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猝不及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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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皇镇把每年十月的第三个星期天作为赶集日。
东皇镇是临水县的第一大镇子，每逢大集这一天，四乡八村的庄稼人都会来到镇上西北角的菜市场里参加赶集。
菜市场上的货物可谓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在家中吃完早饭，楚杨就带着林致往市场走了。
大手牵小手，感觉到手中小手的温凉，柔软。楚杨轻轻包裹着，不敢太用力。
“漂亮哥哥，我可以看到小鸭子吗？”
“可以。”楚杨现在对这四个字已经免疫了。
“我可以看到小兔子吗？”
“可以。”
“我可以看到小犀牛吗？”
“。。。。。。”
“可以吗？”
“不可以。”
两人到市场时，已经人潮涌动。来到市场赶集的大多是妇女，基本一人一个背篓，有的带着自家孩子，有的带着自家孙子。都想让小孩儿感受感受集市的热闹。
楚杨好像提前预想到什么，在进市场前，低头对已经按捺不住的林致说：“你一会儿不要乱跑。”抬手理了理林致额头上翘起的绒毛又说：“要乖，嗯？”
林致捣蒜一样点着小脑袋：“嗯嗯嗯，我知道啦。”
楚杨紧了紧手中的手，两人一起涌入人潮当中。
果然不出所料的，林致只听话了两分钟。就在市场里撒开腿跑开了。楚杨看着前面这个商铺看一看，那个地摊看一看的林致，头痛的扶了扶额，叹出一口气，撒开步子追了上去。
刚追到这个铺子外，只见林致又从铺子里跑了出来，向另一个铺子跑去了。
。。。。。。
“漂亮哥哥，我要吃这个。”林致看着在老板手中不断膨胀变大的棉花糖说。
“漂亮哥哥，我要这个。。。”
“漂亮哥哥，我要那个。。。”
“漂亮哥哥。。。。。。”
楚杨此刻成了林致行走的取款机。楚牧生活节俭，对自己也吝啬，但是对楚杨，却是慷慨大方的，零花钱也是，尽足了给。哪怕是自己平日里少抽一包烟。
楚杨没什么物质欲，拿到手里的钱没有去处，便都自己存了起来。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处，手里拎着给她买的玩意儿，看着棉花糖糊了一脸的林致，楚杨嘴角上扬，莫明笑了出来。
市场上充斥着各种声音，有各种牲畜的叫声，有摊贩们的吆喝声，有妇女跟商贩讨价还价的声音。。。但楚杨记得最清楚的只有林致清雅悦耳的笑声，那声音直击心底。以至在很久很久以后，在楚杨枯燥乏味的军校生活当中，这笑声成了他唯一的慰藉。
楚杨一直陪着林致在市场逛着，逛完了整个市场，小姑娘像还没有尽兴，楚杨就又带着她在镇上四处逛了逛。逛到林喊腿疼了，两人才折返回家。
两人沿着湘江河边走着。林致还是一路叽叽喳喳，楚杨则一路沉默。昨晚林启源在饭桌上提醒过后，林致要离开了的念头就一直在他脑中，只不过一直压着而已。而狂欢之后，留给他的好像只剩落寞。
她当然要离开的，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
楚杨觉得自己的心慌有点莫名其妙，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有点儿让他自己都不明白。
“漂亮哥哥，明天再带我去放风筝吧，”
“。。。。。。”
“明天我们再去放风筝”
楚杨空着的手握紧了又松开，舌头舔了下干燥的下唇。
“好，明天再去放风筝。”
收到保证，一边的林致笑弯了眼。
回到家里，林启源在屋边站着等。
林致一连跟他做了三个拜拜的手势。这次没有犹豫的，楚杨很快抬起手回了她一个，林致心满意足的跟着父亲往屋里走去。
楚杨出声喊住林启源：“林叔，明天能等着我中午回来吗？我再带她放次风筝。”下一句是。放完风筝，您再带她走。
林启源看着不远处夜幕中站着的少年，那少年就那么直直站在那里，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看清了他那双眼睛，融入夜幕之中，黑暗，深不见底。
他点点头，“好，等你回来。”说完转身进了屋。
第二天一早，楚杨出门去学校之前，他站在院子里，看了看灯还未亮起的西间屋。。。
林致终是没等到她的漂亮哥哥再带她放一次风筝。刚带林致吃完早饭，林启源接到孙雅兰的一个电话，是王春丽的病危通知，楚牧借到邻居家的一辆三轮车，匆匆忙忙将父女俩拉去了客运站。
林致哭了一路，闹腾了一路。嘴里又喊漂亮哥哥，又喊我要放风筝。
等不到客车发车，林启源就包了一辆面包车。
匆匆和楚牧道了谢，道了别。将哭闹的林致半拖半抱的放上了车。
楚牧看着面包车开远了，这才骑着三轮车往回走了。
中午下了课，楚杨没有和刘犇他们一起，打了声招呼，自己先走了。
看着楚杨匆匆跑回家的身影，李全拍拍王利安说：“哎，你们上次见到的那个大世界来的女娃娃，还住在杨哥家里么？真有你们说那么漂亮？”
王利安正要开口回答，刘犇斜刺里隔进了两人中间。
抢答道：“那可不，穿的跟个小公主一样，那皮肤雪白雪白的。昨天我还见杨哥还带她放风筝来着。。。。。。”
李全和王利安隔着刘犇相互看了一眼，又各自暗笑了一下。
回到家，楚杨把书包往老屋里一放。楚牧就坐在饭桌边，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他没有注意到桌上只摆着的两双筷子，两个饭碗。边往屋外走边对楚牧说：“我去叫林叔和林致。”
“林致已经跟着你林叔回B市了。”楚杨刚踏过门槛的脚步一顿，人就立在了原地。
身后楚牧又说：“你林叔家里打电话来，林致奶奶病重了。我把两人送到客运站，亲眼看着走的。”
楚杨没有转过身，也没有说话，他就那么站在灰瓦屋檐下，垂下了眼睫，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过了好大一会儿，楚牧才听他说了一声：“知道了。”声音微哑，低沉。说完，又继续往外边儿走了。
楚杨走进西间屋里，床铺没有整理，棉被还乱糟糟的铺在上面。走近几步，眼尾突然扫到了什么东西，是那只海燕，立在床头，贴着墙壁放着。
林致昨晚是贴抚着它睡的，临睡前，还跟它说了几句悄悄话。“明天，漂亮哥哥要带我放风筝啦，我还带你去。”
楚杨走上去拿过海燕，愣愣看着它。海燕的眼睛被描的大大的，传神的很。楚杨看着看着就想到了林致那双眼睛，大大的，亮亮的，永远带着笑。他又想到了天上的太阳，当空照着的明媚暖阳。
。。。。。。
B市西南总院里，王春丽睁开眼，看了看四周被涂得白白的墙壁，觉得眼睛刺痛。她转过脸，看着身旁为她守了两夜的儿子，嘴唇蠕动了下，开口说出了几天以来的第一句话。
“回来啦？”
林启源捉上她的手说：“哎，妈。”
“见到立梅了？她过得好吗？”
拇指在母亲干皱的皮肤上，摩挲了两下。林启源回答说：“好，她过得挺好的，还生了个儿子，长得又高大又俊朗，现在已经初三了。”
王春丽满足的笑了一下，眼角皱纹挤在一处。“我就说嘛，那丫头那个性子，在哪儿活不下去。”
气短了，微微喘了两下又说：“这下好了，我可以安心去了。”想到什么，眼角笑意更深：“我还要去找找老头子，让他也宽宽心，这事儿可让他内疚了一辈子。”
林启源静静听她说着，手握紧了她的。床上的老人已经瘦的有点脱形，脸色苍白，整个人没有一丁点生气。他很心疼，却又很平静，像静静的在等着，等着什么的到来。
林启源从Z市回来的第四天夜里，林致靠坐在他怀里，林阮和孙雅兰坐在另一边，四人一起守着床上的老人。午夜刚过，王春丽离开了了。
林致回来几天，就哭闹了几天，一会儿是为着漂亮哥哥，一会儿是为着床上躺着的奶奶。而此刻，再也见不到奶奶的悲痛取缔了心中对漂亮哥哥的挂念，林致窝在林阮怀里大哭着，像丢失了最心爱的娃娃。
两天后，林致牵着林阮的手站在礼堂的角落里，看着对面的爸爸妈妈不停对着进来的人鞠躬问候。哭的红肿的大眼睛再也没有眼泪流出。
她不知道这些人从哪里来，又为什么来，只是觉得他们都很悲伤，跟爸爸妈妈一样，跟林阮一样，跟她一样很悲伤。嘴巴瘪起，又要哭的样子，眼泪将落未落，林致转头看了一眼桌上搁着的奶奶的遗照，吸吸鼻子，又忍了回去。
下半夜，四人还守在灵堂，也有其他一些亲戚朋友陪守着。孙雅兰看着窝在林阮怀里睡熟了的林致，心疼不舍，叫林阮带着林致先回家休息。林阮答应了，没叫醒林致，叫过一旁陪她守着的男友肖庆背上林致，一同出了灵堂。
肖庆背上，林致在睡梦中嘀嘀咕咕喊道：“风筝、风筝。”林阮听到了，只当是一般梦呓，没有在意。
哪里会知道男友背上的妹妹梦里出现的一大片一大片无垠的田野，阳光下茕茕孑立的白衣少年，手中还拿着要为她放飞的风筝。。。。。。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猝不及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