您兄长的书童,名叫柳木,说有事禀报。”
“哦?看来是哥哥有事找我,叫他进来吧。”柳相思想了想,说道。
门外的小厮应了声,便下楼把人叫了上来。
燕草间,唐汐独自一人留在凶案现场,默默观察。
地面上大片大片的血迹,这位孟老爷仰卧于地面,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颈部两寸来长的伤口,面容痛苦不堪,手呈前伸状,衣着单薄,略有凌乱,头发有些散乱,胡子也不甚整洁。
看起来,他似乎是想要走到门口,然后从背后被人一刀割喉,唐汐想到。
既然有人从后方进行袭击,而看情形,死者似乎并未料到屋内还有他人,那么此人是从何处进来的?
这间屋子位于三楼的东南角,打开东面的窗户,就能看到云安河。南边楼下是闹市,商贩与行人穿行其中,好不热闹。
唐汐走到窗边,注意到东边的窗沿上有一些混杂着泥土的水痕,落秋楼是柳相思名下的产业,而唐汐又十分清楚柳相思是一个非常注重卫生清洁的人,在她的要求下,楼内且不说表面的窗明几净,就随便哪一个角落绝对不会有一丝积尘。这种水痕,绝对不会是楼内伙计打扫卫生不留心造成的。
所以,难道这人是从窗外爬进来的?
就在唐汐准备下楼查看时,忽然,在座椅周围发现了一些食物残渣,像是……呕吐物!立刻大步走到死者旁边,重新观察其形貌,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就在唐汐低身查看时,有一只手从他的身后伸来,拍向了他的肩膀,就在即将碰到之际,唐汐突然起身。
“你又来,暮枫。”唐汐对于这人几次三番想要恶作剧的行为十分头痛。
来人对于没能吓到唐汐十分失望,“我还从没见过你有被吓到,或者有其他失态举止的时候呢。怎么样?死了几个?怎么死的?哇!割喉诶,好久没见到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了,到底什么情况啊?”
来人姓楚,名秋声,字暮枫,任正五品刑部郎中,主管刑部司,而唐汐是他的直属上司,任刑部侍郎,正四品下。
楚秋声表现得十分跳脱,看似十分不庄重,实则只是习惯性的用不正经的言行,缓解死亡给人们带来的阴影。
唐汐显然习惯了楚秋声的行为,回答道:“你先来看看,其余的待会再说。”
“钟老来了吗?”唐汐问道。
“来了来了,在后面,我这不关心案情吗?就先上来了。”楚秋声答道。
钟老,全名钟丰合,是刑部的仵作,也是官府的医学博士,本来是不用继续操劳的,可钟丰合当了一辈子仵作,由衷的喜欢这份职业,纵已年过古稀,却仍然奔走在案发现场。
“你这个小子,嫌老夫走的慢,不比你们年轻人,就把老夫扔到后面,自己先溜了上来,你也好意思说自己关心案情?”钟丰合气喘吁吁的爬了上来,一进来就听到楚秋声的浑话。
“嘿嘿,有吗?我这不是先上来替您打探一下情况吗\"楚秋声大言不惭的说道,丝毫没有说谎话被当事人抓住的尴尬。
“对了,你都发现什么了?你让我看,看什么啊?难道他不是被割喉,一刀毙命的?”楚秋声四下看了看,觉得死因很明确,主要就在于作案手法。
“钟老,您来看看,我认为他应该不只被割喉这么简单。”唐汐对钟丰合说道。
钟丰合先平复了一下气息,随即进行检验。他先查看了一下死者伤口,随后扒开死者眼皮看了看,探了探死者鼻腔、口腔。这厢他在检验尸体,另一边。唐汐,楚秋声正交谈着。
“暗杀者是从背后偷袭的,他是窗户上来的?”楚秋声看了看房间简单的布局,问道。
“是东面,我怀疑他是从河上过来的。”
“云安河?”
“对,现场、窗沿都留有水渍,凶手有可能是从冰面上走过来的 。”唐汐回答。
这边,钟丰合走了过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人的死因可能另有玄机。”
“什么意思?那他还可能使怎么死的?”楚秋声不解。
“□□中毒。”二人异口同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