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渔火晚》林林雨雨

5、005

　　管家引了路便退下了，江时珒入住主屋，顾晚渔便住了侧屋。
　　不过一个侧院却都如此精细布置，连这侧屋也雕梁画栋，且不说那方紫楠方桌、红褐抱珠垂帐床，便是那插花的也是鎏金描蝶戏花瓶。看来这贪官的日子甚是滋润。
　　顾晚渔粗略收拾好物什打算出去转转，推门便见江时珒在竹边凉亭中翻书页，上前去坐在一侧，拿起果子便咬一口。
　　“你们这岚栖楼做个生意，将这区区县令腰包养得忒肥了，莫如跟我讲讲做个何生意？”
　　“不是说了吗，茶叶是也。”
　　呸，江时珒脸皮甚厚讲得出这鬼话，顾晚渔瞧得真真的在正厅时江时珒可只抿了那一小口，眼下江时珒面前这盏，看茶色便知不是县令那茶，做这生意早该亏死了。
　　“不讲罢了。”顾晚渔本是开个玩笑，也没想套出个啥，便起身要走。
　　“实则，”江时珒放下书卷，一双丹凤眼似笑非笑盯着顾晚渔，“我也不知。”。
　　顾晚渔略一顿，复又坐下，“所以才要留下？”
　　若江时珒所言当真，瞧着县令熟络的模样，想来与他往来的此岚栖楼非彼岚栖楼，所以江时珒才跟着县令绕圈子，叫他上了钩再缴了货，便能查清这帐。
　　江时珒指了指自己的身上，温润一笑，“方便养伤嘛。”
　　顾晚渔边咬苹果边甩了江时珒一记眼刀，直接一路朝京快快抵达多好，查什么案子惹得麻烦还拖了脚程。
　　“这儿太闷了我出去转转，晚膳不必等我。”顾晚渔吃完了苹果拍拍手，抓着岑南便往外走。
　　江时珒望了望院门，亮如锆石的黑眸里波澜流转，复而继续翻动书页，这丫头倒是心思灵巧。
　　顾晚渔出了知县府走在宽街上，心中甚是疑惑，怎地，这井城的民风是不喜外出吗，家家户户都闭门在屋内吗，怎连个犬吠鸡鸣都不闻，顾晚渔不信邪的走了另几条巷，好不容易碰着个开着的酒铺，老板卖了最后两壶给她便关了门。
　　顾晚渔复又想起县令说井城盛产茶叶，便百无聊赖地转悠到了茶庄上。
　　可那一叠叠一层层的土地上，除了将枯未枯的荒草，哪有什么好茶树，那这县令的生意又如何做来的。
　　正思虑间，坡下步来一手持牛尾鞭，身佩弯刀之人，一身小吏衣着，恶狠狠得问道“何人？”
　　闻言，顾晚渔抬眉明眸盈波，一副小家碧玉的可爱模样，朝小吏作了个礼，“大人差小女来巡巡庄子，有劳大哥了。”
　　说罢，示意岑南将刚刚的两壶酒递来，顺便朝小吏的手里塞了块小碎银。
　　小吏会意，便领着顾晚渔二人朝背坡走，心中颇为开心今日当值碰上这么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巡庄子，可比往日牙尖嘴利的老婆子好了千万倍。
　　二人朝下走了有一里路，终见那大坑的层层叠叠里，有人铸火敲铁，叮当作响火光四溅，有人脸蛋漆黑，往外拉送黑炭，有人凿石有人挖泥……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约莫上百号人。
　　顾晚渔心中一凉，便往外走，果然，井城根本没有什么茶生意。忽然想起了什么，顾晚渔离了茶庄往外，疾步行过宽街，悄声沿着城墙根行了小半里，终是寻了处没有守卫的阶梯，左望右探地上去，确定四下没有守卫，便趴在城墙上细细察看了半响，心中大致了然。
　　待天黑之时，家家户户却又亮起了灯，这井城与雾城完全相反，雾城是活在白日里，这井城却只在晚上才不像个空城。
　　顾晚渔溜回别院时夜色已深，江时珒自是没等她晚膳的，却也命人在她房内备了点心。顾晚渔今日甚累倒也没心情再去思虑一二，倒头便睡了过去，醒来时又是日上三竿。
　　近日来县令没甚动作，街上行人又多了两分，顾晚渔便假装安然在知县府混了两天吃了睡睡了吃的乏味日子，她也不知道江时珒近日来早出晚归葫芦里卖些什么药。
　　是夜，顾晚渔颓废了两天现下实在睡不着，便步到亭中发呆，走近了才瞧着江时珒竟端坐桌边，只是一身黑衣所以难以发现。
　　江时珒闭眼听着竹子沙沙作响，“你，可见到了什么。”
　　顾晚渔一顿，“你先答我几个问题。”
　　倒是跟他谈起条件了，“好。”，江时珒轻声应道。
　　“今夜有事？”
　　“有。”
　　“你是送茶的？”
　　“否，劫茶的。”
　　那便是了，顾晚渔松了口气，“那日入城之时我瞧见城门口设有流民粥棚药棚，他们见了豪华马车却不急着扑上来讨要救命药或钱财，想来原因有二，一他们是真流民，往日见过了豪华马车但因被狠狠驱赶所以不敢靠近；二是他们并非流民而装流民。”
　　“而入城第二日，不巧我发现了百姓在替他冶铁，我便猜测城外那些实则是假流民，只是借了这混乱身份更好浑水摸鱼替人送货。”
　　“在内有县令指挥，在外又有岚栖楼接应，算盘倒打得精益。”
　　江时珒听得唇边勾起，这丫头可比他预想里聪明多了，“如此说来，这于我岚栖楼有益的生意，我为何截它？”
　　“先前你说，你也不知是什么生意，若此话为真，那这单货物是不为你知的。若我成了帮派头头，我是定不会让帮派里出现些混账生意的，想必你也是如此。”
　　江时珒轻笑，这丫头倒是猜对了八分，此番他来便是要替人理清岚栖楼这笔破帐的。
　　夜风吹过，顾晚渔觉着有些冷，正欲起身回屋，倏地被江时珒拉住了手腕，只见江时珒食指放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手腕处传来温热的触感，鼻息间是江时珒身上檀木般清朴的味道，耳畔除了竹叶沙沙，似还多了些车轱辘碾轧在青砖上的咯吱。想来，是他们总算有所动作了。
　　江时珒低声道：“城外五十里便交付岚栖楼，县令的人确认后回府报信时我的人便会验货，若真是铁器，便是叛国之罪，我岚栖楼自会烧了这县太爷和他的金腰包。”
　　啧啧啧，这意思是她还得火海逃生了？
　　“别忘了，你自是要护着我周全的。”江时珒说这话时靠得颇近，顾晚渔竟觉有些脸红，便起身快步入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