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只给意中人（穿越）》日出遇见海

33、月夜再会

　　绛钗飞奔回了城内营地，不过须臾的功夫，那熊熊火光接连不断的发出爆裂之声，霍云起本来心里盘算着是北狄人的细作进城放了火，想趁乱攻打城门。

　　离那火场近了，小兵远远迎来。

　　“参军！”小兵单膝跪地，张口便要汇报。

　　还没等小兵讲出下句话，霍云起双腿一夹马肚子，不仅没勒马，反倒加快速度冲了过去。

　　小兵目瞪口呆，半跪在地上，逃也不是，跪也不是，感觉参军似乎要从他头上踏过去！自己又哪惹参军大人了吗？参军脾气已经大到这个地步了吗？

　　小兵天人交战，目眦尽裂。

　　霍云起闪电般靠近，忽然侧伏马背，一脚把小兵蹬得飞了出去，骨碌好几个跟头，最后摔了个狗啃屎。

　　小兵撅着屁股栽在地上，霍云起长臂一捞，在空中顺势捏住一块巴掌大的锋利物件。

　　滚烫的的一块陶瓷碗岔子。

　　小兵抬起沾满土的脸，后背一下出了冷汗，他恍然大悟：“谢……谢参军救命之恩！”

　　这么锋利的东西要是钉到后心上，神仙也救不活他。

　　霍云起没理会小兵，直奔火场，飞身下马。望舒正在救火，见了主子，便扔下水桶，一五一十的赶紧上前汇报。

　　原来，小兵们夜里篝火取暖，意外烧塌了一处隐秘的地窖，篝火陷落，点燃了逃难的老百姓没来得及带走的沙棘酒。那酒窖很大，早已被人忘怀，老酒浓度高，燃烧爆炸起来颇有声势规模。

　　酒都是陶罐子容器，这一个个的陶罐子烟熏火燎，时不时的就爆出一朵大烟花，把附近的民房都点燃了。

　　“城门加强手戒备，”霍云起脱掉狼皮大氅，丢进望舒怀里，“不要让北狄人趁虚而入，城里越是乱，越要加强戒备。”

　　望舒抱着沉重的大氅称是。

　　只见霍云起同时撸起了袖子，朝那帮不争气的小兵喊道：“没长脑子吗？就那点水，喝都不够，往火坑里泼？你明天打算继续啃雪是不是？”

　　他随手拽住一个小兵推开：“动动脑子，水不富裕，沙坑子有的是，赶紧去给弄沙子。”

　　营里着了火，小兵一窝蜂的救火，一时都没想起这茬，心里急得都是水不够，有的还去铲雪添坑呢。

　　霍云起冷着脸一顿臭骂，小兵恍然大悟，纷纷去刨沙子。

　　这西北边陲，鸟不拉屎的地方，要啥啥没有，沙子管够。

　　很快，一布袋一布袋的沙土抖落进火场里，那火场被沙土围城，领地越来越小，虽然还时不时的有破碎的陶罐爆裂，但是因为不是慌着救火，小兵们穿上了作战的盔甲，也没有受到要命的伤害。

　　很快，燕关城的夜又恢复的平静，烟熏火燎的忙了一通之后，霍云起衣不解带地睡进了一处破庙当中。

　　破庙四面漏风，门窗也关不上，非常敞亮，但是毕竟有个顶，聊胜于无。

　　霍云起不在乎，地上冰冷，他便名人把那大木头桌子的太上老君像搬到了门口站岗，自己取而代之，跳上供桌，用手拍拍老木头，感觉非常结实，颇满意。

　　望舒给他抱来了狼皮大氅和一些简单的铺盖，一进门差点跪下。

　　高大的霍云起盘腿坐在大木木头桌子上，一手握着青冥剑，剑倒立，剑尖戳进木头里，透过门口看着外面的月亮，满脸凝重的尊容，乍一看像尊杀气腾腾的杀神。

　　“小三爷！”望舒生生控制住自己软下去的腿，叫了在家里的称呼，他一个踉跄奔到大桌前，“您这是关二爷附体？还是阎罗王要开杀戒？大半夜，又没点灯，吓得我心直突突。”

　　霍云起目光缓缓移动，聚焦在远处黑乎乎的树林阴影上，他一下一下地用青冥剑戳着木桌子，一下就是一寸来深的坑，他手劲大而不自知。

　　“你是不是眼睛不太好？”霍云起有一搭无一搭的说道，“你见哪个庙供阎罗王的？活够了？”

　　望舒在黑暗中一撇嘴，心想就您那浑身煞气的劲，我要是能看成太上老君我才是真瞎，不过他不敢直接说，只是小声嘀咕：“天黑嘛，乍一看的，您这刀光剑影的……”

　　霍云起从远山荒林收回目光，神思也一并收了回来，望舒的话提醒了他。望舒是从小的家奴，他升任统带之后，就把望舒从霍府弄了出来，他带兵打仗，传令跑腿，需要一个得力又靠得住的助手，羲和那小子只会写写画画，望舒会拳脚功夫，带在身边合适。所以望舒是他的信得过的身边人。

　　“我问你，”霍云起忽然发问，语气有些犹豫，“你说……我不讲人情吗？我愣头青？”

　　望舒后背一凛——谁敢说霍云起愣头青？这不是找死吗？

　　“小三爷，您这话从何说起啊？”望舒才不会傻到正面回答，“这无缘无故的，这话问得太突然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得弄明白前因后果再回答，别马屁没拍对再拍马蹄子上，犯不上的。

　　他转弯抹角的打机锋，霍云起是个急性子，没耐心绕弯子，手上的青冥剑猛地戳进木头3寸来深，松开剑把儿，他按着膝盖，向前探身：“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哪那么多屁话？”

　　青冥剑微微颤动，月色下闪着锋利的寒光。

　　“没有，您特别平易近人！”望舒盯着青冥剑，咽下唾沫，艰难地说道，“您运筹帷幄，百战不殆，怎么会是愣头青？”

　　霍云起听到耳朵里，深思了一瞬，觉得望舒很是诚实——自己绝对算得上是爱兵如子，他从不和下属争功，朝廷的奖赏他全都打赏给下属，他只需要胜利本身。小兵犯了错，他当然往死里打，不打得他们长记性，上战场会丢性命，岂能儿戏？不打得狠点，小崽子们不长记性，这简直就是爱兵如子，还是爱得很深那种。

　　他在霍家军里，带着一支几千人的队伍，成天的北戎人开仗，大大小小的没输过，屡战屡胜，不可能是愣头青！

　　无稽之谈。

　　望舒顺着他的心意说，霍云起又不是个善于反思的的人，很快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不近人情？胡说！愣头青？扯淡！

　　他很满意地一点头，刷地一声，收回青冥剑，看都不看，还剑入鞘。

　　望舒微妙地离他远了一点。

　　“你可以走了。”霍云起如释重负地一挥手，“出去吧，别耽误我睡觉。”

　　望舒暗暗地松了口气，苍天有眼，他可不是故意说假话，不得已而为之。

　　他想把铺盖拾掇好，霍云起嫌麻烦，一声吼把他轰出了门。霍云起自己只留了狼皮大氅，随便裹在身上，翻身躺倒在供台上，双手交叉在脑后，他又得了清净。

　　望舒他抱着暖暖的褥子滚了出来，他转念一想，其实小三爷只是脾气差，其实对自己还挺好的——谁会嫌弃铺盖太软，被子太暖呢？小三爷只是表达起来比较另类，一般人承受不了罢了。

　　他要去找个人多暖和的地方，铺上被褥好好睡上个舒服觉。

　　霍云起在四面漏风的破庙里，裹着狼皮安然入睡。傻小子睡凉炕，正值壮年，火力旺的很，一夜无梦，竟然也睡得十分踏实。

　　白日到来，整顿营地，加固城墙，他的兵忙碌了起来。

　　来自霍家军大本营的后方辎重也缓缓而至，小兵们喜笑颜开地卸着马车上的粮食和肉干。

　　霍云起仰头望着日挂中天，眯起眼睛，按照时辰推算，昨天走的传令兵应该已经将捷报送至大本营。他占住了燕关城，这城已经重回了大梁的怀抱，后方的支援和更多的兵马会陆续到来，要不了多久，老百姓将重回这座荒芜古城繁衍生息，重新点亮一片人间灯火。

　　这是大梁的新边界，他打下了它，他要把这里收拾出一副人间的样子。

　　当落日的余晖斜射古城的城墙，在干燥的地面上投下凸凹的影子，霍云起三口两口吞下了五个烤的热气腾腾的杂粮馍馍，就着一碗飘着几片干菜叶子的汤，他仰头咕咚咕咚喝了一大盆。

　　味道没咂么出来，有点咸是真的。后援很及时的带来了盐巴，他五六天没吃到咸味了，倒不是在乎食物的美味，他每天在冰天雪地里，只求果腹，不求色香味，他只是担心，长久的不吃盐巴，他的兵会打仗没劲，现在好了，远处的小兵嬉闹着成一团，生龙活虎，热情腾腾的大铁锅里煮着水，给刚断血的山羊剥皮。

　　山羊的腿还在抽搐，皮已经整张的蜕了下来，小兵笑闹争抢着将羊皮扔进开水锅里，大把撒着盐巴和采来了的酸果子，只要鞣制一个时辰，那张皮子就会除去异味，变成某个小兵身上的一张抗寒保暖的皮袄。

　　粗树枝支架，鲜红的炭火火头正旺，水淋淋的整羊架了上去，滋滋啦啦一阵冒出白色水汽。水汽之后，远处的县衙房顶上，墙头上，散落着修修补补的小兵，那处是燕关城最好的一处宅院，可惜北戎人来过，放过大火，烧得破败了。等修缮好了，霍云起就不必去破庙和玉皇大帝安寝了。

　　落日下去特别快，几乎是一蹦一蹦的跳到了山那边，天边最后一抹宝蓝色掺杂着玫红色的瑰丽余韵，一片大漠孤烟的夜晚降临了。

　　霍云起再一次披上了狼皮大氅，犹豫了片刻，他唤望舒拿来了玉箫。

　　望舒说羊马上烤好了，参军你干嘛去。霍云起望着远处的原始林子，只说了一句“我不饿”便一夹绛钗的马肚子奔了出去。

　　大氅像大雁展开的翅膀，绛钗四蹄生风，他便如同飞了起来。

　　其实不确定还能见到最晚的那个神秘人物，他回营救火，便失了先招，那人若是不傻，必然是趁机逃了，哪有还自己送上门的道理？

　　这西北荒漠边城，除了北狄人，就是他这支千把号人的队伍，在这里徘徊，能有什么好处？

　　不过他还是来了。

　　既然有约，他便一定会赴。他从不食言，即使今日可能有人挖了陷阱在这里等他，他也会去。

　　进了林子，树枝越来越密，他不得不下马。拍拍绛钗的颈侧，算是安抚——周围密林不见一点光亮，绛钗是匹聪明的马，是不愿涉险来这种四处都有可能藏匿野兽地界的。

　　从怀里掏出火折子，他打亮了四周环境，这是一处林中稍微平整的空地，周围不知品种的大树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应该是千年的古树，大概这种巨树太能争抢阳光养料，周围没有其他的树，这里便成了密林中的一处空场，只是头顶的树冠高而密实，把这里拢成了一处古堡一般的存在。

　　弯腰拾起一团干燥的艾绒草，火光亮了一瞬，驱散了浓重的黑暗，可那只是一瞬间，草团烧尽了。

　　霍云起细细的碾碎了手里的灰，地面这么干燥，一点点火星都会烧着这片林子。

　　凭着记忆，他向上跳跃，稳稳的落在了大树枝上。一条长腿垂着，另一条腿屈膝，他靠在主干上，好整以暇地从身后抽出长箫。

　　箫声响起，没有现成的曲调，只是一个旋律荡漾着另一个旋律，他随着此刻的心意吹着。

　　等吹罢这支曲子，自己就回去，他想，昨天那个神秘人物若是不傻，今天定然不会来。昨天一场突来的大火解了围，今晚可就没有这等好事了。

　　曲子慢慢收尾，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霍云起心想果然如此，于是他探身要跳下树枝。

　　另一个方向，同样的高度，忽然传来了昨晚那个黯哑的声音：“今天心情不错？”

　　霍云起身形一顿，这人什么时候到的？竟然逃出了他的察觉，这等轻功他还从没遇到过。

　　“你竟然来了！”霍云起说，他暗暗摸到树干上的一处滴落的松油，无声地和艾绒槽揉成了一个团。

　　“当然要来，”那人说，“昨天没赏够你的曲子，今天本大爷就来是了，你好好吹，本大爷有赏……暧，脾气真大！”

　　一枚火流星忽然出现，突然就飞到了他的面前，而火流星之后，是一跃跟上的霍云起。

　　火流星的暖光，照亮了霍云起剑眉星目的面孔，也照亮了对方——霍云起这次看清了，对方脸上这次没有覆黑纱，而是半张绣着恶鬼花纹的面具挡着左半张脸。

　　半张脸狰狞丑陋，另外半张脸白皙清秀，仿佛天堂和地狱在这里交界，人鬼在这里衔接，一时之间，怪异的感觉袭上了霍云起的心头。

　　那人就趁着这时，飞起一脚踢开了火流星，将自己重新隐藏在黑暗里。

　　“我不喜欢别人盯着我的脸看。”他冷冷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