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纪》灯儿啊

9、第九章 好久不见（一）

　　男人在一起，扯得最多的就是女人，更不要说这一群“热血”男儿。从军校到部队，见到的除了男人还是男人。
　　“我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说上女朋友，老家那边儿催的凶。”说话的人名叫张栋，余征的大学同学。

　　“你要谈也得有人看得上你啊，有时间谈你也没女人啊。再说，你看看咱这一桌子人，哪个是有主的？”张栋邻座的男人开口打趣。

　　张栋想了想，觉得的确是这样，仰头闷了两口酒，哀声叹气。过了一会儿，想到什么。
　　“不对啊，咱这是没人谈。杨哥那儿不是有嘛，葛慧不是对杨哥有意思呢嘛，对吧杨哥？”

　　一桌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专心致志涮着羊肉的楚杨。楚杨没出声，照样涮着他的羊肉，滚锅里的的羊肉不停翻滚着，硬是给他涮出了一种飘逸隽永的味道，等羊肉入了口，他才慢慢放下筷子，抬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冰水顺着喉咙滑下，他又低头点了根烟，抬眼看向张栋，话却是对着桌上所有人说的。

　　“没有的事儿，这话以后不要再说。”抬手把烧出的烟灰抖落烟灰缸里，又开口：“我没关系，不要坏了人家姑娘名声。”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话什么意思，都心知肚明了。杨哥对人家没意思啊。

　　张栋察觉气氛不对，马上附和：“哎哎，知道了，杨哥。”说完抬手对着楚杨自罚一杯，想打个圆场，把话题带过去。

　　楚杨却没有要结束的意思，“你们一个个是男人还是娘们儿，爱八卦？”

　　刚刚还兴致勃勃等着看好戏的几人讪讪答不出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撞在枪口上了。

　　果不其然，楚杨继续引爆炸弹。“看来精神还不错，还有心思关心我。那咱下月初拉练的时候就爬爬山。”

　　伴随着火锅蒸腾的热气，桌上顿时一片哀嚎。谁都知道这爬山是爬的什么山，又是怎么爬的山。
　　悔不该、悔不该踩这地雷哟！

　　造成这一副惨象的男人听不见战友哀嚎，侧过身将手臂搭在椅背上。自顾自的吞云吐雾。隔壁桌客人吃完走了，又跟着服务员进来一桌。是一家子，老老少少，三代同堂。

　　他先是看到一个男孩儿，还没坐上座位，那男孩儿就绕着桌子跑了起来。像是追着谁，又像是被谁追着，自嗨自乐。人都差不多落座了。他又看到了一个女孩儿，扎着两条羊尾辫儿，乖乖跟在一位年轻妇人身边，迈着小碎步子，慢悠悠的走过来。接下来他的注意力就被女孩手上拿着的东西吸引了——一只风筝，一只猫头鹰风筝，明亮深邃的两只眼睛，就像是在盯着他，还不断冲他眨巴着眼。
　　旁边坐着的余征注意到，楚杨的视线固定在某一处，认真专注，一动不动。
　　“看什么呢？”

　　“风筝。”

　　“。。。。。。”

　　余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见一只风筝立在墙角里。

　　他搞不懂了。“这玩意儿有啥好看的。”

　　楚杨又盯了一会儿，才回过身。“是没什么好看的。”脸上虽是带着笑的，但那笑意不达眼底，还带着几分自嘲的味道。

　　N市是个大都市，也是个不夜城。已经过了23点，街上仍是车水马龙，人影斑驳，与白天无异。一群人吃饱喝足，在火锅店门口分道扬镳。楚杨和余征回单位，其余的决定继续纸醉金迷，高歌一曲，仿佛明天不会到来，他们也不用工作。

　　余征本也想去，但想到办公室那堆烂摊子，咬咬牙又决定不去了。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远去嗨歌的战友，万分悲痛，突发感慨：“还是读书好啊，还是学生好啊，多潇洒、多自由。”又补上，“要是不用高考啊，我愿意当一辈子学生。”

　　余征一说完，楚杨突然就想到了什么。他想到了刚刚看见的那只风筝，还想到了，那姑娘应该也要高考了。

　　***

　　仲夏6月。连着两天的考试结束。普天同庆似的，整个B市，应该说整个中国。都洋溢着喜庆欢乐的气氛。当然，这是单独针对参加高考学生和他们的父母的。父母们不用再每天担惊受怕、耳提面命、谆谆教诲。孩子们脱离苦海，放归自然。只差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

　　直到在家里开始收拾行李，林致才颇有几分上了贼船的味道。一边收拾，还一边生出了点英勇就义的味道来。

　　孙雅兰在林致收拾好行李之后，把她叫到了房间。开始唠叨，好像要弥补上这几年对女儿的力不从心。在孙雅兰的注意事项进行到第十七项时，林阮杀了进来。“妈，妹妹该赶不上飞机了。”孙雅兰这才放人。

　　林阮开车将人送到机场大厅，肖庆帮着把行李箱拎着。看到李津赶来，两人才打算打道回府。林致叫住姐姐，吻了吻她的脸颊。弯了嘴角，对面前两人说了声谢谢。又逗趣的鞠了个躬。林阮爱怜的抚了抚她的头发。挽着肖庆走远了。

　　就这样，林致和李津往N市奔了去。

　　N市的热，是从脚上生出来的。从脚底开始，一层层将你缚住，直至淹没你的最后一根头发丝，一寸一分，挣脱不得。这热还向你叫嚣着：“妖怪，哪里逃！”

　　林致和李津顶着这火热，就这么在N城里浪荡着。就这么逛了一天、吃了一天。什么历史名城、文化底蕴的先都靠边儿站着吧。晚上回到酒店，两人肚满肠肥、筋疲力竭，觉得不能再这么“堕落”下去。纷纷自觉做起了攻略。李津决定去红霞山天文台，林致则想去梧桐大道，好在两地儿都在同一景区，两人一拍即合。只待修身养息，明日再战。

　　第二日一早，窗外天色还灰暗着。李津就把睡得不见首尾的林致从被子里掏了出来。林致哼哼唧唧，看了眼窗外。“这才几点啊，让我再睡会儿。”话落，又要倒下去。

　　李津着慌，“咱们早点过去，还可以看到日出。”声音越来越大。誓要用高音喇叭把林致从周公怀抱中夺回。“攻略上都说了，去红霞山一定不能错过日出。”

　　林致装死，林致听不见。李津给她倒计时5分钟。眼睛长在了手表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林致！”狮吼功又开启，誓不罢休，这次，李津圆满取得胜利。

　　出租车在山脚的游客接待中心停下时，天才蒙蒙亮。林致一步三打转，哈切不断。山是要爬的，肚子要先填饱。李津把林致拖进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里，店里没有什么人。林致坚持不住，采取就近原则，选了紧靠大门的座位，趴在桌子上争分夺秒的补眠。

　　李津脚刚向柜台跨出一步。有个人影“嗖”地抢在了她前面。

　　服务员的“你好，欢迎光临！”还没喊出口，余征已经站在了柜台前面。他没有看菜单。快速点了几个招牌菜，完了说：“打包。”看样子，是这儿的常客。

　　李津看着前面穿着迷彩服的男人，嗯，长得还过得去。不跟你计较了。

　　余征低头掏钱包，没有注意到柜台里工作人员不时看向门口的目光。李津注意到点餐员之间的小动作，扭头看过去。

　　门口还站着个男人，头上戴着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穿着迷彩服，腰带一丝不苟的系在腰间，裤脚束进黑色军靴里。宽肩劲腰，身高腿长。李津看不到正脸，他侧身靠着玻璃门，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微弱灯光打到他脸上，轮廓坚硬锐利，即使只看得到他的侧脸，李津也在心里啧啧出声，是个尤物，也不知道要祸害到哪家姑娘。视线落下，扫了眼和男人只隔了一扇玻璃门、背靠着男人趴在桌上睡得毫无知觉的林致。李津替好姐妹儿可惜了一把。看帅哥可比跟她的周公约会强，虽然她可能不感兴趣。

　　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停止花痴，她还是知道要办正事的。到柜台点了餐。又回座位坐着等餐。纤细手指敲了敲林致的脑袋。

　　“乖乖，起来精神一下，一会儿吃了东西就开路。”

　　。。。。。。没有反应。

　　李津开启作战模式。“攻略上都说了，去红霞山一定不能。。。”

　　“那攻略上一定也说了，不能错过日落。我们还是下午去看日落吧。”趴着的人仍然把头埋在手臂里，声音听不真切。

　　林致突然来这一遭，李津没有反应过来。只听到她叽里咕噜念咒似的说了一大堆，可爱极了。

　　“你说什么？”

　　隔着一扇玻璃门，等人等的不耐烦、正随便点开个游戏玩着的楚杨却听清楚了，戳着手机的手指顿住。那话说的让他不禁一笑。声音软软的、细细的，还带着点委屈，像只小猫。

　　服务员端着餐盘走过来，李津正要再叫。林致已经自动醒过来。抬了脑袋，伸手揉了揉眼睛。头发散落，铺了半张桌子。食物飘散出的诱人香气让她清醒几分。

　　等余征拿上食物包装袋，楚杨已经点了支烟，蹲在门外的台阶上抽了起来。听见塑料袋相互摩擦的声音靠近，他把烟头碾灭站起来。拎过余征手上的一个袋子，“完了？”

　　“完了。”

　　“走吧。”

　　走到玻璃门拐角处，莫明心痒痒，楚杨垂眸看了一眼，姑娘正埋头吃饭，长发遮了她半张脸，看不着，身上穿的明黄色针织裙，是太阳的颜色。
　　他移开视线，两人径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