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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世界的暗线 ...

  •   时间在之后过去了三个月。

      “托勒斯先生,你要想象这张桌子浮动在半空中的状态,是浮动!不是转动!”卡斯伯女士冲一个卷毛男孩说道。

      叫做托勒斯的男孩显得很痛苦:“可是我觉得它就是该运动的,运动中才能找到平衡。”

      “你是疯了吗?你身边周围都是静止的事物,别再说什么事物是绝对运动的傻话。”

      托勒斯更痛苦了,看其领扣是来自八院自然科学院的,捂住脑袋,嘴里嘀咕什么。

      卡斯伯女士走我面前,生气地尖叫:“陆先生!一学期了,每节异能培修课你都是盯着作业发呆度过的。无论是轻小如草莓,还是现在难度加到桌子,你甚至无法移动它们一厘米!”

      我也很痛苦:“我上课也认真听讲,您让我们脑内想象它们是活的,可怎么可能呢?”

      “为什么不那么想?世间万物皆有灵,每一种物体都有它的神。”

      作为九院的人我当然知道她说的是泛灵论,每种文明初期都会经历泛灵论的阶段。而在后期保存下来最为著名的就是地球纪元一个叫做日本的国家的“八百万神明”之说。
      但是我真的无法做这个想象。

      “物质就是物质,草莓就是草莓,我想不出里面能住一个小人,然后让她移动身体。桌子就是桌子,就是经过加工的木头,或者说是树。如果说万物都有灵,树木也有神,桌子也该有神,树木做成了桌子,那树木的神是怎么变成了桌子的神?”

      “你这是强词夺理!”卡斯伯女士愤怒地拍桌,引起其他异能组老师的侧目,“你是九院来的,你同学的异能都是同龄人中最出色的,你们学院的人也是最会想象的,怎么到了你就那么固执!九院教你的东西,你就是用来和老师胡搅蛮缠的吗!”

      “可木板就是木板啊,我敲一百下乃至一万下,就算敲破了也不会有个小人出来回应我。”我也很苦恼。

      卡斯伯女士发疯了,给我下了最后通牒:“我现在怀疑你根本就没异能,或者是异能障碍症。你们念力组的期末考核就是悬浮桌子,你要是不能通过的话,我会尽教职本分将你的情况上报。”

      等她气咻咻走后,刚才那个一同被骂的托勒斯给我翘了个大拇指:“兄弟,你牛!”

      我心情又怎么会好,“幸灾乐祸呢。”

      “哪会,大家难兄难弟,五十步笑百步的。”托勒斯道:“只是想不到你一个九院的人那么唯物啊。”

      我僵住,瞪他,在我们的世界是批判机械唯物的。唯物是“器”,是下者。

      大概异能真与想象有关系吧,八院的人的异能成绩一般都是几个学院中垫底的。他们的异能行使时经常异常运作,比如托勒斯悬浮桌子,他确实悬浮起了,但桌子却是在做旋转圆周运动。

      我问他:“你又是什么问题?都让桌子浮起来了,停下很难吗?”

      “很难。”托勒斯道:“静止是物体运动的特殊状态,而我总要找个点让我相信它能和什么东西平衡。”

      我深有同感:“就是啊,它就是张桌子,自己又不会飞,我怎么想它给自己长了翅膀?拍拍脑袋就来?”

      托勒斯啧啧,摇摇头:“兄弟,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我反正也就破罐破摔了,你九院的……”

      “那有怎么了?”

      “你不及格的话……嗯,其他成绩再好也没用。学年异能成绩评级是一票否决制,听说有人就为这个降级的。”

      我心想后果比这个更糟糕,人家不过是做得不够好,而我是根本没反应。

      其实我到现在都无法回忆起自己使用异能时的感觉,几乎都是在后台进行的。抵御暗示是后台的事,异能觉醒时更是在做梦,我从未能在清醒时主动去驱动异能。

      学校将各异能种类的学生分开进行教学,每组的要求都是不同的,而如我这样尚无法明确异能方向的都被归入“念力”。

      这学期的期末考核是悬浮物体,最低要求是悬浮如桌子那样大小的物体。

      老师让我们去想象有桌子悬浮的状态,鼓励我们去想象,最上者就是相信,毫无理由的相信,就去相信日夜更迭、万物生长一样。中者就是自己说服自己,给自己找一个相信物体能悬浮的理由。最下者则是通过教师的描述去进行想象。

      而我既无法自己说服自己,也无法通过老师的说法去想象,因为无论怎么想,这在我的逻辑中是说不通的。

      我很清楚不及格会面临什么,如果卡斯伯女士真的上报我异能障碍的话。
      这也就使得我更为沮丧。

      下了课组员间互相告别,而我则留在教室里盯着那张桌子。

      事实上我也知道就算我盯它个一天它都不会动,然而此刻我并不想去任何地方。

      “小新?”

      我抬头去看,原来是塞德里克。

      “学长?”他不该马上就毕业了吗?

      我不知他怎么在这儿,事实上即便再无出路的毕业生在8月都会由学校进行强制分配到社会各单位上进行实习,而为提前适应工作生活,说是毕业后开始的实习,实则在接到对方单位通知后都会提前去报道。

      大多数毕业生都已经整理宿舍离开了,还有些干脆退宿大半年了,都等9月1日毕业典礼回来参加,领个证书就和学校无关了。

      “我刚好有事回学校办手续,经过学院楼。你怎么了?”塞德里克说着很自然地在我边上坐下。

      我此刻沉浸在自己的失落中,完全没注意到他话语中的逻辑漏洞。

      “我……我没法控制我的异能。”

      他看了看我们教室里的各教具,似乎在回忆:“一年级的期末考?是叫你们悬浮桌子吧?”

      我点头。

      “你是哪里出现了困难?”他此刻语气真只如一个关心学习的学长。

      我是见过他和旁人搭话时,低年级学生那受宠若惊的样子。实在无法理解他对我一个普通的同院学弟为何如此关照。

      “我无法做到老师说的那种想象。”我说出了自己的困扰,“那真的很可笑,怎么可能呢?桌子长了隐形的小翅膀?桌子里面有个小人?或者有一个‘隐形一族’托起了它?无论怎样都很可笑,桌子就是桌子,物质就是物质,不会因为你怎么想它,它就为你动。”

      他听后点头:“小新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

      “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

      “哈哈,事实上,越是小的孩子越是能接受‘万物有灵’这个设定。梦中人能飞翔,世界也能任意改变色彩。”

      我更沮丧了:“所以我的文学一直糟糕,记叙文经常挂。”好在文学课还能选议论文。

      “正常人的世界都是经过固式教育后,渐渐才从天上回到了地上。人不再会飞,鸟儿不会说话,花儿也不会对人笑。小新的问题也不算什么,很多人到了十二三岁的时候都会出现这样的障碍。”

      “因为从云端回到了物质世界吗?”我不能理解,“我只能觉得自己活在物质世界中,‘云端’是什么样子的?”真的能有人相信精怪和万物有灵吗?

      “嗯,那不如说是童年吧,看来陆是个早熟的孩子。”他俯下身,与我并排,就像大哥和小弟弟在说话,“知道吗?我新生时这个项目也挂科。”

      “怎么可能!”他那么厉害的人。

      他哈哈大笑,“到三年级前,我这个项目都无法完成。”

      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为什么呢?”我是觉得物质是物质,他又是为了什么呢。

      “因为我看到的世界与你们不太一样。好了,现在我们谈一下想象。”他蒙住我的眼睛,“现在想象眼前那张桌子。”

      “怎么想象?”

      “随你,是根据它显示的样子,还是简笔画,或者是线条都可以。”

      我不由根据现实去想象。

      “不用很细节,好了,在你想象出桌子后,继续去想象它的重心。”

      “重心?”

      “你既然是相信物质理论的,那么就说一些物质理论的事。现在还没学到重心这个概念吗?”

      我摇头。

      “没事,很容易理解。你就想着,每个物体都有特殊的一个点,通过这个点能使物体进行平衡。如果是圆形的话就是圆心,长方形就是对角线焦点。”塞德里克说道,“这是个小技巧,如果你的能力还不足以使整桌抬起,那么就去寻找这个点。”

      “可我怎么知道……”

      “用你的意念去感受,真实在不可见之外。”
      由他的声音我似乎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你既然相信物质,那你对本源说有什么看法?”

      本源说,即是讨论物质是由什么构成的。

      我听他说道:“我们的世界,最早的哲学家认为,世界本源都是由不可捉摸之物组成的,如水、火、气。”

      我知道这一学说,这些我们哲学史课上已经简述过,故而我说道:“可是那些都已经证伪。”

      “是的,他们找的东西出了差错,可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接近于终极的问题,或许永远都不可能有解答。”

      这让我想起辩论赛时我跟队友们说的话,是的,有些问题可能永远没有答案,所以才能引起永远的争论。

      我没有提问,塞德里克的声音听着很舒服,“猜测物质是水,是火,是气,甚至五行学说,现在连小孩子都知道原子的存在。看着很可笑吧,但对于当时来说,这是个跨时代的进步。”

      进步在哪儿了?我疑问。

      我听他轻笑了下,“因为这是夺权。”

      “夺权?”

      “嗯,最早的人们相信的都是神话,无论是哪一地人类的古代宗教,都是神造万物。万物是神的一句话,一个意念——可是,当有第一个人说,万物是由稀稠而不可捉摸之物组成之时,哲学就开始了。”

      “所以,水是万物之源是错的,但是它代表的意义可能……是对的?”

      “嗯,就如刚才所说的,越接近终极的问题,越是不可能得到答案。其实那句话真正的意思是,真实在人们的理解之外。”

      我似懂非懂,干脆明着说,“您把我弄糊涂了。”

      他笑道:“没事,小新以后会接触很多知识,对终极的思考听我说倒不如自己去体悟。”

      “就像学游泳?”教练说上一千遍不如自己到水里踩上一回水。

      “小新会游泳?”

      我苦着脸:“嗯。”是加西亚拖着我选的这门课。

      塞德里克道:“专心一点,继续去找到那点。”

      意念……在那个无形的世界之内,真实本在理解之外。我像是看到了那一点。
      那个世界内所有的事物都显出暗红色的光,所有物体都在无限的颤动之中。面前的桌子不住的晃动着。

      “我好像看到了。”

      “对它着力。”

      这是种很难说清的感觉,当我在暗之世界注视那一点后,发现桌子摇晃的幅度在减轻,最终完美的平衡了下来。

      “睁开眼睛吧。”

      我睁开了眼睛,发现现实中那张桌子完美的水平悬浮,达到这种程度已经超过了满分的要求。

      “太棒了!”我赞叹道。

      塞德里克也朝我微笑:“所以小新很棒。”

      “哪有。”我不好意思道,由此也疑问,“这种方法很好,为什么……”

      “你想问老师为什么不教?”塞德里克帮我说出来,“因为每个人的精神世界是不一样的。”

      “可你刚才告诉了我……”

      “那是我在引导你进入,实则也是你的世界。”塞德里克道。

      “你的世界观还在形成,以后对那个世界你会越来越清晰。不过如果你想出彩的话,你知道每一年都有优秀生剪影,你就要用一些多人眼球的花招。”

      他去打开一瓶装着的弹珠:“当我倒出来的瞬间停住它们。”

      “我……”

      刚想说做不到,他直接冲我把弹珠瓶倒过来。

      我急忙去寻找这近三十只小球的重心,将其稳定下来。

      塞德里克说道:“很好,不过还是不够。”

      “这还不够!”我心想你这个优等生要求可太高了。

      “这是二年级作业,老项目了,九院优秀的学生了不少,要想出彩,可不只是能力,有时候还需要点心机去想点噱头。”

      我自然不解。

      “很简单的道理,地球纪元的时候有人做过气流悬浮实验,现在记在教科书上的是那只青蛙悬浮实验,可在这个项目组出成果前一年就有人在同一级别的研究会上展览了悬浮实验,只是因为对象是一个砝码,所以没引起重视。”

      青蛙是活物,在气流悬浮实验中,被悬浮起的青蛙不断地蹬着腿,给这个实验怪异的生气。

      “如果是水呢?”

      我们又用倾斜的水做实验,最后塞德里克还是不满意。

      我倒是不在意,只是人家那么积极,我自己不起劲,倒显得不尊重。

      他最后想了下:“气流实验现在还有吧?”

      我点头,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你是下周几考试?”

      “周三。”

      “嗯,那就赶得上。八院每年都做这个实验,就算没有气流实验,他们应该也做脊髓反射实验,应该会进实验蛙。”

      他要做什么?

      “我帮你去和三教打声招呼,要是赶得上,我那天也回来看你表现。”

      不不,他想叫我做什么。

      “死物你能驱动的话,活物应该也一样吧。”

      我大惊失色:“活体?”

      “技术上应该一样都是找重心,没问题吧?”

      没问题是没问题,可那是活体!

      我犹豫道:“可不是不能把异能作用于活体?”

      “只是对人体格外严格而已,实验动物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想来三教也会很需要那些实验后的蛙体样本。”

      他那么说着,让我一阵反胃。虽然没具体找过,但想来青蛙的重心也在腹部附近。被异能作用之后,不知它们的内脏会如何。

      上次加西亚带我的浮空是由于他的能力是作用于周围气流的,而我这次是直接作用于生命体。

      尽管这样,因为年纪小,我并不想被看轻,压下了这股怪异的念头。

      “那就这么说定了。”塞德里克过来摸摸我的头,“可要得个好成绩。”

      我有些不好意思,“多谢您了。”这就一下从报废处理到优秀生了。“可是……为什么要帮我呢?”

      他想了想,玩笑道:“因为我第一年可没评上优。”

      我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

      塞德里克微笑歪头,“这么快就忘记了?我说了,新生的这个作业我也挂了。”

      “对不起。”

      “都过去的事了,所以小新要加油,毕竟我们可都姓陆。”

      我感动地点头,“好。”
      学长真的是个特别好的人。

      可我还是有些好奇,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学长说你的失败是因为你看到的世界和常人不同。”我想起我看到的是一个暗红色的世界。“那么……”
      觉得真难问出口。

      “你想问我的世界是什么样的?”他表情有些淡淡,却很快恢复了雍容,“不算件很愉快的事,是一座城堡,冰冷、按照严格法则构建的极具规律的高耸建筑,人站在门口就不由觉得自己的渺小,觉得死去活着是同一件事。”

      “学长?”

      他笑了笑,“别担心,其实更多时候它只是一串秩序井然的线,以数字和公式构成的线,事物背后的线,叫做逻辑,也或者叫命运的东西。”

      他虽然笑着,但我突然觉得他很难过。

      “对不起,我不该问。”

      “没关系。”他拍了拍我肩膀,诚挚的眼神,“小新,千万别活到像我现在这样。”

  •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陆哥
    塞德里克:呵呵,其实作者取这个名,就是已经把我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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