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盖世英雄和他的新娘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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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盖世英雄和他的新娘子
2003年10月，秋老虎来得异常凶猛。世界卫生组织刚刚撤销了对B市的旅游警告，将B市从非典疫区名单中删除。
见形式稍稍好转，林启源便把林致带上了从B市前往Z市的火车。
从B市到Z市，坐火车要花36个小时。林启源心疼9岁的林致跟着受折腾，但Z市还没有建机场。小家伙听到爸爸要出远门，一天到晚嚷着吵着要一起来，没有办法，只好将她带上了。
林致跟着爸爸上了绿皮火车，没出过远门的林致就像发现了新大陆，在车厢里这儿蹿蹿，那儿跑跑，嘴巴里咿咿呀呀的哼着自己胡乱编的小曲儿。
林启源见她没完，又怕打扰到其他乘客，就皱起眉头，做出一副严肃脸：
“有完没完了！过来坐下，别打扰到人家。”
林致双手抱胸，撅起小嘴，皱了皱鼻子。一脸不情愿的看着林启源，又想着出门前答应过林阮要好好听爸爸的话。几番挣扎之后。
“。。。。。。哼”。背着手走走到林启源身旁坐下了。
车厢内闷热无比，乘客几乎人手一只蒲扇。出门前两天，妻子孙雅兰就开始拾掇。口罩、蒲扇、风油精、防蚊水。。。几乎能给想到的，都给父女俩备上了。林启源还觉得她太过于大惊小怪，现在看来倒是都用得上了。
林致穿了身明黄色的连衣裙，露出的肌肤雪白，脸蛋儿皮肤看起来更是吹弹可破。束了个高高的马尾辫，亮出光洁的额头，洋娃娃似的，惹得对面中铺上的中年大妈时不时的像这边投来目光。
但车厢的热度还是让林致汗湿了额头，额前的刘海紧紧贴住了肌肤。林启源只得不停地用纸巾为她擦拭额头、脖颈。
“Z市还没通上飞机，稍微忍一忍。”
小姑娘笑眼一弯，“没关系，我不热的，坐火车好好玩儿呀。”
林启源摇头一笑。
车窗外景色变化万千，林致整个身体都趴到了车窗上。两只小手扒着车窗，裂开小嘴，露出细细小小的白牙，明亮含水的眼珠骨碌骨碌转着，想把窗外的一切的收归眼底。
“爸爸。。。爸爸，那田里种的都是些什么呀？”
“。。。。。。”
“爸爸。。。爸爸，那些红的紫的蓝的都是什么花儿呀，香吗？”
“。。。。。。”
“爸爸。。。爸爸，下次再带着我坐火车吧。”
“。。。。。。好”。
。。。。。。
车窗外的夜黑了又亮、亮了又黑。载着满厢满厢的人。不知去往何处，也不知今夕何夕。
林启源牵着林致下了火车，跟着路标往出站大厅移动着。小姑娘做了这么久的火车还是一样蹦蹦哒哒，欢呼雀跃。刚一走出大厅，就被陌生人群团团围住。林致没见过这阵仗，白嫩的手手无意识地捏了捏被她攥在手心的拇指。却又仰起小脑袋，转着大眼睛打量着面前这群人。
“先生，住店吗？”
“先生，来旅游吗？去哪儿？”
“先生，去哪儿？可以包车的。。。。。。。”
沉吟了会儿，“临水县东皇镇去吗？包车。”也不知道是对着谁说的
“走走走。。。”
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飞快的蹿过来，抢到其他人前面。拎过了林启源手上的包裹，向前引着路。
林致亦步亦趋的跟着林启源走着，听到身后的人群叫嚷着什么。她转过头，他们已经都各自散开了去。
白色面包车上，“你说六个小时能到是吧？”林启源望着前方开车的人问道。
“对，快点儿开五个半小时就到了。”
林启源不说话了，靠回椅背上。
林致小手揪着林启源的衬衣，左右拽了拽，“爸爸，我们现在是去看赵姨吗？”
“。。。对，我们现在去看你赵姨。”
。。。。。。
下午放课早，楚杨和刘犇，王利安三个照常往湘江河边跑去。10月的太阳已经不如7/8月那么毒辣，不过还是不容小觑。三个男孩，三条裤衩，各色各样。就那么在河里玩的忘乎所以。
“杨哥，咱下个学期就得中考了，你想好没有，去县里读高中不？”
“对啊，杨哥，你成绩比咱们都好，要去的话，肯定能上。”
楚杨叉开两腿蹲在浅水区的石墩上，没有抬头，两只手臂搭垂在膝盖上，漫不经心的用木棍儿扒拉着河里的鹅卵石，想看看石头低下有没有藏螃蟹。
“操心我之前，先操心操心你们自个儿，真决定不继续读下去了，想想该做什么？”说完抬起眼皮，用棍子指了指两人。
“。。。。。。。”
沉默了会儿。刘犇狗爬式游到楚杨身前，也学着楚杨找起了螃蟹。“。。。我俩读不来书，又不像你。”翻过一块儿大鹅卵石，“找不到饭碗儿，就跟着家里种地呗。”
楚杨不说话了。忽然棍子一丢，从石墩上站起身。刘犇视线上移，看见楚杨翘起一边嘴角，邪笑起来。
不可言说的默契，刘犇和王利安飞快转身、向后游去。剑鱼的姿势，龟爬的速度。下一秒，水花四溅。同时传来了少年们的惨叫声和嬉笑声。。。久久不散。
这个下午，与以往的日子并无甚不同的下午，一样的小河流水人家、一样的欢声笑语、一样的夕阳西下。但对楚杨来说，却开启了他的第二次生命，因为在这个下午，他遇到了他的小太阳。
。。。。。。
林启源付了钱，将林致背下了车。刚刚睡醒的小姑娘一脸的痛苦，满满美梦被惊扰的委屈，抽着鼻子，要哭不哭的样子。
“林致，别睡了乖乖，咱要去看赵姨了。”
林启源这么哄着背上的女儿，手中捏着的赵立梅家地址的纸却已被手汗汗湿。
一路问过来，走上了镇上的水泥小路。走了一段，田野满布，望不到尽头。看见左边田坎上坐着的大爷问道。
“大爷，劳烦问一下，您知道赵立梅家怎么去吗？”
“老人动嘴叭着嘴里的烟斗，赵立梅啊，B市下放来那人？”
紧了紧背上背着的女儿，“对，是她。”
“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哥。”
老人回过身去抖了抖烟灰，叹了口气说 ：“来晚了，走吧，我带你去”。
林启源没细想这话，只连忙道谢，跟着老人走了。
。。。。。。
太阳快落完了，凉风习习，围着花草树木嬉闹着，路旁田埂上的小榕树发出沙沙响声，让林启源的心稍稍松落了点儿。
睡饱觉充好电的林致又开始不安分了，东瞄瞄，西看看，闻闻这朵小花儿，摸摸那棵小树。跟着爸爸走了一会儿，便迈着小步子跑上前去，把小手放在了老人手里，一点儿也不怕生似的。
“烟斗爷爷，你认识赵姨吗”
赵老伯听到这称呼旋即“哈哈”大笑了起来，后几步走着的林启源则是有点无奈，“您别介意，这丫头就这样。老人家，劳烦问，您姓什么？”
“没事儿，没事儿，这称呼我喜欢。”说话这句就又躬下身子，盯着林致灵动的大眼睛说：“小丫头，你可以叫我赵爷爷，也可以继续叫我烟斗爷爷。”
林致弯出月牙眼：“烟斗爷爷！”
“哈哈哈哈哈。。。哎，乖。”
正说完，就听见了不远处传出的嬉闹声，属于男孩子的。又一并听见了潺潺流水声和水花四溅的声音。
林致兴奋了，撒开牵着找老伯的手，荡着马尾往前跑去。
对面河岸上。楚杨手里抓着刚刚从河里扒出来的两只肥蟹，王利安害怕，躲到一旁。楚杨满脸邪气，舔咬了一下下唇，径直往他走去。
“别。。。别，杨哥，杨哥你饶了我吧。”王利安缩着脖子一个劲儿的躲。
刘犇嘴里啐了一口：“螃蟹都怕。出息！”
正疯闹间，便听见，“呜哇。。。呜哇。。。”声高却不尖利。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稚气，温润灵动，沁过人的心脾。
楚杨眉头蓦地皱了一下，寻着声音的来向看去，这一看，立马就定住了。
女孩儿在岸边兴奋的蹦跳着，将落未落的太阳映照着她，余晖落了满地，也落在她的发上，脸上，和白的有点儿晃眼的皮肤上。笑眼弯弯，头上的马尾和明黄的裙角随着晚间的山风飘荡，荡着荡着就荡过了楚杨的心湖，在上面搅起一丝丝的涟漪。
楚杨紧紧攥着手里的两只螃蟹，就那么站定着。看着岸上女孩儿的一举一动。
不过他很快发现小姑娘这么兴奋是因为他手上抓着的两只螃蟹。。。。。。
激动完，林致将目光从他手上的螃蟹移到他的脸上，更大声的，“哇哦。。。。。。”
“。。。。。。”
“这小丫头是哪儿来的？不是咱这儿的吧。”
“这一看就知道是从大世界来的。”大世界是他们对外面城市的称呼。
两人话音刚落，楚杨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手里的螃蟹一扔。
抓过岸边草地上的裤子，“你俩快把裤子穿上。”边说边往自己身上套着。
俩人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又听见他吼：“你俩把裤子都给老子套上，现在！”
“。。。。。。哦。”
河岸上几人着慌穿衣服的时候，林致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响起，便用短短小小的手指指着河里的一个人，弯了眉眼，对着林启源说道：“爸爸，你看，漂亮哥哥！”
已经穿好衣物往岸边走来的的楚杨看着坚定不移的指着自己的细嫩手指，四个字收进耳朵里，脚步一顿，眉头拧了起来，抿紧嘴唇，鼻翼翕合。不知该作何反应。
身后传来兄弟俩的“哈哈”声，楚杨一个眼刀甩过去，他们就都匆匆闭起了嘴，继续往身上套着衣服。
林启源顺着女儿手指看过去，前面不远处站着一个15、6岁的少年。白衣黑裤，头发理成了板寸。一双眼睛黑亮深邃，见不到底，皮肤却不是乡下孩子多见的黝黑，他显然要比身后的两个男孩儿白了不少，身高也高出一截。脚下穿着一双白色球鞋，不知道洗过多少次。
林启源目光还未收回。
身旁的赵老伯就开口了：“这娃子叫楚杨，他爸叫楚牧，他妈就是你要找的赵立梅。”
听完这话，林启源心中五味杂成，呆立在那儿。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这一大一小的目光“胶着”在他身上，楚杨浑身不舒服，却还是忍住心中的异样，一步一步走过来。
“阿杨啊，这位叔叔和这个小丫头要去你家，你把他们带过去吧，去找你爸。”赵老伯说完，自动忽略掉楚杨诧异的目光和满脸的疑问，转过身，走了。
林致看看他头上还在滴落的水珠，它们一颗颗滴落地上，溅起微微尘土，然后又全都消失无踪；她又看看他黑亮的眼睛，好像爸爸送她的水晶球，那么晶莹透亮；她再看看他脚踩的白色球鞋，就那么笔直地的、毫无犹疑的，向着她一步一步走了来。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姐姐带着她看过的电影，里面的齐天大圣乘着七彩祥云，去接他的心上人。她不知道心上人是什么意思，只知道那是一位顶漂亮的新娘子，人们叫她仙女。
林致“嘻嘻”一笑，欢乐出声，弯着眉眼跑上前去。
“漂亮哥哥，你是来接我的吗？”
没和地心引力交汇，残留下来的水珠顺着发梢滑过少年雕刻而成般的下颚线，路过凸起的喉结，继而往下啊，落到了白色的衬衫里。
低头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小姑娘，余晖铺在了她的额头上，她的脸颊上，她的耳廓上。他看到了上面细细小小的绒毛，阳光照着，金黄色的，太阳的颜色。楚杨喉结滑动，双手攥成了拳头，错开眼光，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个从天而降的精灵，也不知如何回答她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林致歪了头，再次追随上他移开的眼睛。
“漂亮哥哥？”大眼睛忽闪忽闪盯着他，睫毛跟着颤动。
眉头蹙得紧了些。再不忍心似的，楚杨清咳了两声：“对，我来接你。”
说完没有一秒停顿，转身向刘犇和王利安说到：“我先回家了，你俩也回吧。”
回过头，目光略过兴奋的活蹦乱跳的林致，看向她身后站着的林启源。
“您好，我带您过去吧，还要走一会儿。”
林启源点头，“好，谢谢你。”
少年捡起旁边草丛里的书包，搭在肩上，走在了最前面。林启源牵着林致，跟在后面。
看着远去三人的背影，王利安一脸坏笑的看着刘犇说：“杨哥竟然脸红了，难得啊难得。”
刘犇不懂话里意思，一巴掌拍到王利安脑门上：“蠢货，天气这么热，我脸也红啊！”
“。。。。。。”
楚杨本就话少，对陌生人更甚。身后跟着的两人让他心里疑虑满满，又开不了口。也就一路沉默着。
林启源心里千万只蚂蚁爬过一样，看着前面的白衣少年，有千千万万想问的，却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于是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见到那人。
倒是一边蹦蹦跳跳的小姑娘，因着得到了漂亮哥哥的肯定回答，心花怒放，又“咿咿呀呀”哼起了小曲儿。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楚杨一手抄在裤兜里，一手垂在身侧，书包斜斜挂在肩膀上。林致像突然间想到什么，一把甩开林启源的手，迈着小碎步向楚杨跑过去。
楚杨听到身后轻快活波，“蹬蹬蹬蹬”的脚步声，背影蓦地僵直，不自觉的吞咽了下，喉结滑动。林致歪着头把脑袋凑到前面看了他两眼，眨了眨。下一秒，白白嫩嫩的小手钻进了楚杨骨节分明，指节修长却覆着厚茧的手掌当中。
楚杨脚步一顿，条件反射般的想要抽回手掌，可小姑娘一只小手已经牢牢地牵住他的食指，牢牢地。还时不时的上下摇晃。楚杨低下头，哭笑不得的看着她。林致又对着他眨了眨眼。投降似的叹了口气，楚杨默默让她牵着了。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嘴角微微上扬。
林致晃了晃手中包着的手指，“漂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尾音微微上扬，多了几分娇俏。
再次消化了一下“漂亮哥哥”这四个字。楚杨开口回答她：“楚杨。”
“呜哇。。。这名字真好听！”
“。。。。。。”
又晃了晃，“漂亮哥哥，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那我告诉你吧。”
“。。。。。。。”好一个自说自话的本事。
“我叫林致，森林的林，标致的致。就是很漂亮很漂亮的意思。这是林阮告诉我的，林阮是我的姐姐，她也很漂亮很漂亮。。。。。。”
“林致。”低声重复了这两个字。再次低头看向自说自说自话的小姑娘，楚杨觉得，他好像第一次如此清楚的理解“人如其名”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盖世英雄和他的新娘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