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渔火晚》林林雨雨

7、007

　　在辰匿山时她可从未听说过这春祈节，难能可贵赶上这次机会，如此良辰美景怎能错过！
　　叫卖的商贩接过钱将孩童指定的糖人递给他，少女们细细挑选绣了吉物的绸扇，妇人在摊前认真比量哪个珠钗更能显得她温婉，老人在桥旁坐着乘凉听说书人摆弄江湖大义新事，秀才在书摊前论完经典互相作礼道谢，一派热闹繁华景象。
　　顾晚渔心情甚好，东瞧瞧西看看，或是逗弄小童发髻上的银铃，或是拂一拂低垂的柳条，一手拿着糖葫芦仍不忘往小嘴里送，甜甜的红糖包裹着微酸的山楂爽脆可口，大眼睛不自觉笑眯成了弯月。
　　步过青砖小桥，柳树绕堤岸绵延而出一道弧湾，三两座大船造型的楼宇沿岸而立，帆上是大大的“茶”字，一走近便见楼内人头攒动，文人墨客或团坐矮几窗边，或倚栏临水共赏春景，小厮机灵奔走其间奉水上茶，是以楼里人虽多，却并不吵闹。
　　眼尖的小厮恭候在楼口，见娇俏娘子步来，便殷勤上前，“贵客请。”
　　顾晚渔便随着小厮引领上了二楼，楼下大多为男子多有不便，楼上女子便明显多些，也愈静雅些，四下的装潢也温婉许多，除却里间，外厅里纱幔竹屏隔出宽敞格子，顾晚渔寻了处临水的位置坐下。
　　清风拂面，窗外视野一片开阔清翠，满目春色。顾晚渔点了几份小食茶水，便屏了小厮，懒洋洋眯起眼享受春意。
　　“岑南，我真喜欢这梧西十二城，待我寻得爹娘，我便将他们安置在此。”
　　“不回辰匿山了？”
　　“那我得多养几匹好马，想在十二城就在十二城，想辰匿山了就回去。”
　　“可我听得梧西十二城的屋价极高，与京城可以相比。”
　　“可是我们不是有很多银子吗？”顾晚渔回首疑惑地望向岑南。
　　岑南淡然理了理发带，“我们的银子，或许能在梧水上租个小茅船飘荡几日。”
　　顾晚渔不禁愤愤然，怎地生活水平如此之高！霎时想起了什么，面色一紧。
　　岑南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轻笑出声，“这船楼的账自是记在江公子身上的。”
　　顾晚渔悻悻一笑，刚刚她可没客气，仗着财大气粗点了好几样“大菜”，想想这梧西的物价，付了这梧西第一楼的账她的腰包可得瘪下去了。
　　小厮掀起珠帘弯腰送上几盘小食和茶水，岑南拎壶倒出满杯茶，白雾飘飘茶香四溢，羽翼般的睫毛扑闪，伸手将茶盏推到顾晚渔面前，指节烫得有些泛红。
　　“若是江时珒也寻不到我爹娘呢。”顾晚渔眼底有些失神，喃喃问道。
　　“那便当进京一场游玩罢。”岑南总是如此，温柔而坚定。
　　顾晚渔嘻嘻一笑，顺手拈起一块白瓷盘上的桃花松碎酥，贝齿一阖，桃花香馥郁满腔。啧啧啧，真不愧是船楼的招牌名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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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晚渔在梧西厮混了三日，终是等来了心心念念的春祈节。
　　近日都不见江时珒，想来他应在忙着岚栖楼的事务，顾晚渔也没打算打扰他，仔细打扮了一番便出了门。
　　岑南今日一身青灰长衫衬得身形挺拔健硕，长长墨发高束脑后，剑眉星目，鼻梁削挺，此时靠在朱门上环臂等着顾晚渔。
　　“久等久等，”顾晚渔嬉皮笑脸凑上前，笑眯眯在岑南面前转了个圈，“今日我可美？”
　　岑南颇为无奈，眼里却满是宠溺，“美甚，美甚。”
　　顾晚渔这才得意洋洋步了出去，街上行人比平时更多，两旁小贩也卖起簪花蒲扇纸灯等小玩意儿，各商户纷纷挂起了精致红灯笼，四下亦装饰上了彩条，随风飞舞甚是好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空中似乎也飘散着桃花的浅香。
　　顾晚渔这几日早已打听好，春祈节持续三日，梧西十二城便欢庆三日，白日里赏春踏青，河堤边有辩诗猜谜对词等活动，夜里放河灯观灯艺花火表演，儿童不必去上书塾，女子也不必如往日般避讳，可观赏寺庙里的祈祷大典。
　　顾晚渔一袭鹅黄绣花交领裙，外叠一米白描边薄纱衬得身形娇小，白腻如玉的小脸上大眼睛灵动十分，朱唇微抿。与岑南步在街上颇受青眼，引得小娘子小公子瞧红了脸。
　　四散的人潮忽而朝一个方向涌去，似是梧西寺的春祈大典快开始了，四下的脚步也快了些，耳畔听得小娘子抱怨，“今年人可真多，误了赐沐可如何是好。”，另一小娘子便好声安慰起来。
　　顾晚渔一听来了兴致，回眸问道：“小娘子，请问这赐沐是为何？”
　　小娘子见眼前女子模样可人，便细细解释道：“这赐沐是春祈大典第一要事，主持将春日集起的雨水分撒在众人身上以示去除往年晦气。”
　　先前抱怨的小娘子看了眼岑南，耳根通红，便拿小扇掩了半脸接话道：“姑娘公子想是头次参加春祈节，人多可要注意别伤着了才好。”
　　那得赶快些了，顾晚渔向二位小娘子道了谢，便朝前快行了几步。
　　正巧人潮一挤，耳红的小娘子似是崴了脚，惊慌喊叫了一声便要摔下去，还好岑南眼疾手快扶住了，小娘子吓得花容失色，泪眼盈盈地道谢，半倚着岑南便将他拉去了一旁树下坐着。
　　岑南这一出，顾晚渔早已被人群挤得远得看不见了影，也不见她等等，定是一心想着去看赐沐了。
　　那答话的小娘子一脸担忧，“都怪我们，让公子跟姑娘走散了。”
　　摔倒的小娘子登时似是无意挽了挽裙摆，纤细的脚踝红肿了一大片，却柔声问道，“耽误公子了，不知能否麻烦送我们一程呢？”
　　“人群拥挤，姑娘等等再行罢。”岑南淡然，朝旁挪开了几分与女子的距离，话语里是拒绝了的意思。寻顾晚渔怕是来不及了，莫如人都往回走时他再等等。
　　闻言，女子泪眼更甚，“那在此也不成样子，莫如去一旁茶肆坐着等等？”
　　“好。”岑南便起身往茶肆而去，身后小娘子脚一蹩一蹩得跟着，看起来甚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