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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伽蓝之洞 ...

  •   正如塞德里克所说,买完了面具,五朔节庆典上的“作业”就完成了,下午庙会渐渐开张,游艺的项目也热闹了起来。

      传统的扔飞镖、套圈之类有了新的变式,另有烤串、糕点的吃食,说来第一区的人素来矜持,将当街吃游食以为不雅,在五朔节这一天却是不忌的。
      我们玩得尽兴,这一段路走着走着又是到街心花园,到底第一年没经验,在路边歇一会儿又要走回头路。

      这时倒看有卖护身符的摊子。
      形形色色,基本以五行为主,或是以五色搭配着来,我不由就想到了老校长给我求的符。
      白色,代表土,祈求的是平安。

      拿出来看,才带了不久也不需要换新带子,倒是加西亚看了很好奇:“你哪儿来的这东西?”

      “嗯,之前毕业陈校长给的。”我含糊着说了。

      他有些像是不高兴,“我给你藏的东西你也没带过来。”

      “大哥,当时情况紧急啊,我才刚觉醒,他们就叫我换了衣服推我上了飞行器。”我能保存下这个护身符都还是人家睁只眼闭只眼。

      也正好这时开始鸣锣打鼓。

      “开道了。”我拉着他到路边。

      这是五朔节游行,各民间企业都会承包花车,而打头的则是“五朔节皇后”——由各地民间选美评出18-25岁之间面容姣美的女子担任。
      这一年的选美皇后戴着金雀花的花冠,她是一个亚麻色头发、身材丰腴健美的女子,和某些世界病态的瘦削审美不同,我们世界五朔节选美的评判标准是“健康富美活力”,代表的是春天万物生长,即珀耳塞福涅。

      选美皇后怀抱一束芍药,她披散到腰际的亚麻色卷发间夹着纯白羽饰,以金为饰的腰带,裙摆铺开。首辆花车以春天为喻,缓慢前行。

      我用以花车下面是车,直到周围舞动作出花海一般帆布状的东西到了眼前,才发现竟然是兽人——以马为原型的马人,由鼠人站在他们背上舞动帆布。

      看着那野兽一样的东西作出类人的东西,我心头那种久违的违和感又浮了上来。

      我听到有人在说:“怎么又让那种东西来抬花轿,真恶心。”
      “也就第一区了,说要给它们平权,给其他有意识思考的生命以尊重,我呸。”
      “说穿了只是为了政治正确,第一区标榜政治文明,上面当官的都不想背这个锅被政敌当把柄。”
      “假惺惺。然后放出来恶心老百姓……”

      我不由自主握住了护身符。

      加西亚过来拉我走,“走了,先去台子前占个好位置。”

      “可还有后面的花车……”

      “有什么好看的,看着不舒服就别看了。”

      由商人赞助的花车同时会做出不少纸人纸牛纸马,最后这些制作精良五彩斑斓的纸偶会放在戏台旁晒出来作为一种舞台背景。

      每年的社戏都只有几个固定戏码,今年演的是最为经典的主题戏——《伽蓝之洞》。
      这个有着佛学名称的戏,其实演绎的反而是西方哲学最经典的故事:一群原始人被束缚于原初的山洞之中,仅仅通过背后闪动的火光映照洞口移动的事物把影子投射到洞壁上,而原始人们则把那些影子当作世界。
      直到有一天,其中一个原始人挣脱开了束缚……

      此后的故事便有了多种演绎,被称为“折”:有些版本里这个先知回去把真相告诉了其他原始人,最后却被其他人杀死殉道;有些版本则是详细描述他如何用几种方法说明他的“真理”;而有些版本则是说即便他被愚昧者杀死,却留下了对真理的探讨,有了更多的“觉悟者”。

      可无论哪种结局,洞穴故事想说的都是“世界”,这样来看的话,“伽蓝之洞”倒是一个符合的名词了。

      而今天演绎的这折戏讲述的是“先知”走到洞口,发现那种留下影子的不过是些纸偶,走出洞口,发现洞外有真实的马牛羊,纸偶不过是对它们的模仿,再往外走,他发现整个世界也不过就是因为太阳的照耀被勾勒出的形状……

      如果要喻意世界的话,我更喜欢这个版本,或许是因为在这个版本中它有了参照系的概念,更为符合我心中辩证的观点。

      此时花车已渐到了地方,工作人员过来将纸偶摆放作为舞台布景。

      临近黄昏,一穿着锦缎披罗法衣的老人上去鸣铃,一时拉动,也不知是什么机关,河岸两边系在杨柳上连成的揽绳上的铃铛一起鸣动,一时整个小镇犹如笼罩在脆铃之中。

      听到了这声音,人们便都知道社戏将要开始,戴上了面具。

      过了一两分钟,老者又鸣了第二次铃,据说时间的计算是由其自己在内心数一百零八下。第二声是预备铃,即最后一次提醒人们应该要戴好面具了,同时是告诉后天操作设备的人应该就位了。
      第三声铃声开始,即代表演出开始。

      我和加西亚戴上了乌鸦面具,我戴的黑乌鸦,则他就是白乌鸦。

      一会儿社戏开始,那些夸张的戴着比常人更夸张的脸谱人出现,自然只是虚拟光影而非真人。

      一群被束缚住的原始人开始歌唱,这有点像音乐剧,然后通过这些驱傩一样的服饰,找到其中一个稍高、面具更鲜明的虚拟人,这人无疑就是主角先知了。

      从歌唱开始演,然后先知开始挣脱束缚,遭遇了在洞口看见纸偶,出了洞口看见真实事物,最后看到了照耀一切的太阳……

      最后一幕戏就是歌颂太阳,似乎无论在哪一个文明中这都有某种政治意义的象征。

      周围的成人都开始交头接耳,这或许这是因为在第一区,大家都对政治格外敏感的缘故。因为面具看不到表情,除了相熟结伴的人,谁都不知道周围说话的人的身份。
      等我渐渐熟悉这里后才知,在第一区辖下各地都有通过五朔节社戏判断上层风向的传统。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大约是晚上近七点,当最后一幕戏落下,又是一阵鸣铃,天空亮起了第一束烟花——火树银花。

      随后陆陆续续的开始了更多烟花的登场,天空中的璀璨,地面上人们也开始散开,有些随意揭下了面具,有些则要到僻静处避开人摘面具,还有些人则依旧戴着,这也是五朔节的一种特色。

      大家最后会分成几拨人,想要放灯的就去街心花园或者水边,想要看烟火表演的,则在镇上各处寻找最佳点。

      由于是第一年到此地过节,我和加西亚都没有去放灯。

      一路跑到石板桥上,两边各有石狮,在此处视野开阔,也不用和人挤。

      加西亚看着天上的烟火,说道:“现在这样,真好。”

      我随口应一句:“嗯。”

      “又一年,要是以后每年都能一起过节就好了。”

      我理解他的意思,这半年来发生的事比我们之前几年加起来还多。
      由于我们都没失去记忆,所以便知道,从保育学校到中学,每一环、每一节孩子们面对的其实是生死挑战。

      想到这里,我说道:“我也很高兴,希望能年年一起过节。”
      能每年一起过节,就说明,我们都活着。

      远方天空烟花璀璨夺目,倏忽而逝。

      一对成年男女经过岸边,许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夫妇,女人娇俏地垫起足亲吻了下男人的右颊,又趁他不注意取下自己发间的红花插在他的胸袋中作为装饰。
      他们是如此相爱。

      女子和男子挥手,走上了桥,而男子目送她离去,去到彼岸,祈福树处。
      那里会有几面挂满红色灯笼的架子,每一位参加生育祭的育龄女性都会去领取一盏灯笼。

      逐渐,这样送爱人过桥的丈夫渐渐增多,相爱的夫妇一一吻别,洋溢着笑容,却毫不见忿色或妒意,因为在第七世界从小的教育中,这只是在尽公民义务。

      很奇怪,看了也让人很心塞,在我们这些尚未形成固定观念的孩童看来,甚至还有些难过。

      “开始过桥了,烟花火会也快结束了,我们回去吧。”我催促着,实则是不想再面对这样的场景。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我不好。这两天实在事太多,明天还要去清明扫墓。会保持日更,也会把欠的更新补上。
    本文的许多意象至少重复两次,五朔节是这个社会很重要的事,会出现三次描写,都是有意义的。
    另外感觉小加跟小陆想表达的两个意思……可怜的小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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