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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争风吃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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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均美滋滋地抱着玉观音回去和老夫人复命。
这白玉送子观音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就这块一尺多长的白玉,通体润白,举世难得的玉石料。这是霍云起当年第一次以车骑校尉的官衔带人打败北狄时俘获的战利品,据说那北狄人的苍莽山是个产玉的好地方,而这块玉石刚刚发现,是打算敬献给北狄王的礼物,还没来得及撤退带走,便被霍云起占领了矿山。
白玉后来被进贡给先帝,先帝念霍家子孙征战有功,便直接赏赐给了霍云起。所以这块玉,对于霍云起有特殊意义。
灵均听说,侯爷早些年曾经找过京城的第一名匠,要将这白玉雕琢成一位风度翩翩的小公子,可是后来那名将听了侯爷的要求,连连摇头婉拒。
各种原因到底为什么,灵均不大清楚,只是从老夫人教训侯爷的只言片语中听了个大概。
那工匠做不了这个雕塑,因为侯爷的要求是“玉树临风的男子风骨,在水一方的佳人眉眼”,既要“飒爽英姿堂堂五尺男儿”,又要“身段柔软缠绵悱恻”。那京都第一名匠雕刻无数佳作,唯独被霍家侯爷这个前后矛盾的要求逼得差点发疯,再一看那御赐的佳料,还没下刻刀,手边发抖了,生怕雕出的东西不符合侯爷的预期,再赔不起这么好的白玉籽料。
不过最后还是老夫人有魄力,认定自家那儿子在军营里和兵痞子厮混时间过长,对于妙龄少女的认知可能有些误差,所以他那审美要求可以不必作数。
再次找来京都第一雕刻匠入府,那雕刻匠掀开红布,一看是这块熟悉的玉料,当场就要打退堂鼓。可老夫人一拍桌子,一众小兵鱼贯而入,把雕刻匠围了起来,又将二十两黄金直接端了出来,塞进雕刻匠怀里。
“别管侯爷怎么跟你说的,就按我说的雕!”老夫人拍了板,“就雕个千手千足送子观音,保佑我霍家香火旺盛,子孙满堂。”
那雕刻匠在威逼利诱之下,只能就范,在霍家一住就是两个月,不分白天黑夜忙个不停,终于把那白玉雕出了人样。
数月后,霍云起从西北领兵回家探望,再见到自己那块意义特殊的白玉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想象中的“雌雄同体”的绝世佳人,正挥舞这一圈的手臂面对自己微笑,成了另一款的“不男不女”观音大士。
霍云起脑袋嗡嗡作响,脑海中的“梦中人”形象被眼前的慈祥富态的微笑炸得烟消云散,他有心挥出青冥剑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却忽闻老母亲慈爱的问候——
“三郎快来看看,为娘亲自找人给你雕的,富贵吉祥,将来你大婚了就把这个摆放在寝殿,保你一年一个小公子。”
霍云起就没了脾气。
玉器再好,不过漂亮石头,娘若是高兴,也就罢了。至于那个“梦中人”,霍云起心里痛了一瞬,就算雕成玉人,融化金水塑了金身,也不如那个当初活生生的小人儿好了。
灵均把这个玉观音交给老夫人的时候,没说是自己去抢的,她心怀鬼胎的告诉老夫人,苏晓婉看不上这个玉观音,是破石头,还说那满屋子东西她都看不上,明儿个当破烂全扔了。
这可把老夫人气得够呛。当将军寝殿,苏晓婉嫁过来前,老夫人也是花了无数个心思装潢布置的,当初也是对苏晓婉充满期待的。做儿媳妇的,不生养,还有理了?真是岂有此理!
老夫人心里更厌烦苏晓婉了,认为对方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自己的好心都被她当成驴肝肺了。那一屋子的宝贝就算摔了还听个响呢,怎么到苏晓婉那还成了破烂了?
灵均添油加醋的胡诌了一气,当场把老夫气得脸发青,差点就要轰隆隆地跑到苏晓婉那里去发难,还是丫鬟芷兰瞪了灵均一眼,一下一下地给老夫人捋心口,说恐怕有误会,以后找机会再问,不急在一时。
老夫人这口气堵在心口还没出来呢,霍耀宗打门外进来了,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让人瞧了腌心。
“平时嘴说个不停,今天怎么说话这么费劲,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啊。”老夫人没时间和他打哑谜,恨不得抡起棒子把他屁打出来。
“夫人……”霍耀宗满脸为难,又不得不说,“那个……侯爷,已经领了姑娘去外宅啦,恐怕这灯会办不成了。”
“什么?真的?”老夫人转怒为喜,一时把玉观音这茬给忘了,“哪家姑娘?父亲几品?”
她办灯会,不过是挂羊头卖狗肉,说白了就是相亲会。现在霍云起一步到位,把人都领进宅门了,那岂不是皆大欢喜。老太太两眼放光,恨不得她家三郎今晚办事,明儿个就把孙儿领回来。
可霍耀宗好像吃了哑药,又不说话了。
“你倒是说啊!”芷兰最懂老夫人心思,便催促道:“到底哪家姑娘这么有福气?霍管家,你装哑巴干嘛?也想去做影卫啊?”
霍耀宗知道躲不过去,干巴巴地咽了口唾沫,磕磕巴巴地说道:“老夫人,您别着急……侯爷带去的姑娘,是,是……卿玉阁的花魁,溪隐。”
“啊?”霍老夫人愣在当场。
霍老夫人这一天,情绪起伏比一年还多,一会高兴,一会受气,这会儿又受了莫大的刺激——
她霍府,堂堂的大梁一等侯府,多么尊贵,多么荣耀,连纳妾都只考虑京官三品以上官员的庶女,那些普通人家的清白女孩根本不配踏进霍家的门槛子。
霍云起,霍家唯一的嫡子,怎么能和一个名妓搞到一起?
三郎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从小就要强,浑身上下,一点恶习都没有。当然,最近一年来,老夫人也有所耳闻,霍云起偶有涉足卿玉阁这种风月场所,可是老夫人觉得,那只是逢场作戏,娱游交际罢了,三郎可不是个乱来的孩子。
怎么……就突然和个名妓搞到一起去了呢?
霍家列祖列宗的脸该往哪放?
“混账!”霍老夫人忽然一声大喝,她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巨大的力量,怒不可歇地一抬手,将灵均手中的玉观音打落在地。
霍管家和芷兰灵均,吓得跪在了地上:“老夫人息怒!”
老夫人充耳不闻,她气得直抖。
“把那个不孝子给我叫回来,去!”他朝霍耀宗一挥手。
霍耀宗连声诺诺,起身想安慰老夫人坐好,气大伤身。可霍老夫人急匆匆的连连挥手。
“快去!”她说,“把不孝子叫回来,决不许他在外宅过夜!”
她心里生气,但更多的是着急。她是想要儿孙满堂,但是如果是妓女所生的孙子,她养还是不养?养?世人贻笑大方。不养?霍家骨血随他流落江湖?霍云起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名妓……恐怕还是有手段的……
霍耀宗满怀焦虑的跑出去给卫兵传话,让侯爷得到消息快回府,霍耀宗又怕侯爷耽误,便自作主张地传话说老夫人身体不适,得了急病。
不能怪霍耀宗想的多,毕竟霍云起色急、见色忘义这个口碑几乎京都家喻户晓了。
就今天白天的事——霍云起和人争风吃醋,为了女人,跟宰相的儿子,刚刚打了一架。
霍云起卿玉阁在倚香楼大戏院和宋宰相的大公子宋子渊大打出手,二人上演全武行的原因很简单,为了溪隐。
这事还得从宋子渊说起。
宋子渊他爹宋孟,当朝宰相,文官之首。宋子渊从小游手好闲,不服管教,不想走仕途受管教,就借着祖辈的庇护到处做生意。
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宰相犊子会做生意。
布匹粮食兵器,没有宋大公子不沾手的生意。他父亲只要稍微点点头,别人拿不到的生意,就会主动送上宋大公子门,这钱非他能不能赚也。
宋公子要做粮食生意,江南的各州府知县都是识相之人,千倾良田只有宋家收得,别的商号想收粮?官家定然掏出各种条条框框,绝不可能让你成行。一来二去,各家商号都学聪明了,纷纷向宋家的商号上供,得个宋家商号分舵的名头,再去收粮,才有条活路。
这样一来,宋大公子其实根本不需出什么力气,自有成百上千的商人们上赶着上供得宋家的名头,再去把活全干好,回头把最大的利益再上供给宋大公子。
唯有这样,皆大欢喜。
大梁虽不是富庶之国,却不乏巨富之家。
宋子渊是躺在金山银山的得意公子,十三岁便娶妻纳妾,家里老婆多的数不清,外边更是养了无数侧室,宋大公子早上看上的姑娘,晚上必然搂到床榻之上,一看一个准,百发百中。宋公子十五岁便儿女绕膝,子女多得自己都认不清,毕竟这都是男欢女爱的附属物,宋公子很专一,还是只爱女人。
宋公子靠着真金白银俘获了不少女子的心,唯独在溪隐这里碰了软钉子。
溪隐是妓,但却卖艺不卖身,宋公子砸了无数的金银珠宝,也只换来美人时有时无的陪伴欢笑,绝不肯委身于他。宋公子当惯了香饽饽,没想到在溪隐这里成了臭狗屎,溪隐始终若即若离,心情好时陪他吃酒说话,心情不好时,哪怕他用金条砸门,也不肯陪他。
宋公子头一次犯了相思病,越得不到越觉得好,连溪隐不肯就范,在他看起来也愈发的冰清玉洁起来。
溪隐每月初五在卿玉阁的倚香楼演奏胡琴,宋大公子雷打不动来捧场。这天还特意做了一番准备——
他便特意差人从江南东林买来西洋八哥,巴掌大小,黑尾白眉金瞳,那鸟儿又及其聪明,不仅会说人话,还会插科打诨,比个好奴才还会逗人开心。
宋大宋子都训练好了,溪隐笑,鸟儿便会油嘴滑舌的说:“漂亮!”
送给溪隐礼物,溪隐若不收,八哥便替他回答:“喜欢喜欢,再来一个。”
都说女人爱小玩意,这小活物肯定能俘获溪隐的心。
溪隐这天一身白羽银丝的一群,飘飘若仙,一首《霓裳羽衣曲》演奏完毕,那宋公子便从头等包厢里站了起来啪啪鼓掌。他不见外地往台上走去,自觉自动地拉起了溪隐的手。
“美人儿,这曲子弹得真是妙啊!”他攥着溪隐的手,顺势就把人搂在了自己怀里,“真给我长脸!”
台下一片叫好和哄笑声。
论财富,没有人是宋公子的对手,真金白银的砸女人,都砸不过他,于是全都各怀私心地起哄。
宋子渊可不是什么要脸面的人,他就晓得“价高者得”这个道理,手臂里紧紧搂着溪隐,他炫耀地超台下一挥手:“起什么哄啊,小美人儿是老子的!”
溪隐笑笑,扭动身体挣扎,可是宋子渊力气太大,她挣脱不掉,只能低声说:“公子抬爱,溪隐还要去换衣服演奏下一曲,请公子行个方便。”
她低声下气,被宋子渊搂得晃来晃去,身上的衣服都是白雁和孔雀的羽毛和银丝穿线缝制而成,虽然美丽却不结实,她一挣扎,有几片羽毛已经撕掉飘落。
她像一只骨头轻羽毛细的鸟儿,被宋子渊拖着走向台下。更糟糕的是,胸前的稚嫩的羽毛最不结实,她越挣动就越往下掉,里面只有薄薄一层粉色的真丝抹胸,半透明的质地。溪隐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全力抱紧胸口,任凭宋子渊把自己当成一只开屏的孔雀在炫耀。
孔雀开屏纵然美丽,可若是羽毛落了,露出白花花赤条条的本质就难堪至极了。
就在她六神无主之际,忽然楼上的包厢蹬的一声响,一个人影脚蹬包厢栏杆,稳稳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