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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白舞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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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就陪你睡一觉啊——我当多大事呢,睡吧。”常彧拍了拍床上空余的地方。
站在床边的宣怀,一点一点向前试探,坐靠在了床上。
“你睡里面吧。”常彧说。
“不用,我睡外面就行了。”宣怀说。
常彧理了理颈后的枕头:“我以前跟师兄弟们睡,我都是睡在最外面的,已经习惯了。”
“不用担心我,我觉得睡外面比较凉快,你睡里面吧。”宣怀说。
常彧笑了两声道:“你的身体本来就比一般人凉,再睡外面,岂不是要变成冰棍了。我真的已经习惯睡外面了,你进来吧。”
宣怀不知听到了什么,低着头爬进了里面,顺带着拉上了床边挂着的帘子。
“常公子……”
还没等宣怀把那句话说完,常彧就迫不及待地打岔了:“打住,别总公子公子的,现在9102年了,我听着别扭,你直接叫我常彧吧。”
“暂且让我这么称呼你,好吗?”宣怀说。
“好好好,就随你吧。”常彧笑着看了看宣怀。
宣怀肯定藏了什么事情没说,如果只是单纯地睡一觉,怎么会值得让人跪下。
常彧想不明白,但又不好意思问。
“我的确藏了一些事情没说。”宣怀道。
“本来想等你睡着了之后再实施的,但现在来看,如果不不把事情说清,你应该睡不着了。”宣怀说。
常彧来不及去思考宣怀是怎么想到的,连忙问道:“什么事情?”
“你记得自己醒之前做了什么吗?”宣怀道。
“我掉水沟里了,是你救的吧。”常彧说。
“你误入凉池,身体沾染了不濯之物,必须以寒克寒,我虽用法术克制了一部分寒气散出,但依然不够,眼下若想让你快速痊愈,只能……”宣怀说着说着没了声音。
常彧笑了笑,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其实心里大致猜出了一点猫腻:“你说吧,没事。”
“只能,贴着我的身子,借我身体里的寒气去散尽。再快的办法,也许你不肯。”宣怀说。
“没事没事,我肯的,你说吧。”常彧道。
宣怀深吸一口气,稍稍舒缓后说道:“那你先闭上眼睛。”
常彧老老实实按照宣怀说的闭上了眼睛。
宣怀起身坐在床榻上,被子半盖不盖,隐隐掩掩,他看了一眼身下的常彧,接着咬破手指,将悬在指尖上的鲜血滴进了常彧的耳朵里。
他还是没有胆量在他清醒的时候做这样的事情。
常彧彻底睡着了,呼吸声缓慢带有一些节奏感,像是在唱小调。
宣怀依然不敢出声,只是低头轻悄悄地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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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晨起的时候,常彧感觉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还是个不怎么得体的梦,毕竟十八年来第一次做这样诡异的梦,的确会让人思虑很长时间。
他躺在床上左思右想,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好想迷迷糊糊地不自觉就入了眠,或许是累了的缘故。
他愣神半天才发现,身边本该睡着的人如今不知去了哪里梦,常彧猜想他也许是清晨遛鸟去了吧。
下了床往前不出五六步,便见得有位少年端坐在席子上,常彧上前瞧了瞧,原是殿主大人正在下棋。
常彧向来无赖惯了的人,竟也会觉得此时有那么些许尴尬,不知该怎么才能化解其中困境,恐怕多半是昨夜那场梦干的好事。
他心里像是堵着一口苦茶,吐也不是,喝也不是,就这么硬生生地呛在喉咙那儿,直叫人难受。
而正在下棋的宣怀此时却像是和昨天变了个人似的,满眼冷冷清清,一双桃花眼写尽失落忧愁,让人觉得他似乎有什么烦心事一样。
宣怀身着长衣素衫正襟危坐在席子上,抬眼间瞧见常彧站在面前,面色游过一丝惊讶,随后转颜温润,微笑道:“你醒了?”
常彧眼神飘忽,咳嗽两声,尴尬笑着:“是啊,醒了。我今儿是不是得干点活啊,按上面那位说的,我是来看大门的?”
宣怀轻笑一声:“不,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就好,这里暂时不需派人做其他差事。外人寻不到长生殿的门,是进不来的。”
常彧心里有疑,直言道:“门分明就在那儿,不然我是怎么进来的?”
宣怀一边按颜色收起黑白棋子,一边看着常彧的眼睛回答:“你自然与寻常人不同。”
常彧被人盯得羞了面,又呛了两声道:“我闲着也是……”
未等常彧说完,善化便闯门入内,跪下急喘道:“大、大事不好了,奇方的眼睛又……”
常彧看着面前这位小童子跪在地上的样子,顿时纳闷:难不成长生殿的人都喜欢跪下说话?
自己既然已经算是其中一份子了,是不是以后也要入乡随俗?
宣怀撒下手中棋子,蹙眉道:“他现在在何方?”
善化带着哭腔回道:“已、已经冲破结界,去往人间了。”
宣怀听到这番话后,面色沉着,低头思索片刻:“修文现在何处?”
“修文大人今月周游人间去了,现在没有人能够引领孤魄。”善化说。
宣怀听后,神情淡然许多:“立刻通灵诏修文回来。”
“是,殿主大人。”善化起身奔出门外,不知去往哪儿。
常彧现在一头雾水,一来他不知道奇方是什么人,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二来那位在人间的修文又是谁。
宣怀大概看出了常彧心中的疑惑,笑着解答道:“奇方与修文都是这里的使者,他们在此引领孤魄归途,每月换休一次,如今是奇方当差的时候,修文去凡间了。奇方的眼疾是他在世时就染上的,每每病发都会狂躁难忍,四处杀戮,但只要按时用药就能缓解。”
宣怀大致了解了,他曾听师父说过,只有生前犯了大错的人,死后才会灵不归去,化为地库中的童子使者,现下长生殿尽是这样的人,殿主又是个妖怪仙,难道这里是妖魔鬼怪收容所吗?
不行不行,这样就把自己也归为其中了,姑且先观察观察这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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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彧在房间吃茶看画,好不惬意,宣怀只同他讲,让他留在屋子里等着便好。而他却不是甘愿闲着的,这会儿正在门口踱步,踌躇满怀。
善化照常来送午食,临走前特意叮嘱道:“常彧仙官,您在这儿歇着吧。每逢望日,殿主都忙得很,又遇上奇方大人犯了眼病,他今天恐怕是没法子陪您了。”
善化说完,躬着身子出了房门,掩门的声音比昨天轻了许多。
常彧坐在桌前,摆开道服袖子,伸手打开饭盒。
里面装的有:凉拌黄瓜、青菜炒蘑菇、清炒茼蒿,清炒卷心菜、素炒西兰花、茶叶冰糕还有白菜汤。
一桌清淡,全是素的。
常彧提不起劲来,就拿了块冰糕啃着,正托着腮帮子,打着哈欠发呆。
门口晃着一个影子,常彧
善化猛地冲了进来,又什么话都没说就跪下了,常彧被他吓了一跳,刚入口的冰糕都呛了一口半的。
“咋了?”常彧问。
“大、大、大、大事不好了,殿主不见了!”善化略带哭腔。
“也有可能是去茅厕了吧,人有三急,难免的。”常彧漫不经心道。
善化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道,还是带着哭腔:“我们殿主从来不用什么三急的,就、就是找不见了,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你能不能跟着我出来找找他。”
反着闲着也是闲着,那就出去找找?
常彧又从桌上摸了一块茶糕,边吃边跟在善化身后。
“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常彧手上的冰糕吃完了,他拍了拍手问道。
善化走在前面不回头,速度越来越快,声音低沉道:“或许是我摸不清路,看来得多找找才行。”
常彧觉着无聊,东张西望,但还是紧紧跟在善化的身后。
过了一会儿,他又没话找话:“你们殿主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善化步子愣了一秒,没回头,借着余光瞟了一眼身侧,答道:“殿主的事,我怎敢议论,你相处久了便会知道。”
“哦……不过,我觉得你们殿主也不像是个坏人,就是性格有点奇怪。”常彧道。
善化听后来不及回应,直接拐入另一道小路,常彧紧跟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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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彧一路跟着善化瞎走瞎找找了小半天,已经弄不清楚走到什么地方去了,眼前的景色也有些奇异。
他们原先身处于一片兼翠深绿的大宅院中,再往前走是一座宫殿,殿门牌匾上写的什么字,常彧认不出来,像是古代文字,不过大致也猜出来写的是应该是“长生”二字。
走过这座宫殿之后,身边的花花草草的颜色仿佛沾了活气,一路蔓延开来的全是绛红橙黄,鲜少见得绿色。
常彧原想应是此处地界特殊,种植的活物也会被其地质所影响,所以才会造成这幅景象。可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善……”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身后的物件砸中了,想回头看时,身体已经昏沉,完全平铺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