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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山林钟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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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山林钟鼓
夏日慢慢消退,如今晨起也有了些许凉意。但中午依旧是燥热的,平乐这种时候都是不会出门的。只安稳的躲在烟晚阁里让冰块包裹着。不过陈氏可不会就这么让她每日待在家里养膘,没过几天,便给她下达了一个通知。
“明日娘带你去玉佛寺上香!”陈氏有天晚上,对着正吃着白桃块的平乐说道。
“这么热的天?娘咱们换个时间去吧!”平乐做着最后的挣扎。
但陈氏一向别的事情都会纵容她,唯独上香这件事不能听她的。
“明日是十五,正是上香的好日子。过去了还得等到下月。”陈氏拉着平乐的手说道,“这时候去上香,去去你前几日的霉运。顺便娘再带你去求一签。”
钱氏自那日入魔般袭击了平乐之后,便被送至了家中的佛堂里静养。后来陈氏的娘家出面,压下来了这件事。这段污蔑案便这样不了了之了。不过,只要能让平乐回来,剩下的事陈氏都不是很在乎。但因此,平乐的名声也算是毁在了钱氏的手上。毕竟进过大理寺的未出阁少女,哪一家也不敢随便求娶。
广阳王因为此事又与陈氏吵了几架,不过每次都是以陈氏的胜利告终。一次广阳王与陈氏吵的狠了,还被陈氏挠破了右脸,自此,家里又安静了一段时间。
平乐的三个哥哥大概早就熟悉父母这种相处方式了,所以都很平淡的看待父母又不说话的状态。还是平乐有些心虚,每天都去陪陈氏说会话。因此陈氏更加喜欢和平乐待在一起了。
“可是这也不能是娘你叫我出去的理由啊!”平乐很不满,努力做着最后的挣扎。
但陈氏依然笑嘻嘻的,不吃她这一套,立刻起身向门外走去:“明日我来叫你!不能赖在床上。”
“娘!”平乐连白桃都吃不下去了,气鼓鼓的将水晶叉又叉在了一个无辜的白桃上。明日,陈氏让平乐早起,和她一起去玉佛寺还愿。
但陈氏这时早已溜出去了。
次日依旧如约而至,平乐还是没有逃脱早起的命运,被陈氏从床上拉起来,开始装扮。
“今日就梳个灵虚髻吧,然后簪那个玉荷花的珠钗就行。”平乐看到银字给自己梳头就头大,她每日像是往自己头上按了第二个头一样,沉的她都快驼背了。
陈氏知道平乐起早了会脾气不好,便对银字点点头,示意她顺着平乐来。
半个时辰之后,陈氏终于领上了自己美貌的女儿,欢欢喜喜的出了门了。今日陈氏带的人很齐全,钟离家的三个少爷此时都骑上了马,平乐跟着陈氏坐在后面的马车上,银字和笙调跟着陈氏的两个丫鬟云梦与云水坐另一辆小的青油马车跟在最后。
陈氏知道平乐怕热,所以特意嘱咐在马车上备了十足的冰块,还在冰块里给平乐冰上了一盏葡萄玉露饮来供她解暑。
平乐一上车就发现了冰块之中的葡萄玉露,欢欢喜喜的就拿了出来。
陈氏在一旁给她理了理腰间攒心梅花的禁步,道:“慢点喝,女孩子家的,饮那么多冰的总归是不好!”
平乐笑嘻嘻的将那盏冰饮递过去与陈氏道:“娘也喝点。”
陈氏冲她摆摆手:“娘不喜欢饮冰的。你自己稍喝点就好了啊!刚用完早饭,别猛一下饮那么多凉的。”
“知道了娘。”平乐嘴上应着,但行动还是很诚实的又饮了一大口。
马车檐上的铃铛摇出悦耳的声响,马车一路穿越闹市,然后慢慢驶向安宁的城郊。
玉佛寺建于山腰,要入寺,就必须要上一百八十阶石阶。平乐刚下车就感受到了一股热浪的袭来,正拿着扇子降温呢,就看到了面前的大工程。
她的腿一瞬间就软了三分,手中的化鹤归团扇都拿不稳了。
“娘?”平乐哀怨地看向陈氏。
“拜佛要心诚,这点路都不肯走,佛祖可是会生气的。”陈氏牵着平乐的手循循善诱道。
平乐心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还是拗不过陈氏那颗真诚的心,死死的拽着三哥的胳膊费劲的往上爬。
平限练武,身子骨自是比平乐好的。但平乐爬了三分之一的路就开始费劲的大喘气,额头上也有了薄薄的一层汗。
“三哥,我走不动了!”平乐无力地喊着平限道。
平限回头看向平乐,发现她那张原本白皙的小脸现在都晒的有些泛红了,还重重的喘着气,心里也不落忍,便蹲在了一块比较平整的地方对平乐说道:“上来吧!”
平乐没想到平限突然的动作,问道:“三哥?你要背我上去?”
“傻丫头,跟我没背过你似的!你小时候天天都是我背着你满院子的跑,现在长大了给我装失忆是吧!”平限蹲着的动作并没有变化,他扭头对着后面的平乐说道。
平乐觉得幸福来得好突然,但也不肯放弃这个机会,顺溜的就爬到了平限的背上。
“走了!背着小猪上山喽!”平限的力气很大,背着平乐还能走的健步如飞,一会就追上了前面的陈氏和平轩平城。
陈氏一看后面老三和老四的动静,立刻又发动了自己的念叨模式:“乐儿!让你走个路怎么比上刑场都难?”
“娘,我快不行了!”平乐压低了声音,虚弱的眼神看着陈氏,装模作样道。
陈氏拿她没办法,摆摆手自己走自己的台阶。
好不容易上到了正殿,陈氏带着平乐上了香后,便牵着平乐到了一旁的老僧面前:“大师,可否给小女算算姻缘?”说着,陈氏还虔诚的冲他行了个僧礼。
那银胡子的大师敲着木鱼的手悄然停下,睁开眼缓缓的看向平乐。这一看不要紧,他原本微眯的眼突然张大了起来,手也颤抖着指向平乐:
“你......”
“我?”平乐不知为何。
“姑娘,名字中可是有一个钟字?”大师此时认真的打量着平乐问道。
“自然,我们钟离家的女儿,自是有钟字。”陈氏回答道。
但那大师却摇摇头:“老衲不才,算不出这位姑娘的姻缘。施主还是请回吧。”
这下平乐算是听出了些眉目。他刚刚问道的钟字,恐怕不是钟离,而是她钟清清。难道他真的通灵?平乐自己心虚的思索道。但她本身倒是不相信鬼神之说的,应该就是巧合吧!平乐安慰着自己,跟着陈氏一起走向了后院。
陈氏中午会在此吃一餐斋,所以此时便让平乐在这里的客房休息。
不得不说,山上的温度是比山下要凉爽。坐在这树荫环绕的客房里,平乐感到没有刚刚那般热了。银字去山下取她们带的点心,笙调说去煮盏茶来给平乐解渴,也刚刚出了门。三个哥哥在旁边的客房休息,平乐一个人没意思,便打开门,向着后院的碑林闲逛。
今日因是十五,来上香的人很多,刚刚他们上来时就遇见了几位陈氏的故人,不过他们一般都是在前院上香的,轻易也不来这后面逛。
是以这后院的碑林,此时寂静一片,只有蝉鸣声在此喧嚣。
平乐觉得凉爽,便又向前走了几步。但突然,却被脚下的不知名植物给缠住了脚腕。她一个不留神,直接给绊倒在了地上。
“哎呦。”平乐惊呼一声,扭头看向自己脚上的藤蔓。
她眼看周围也没有人,只能自己费尽的爬起来,蹲在地上去解脚上的藤蔓。这藤蔓极其特殊,还长着细细的倒刺,挂在自己的裙子上十分的牢固,想要摘下来也实属不易。
她小心的解了一会,发现还是没有解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是个八爪鱼吧!这么强的吸附力。”平乐自己嘟囔道。
“八爪鱼?是什么?”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把平乐吓的一个激灵,又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不是,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平乐抱怨道。但面前的男子十分眼生,一身白色衣衫,下摆绣着的仙鹤用金线勾边,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儿子。而此时他正眼角弯弯的看向平乐。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需不需要我帮你啊?”那男子问道。
“你怎么帮我?”平乐疑惑的看向了他。陌生人的帮助,一般都是不能相信的。平乐心里坚信这一点。
那男子看着平乐,露出了一个狡猾的笑容来。之间袖口寒光一闪,他从袖中抽出了一把匕首来,对平乐摇了摇。
平乐心想:这怕不是遇上杀人犯了!吓的顿时大叫。
“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啊!杀人了!”
她想了想不对,又换了内容:
“救火啊!救火!快来救火啊!”(现代女子防身守则,遇上危险喊救火。)
那男子没想到平乐会有这么多内心戏,三两下将平乐脚上缠着的藤蔓砍掉,站起来道:
“姑娘别怕,在下就是帮你斩一下藤蔓而已。”
平乐刚刚只顾闭上眼睛大声呼救了,此时一睁眼,那男子已经站到了离自己两三米远的地方,手中的匕首也已经收回到了袖口里。
她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尴尬,清清刚刚喊的哑了的嗓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自己裙摆上的土道:
“哦哦,那啥,我以为你想......那个谢谢了啊!”
平乐尴尬的时候,手里下意识想摸着些东西。此时她局促的摸着自己腰间的禁步,说道:
“今天多谢公子了,那我就先走了。”说着冲着那男子行了个礼,便匆匆的离开了。
一边走着,一边平乐心里想着:这不是经典狗血剧情吗?英雄救美!而且英雄的颜值还很高!也不对,这颜值,还是比不上我的哥哥们。想着这些,她便自己低头走那刚刚走过的石阶,准备按原路回去。
正遐想着这些无厘头的事呢,平乐便忽然觉得自己脖颈后传来一阵凉风,紧接着脖后一疼,她便失去了知觉。
后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瞎了一只眼的男人,穿着农家的粗布衣裳,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他一个手抓着已经被他打晕的平乐,看着台阶旁的山崖,手慢慢的松开了。
平乐便顺着重力,直直的向着山崖下面栽去。
“去死吧!小贱人!”那男子冲着平乐下落的地方疯狂的笑着,“啊!”却忽然也被人的一个手刀给放倒了。
旁边,一个玄色的身影从他身边略过,轻点一下地面,缓缓的接住了正在坠落的平乐。
“三爷,这个男的怎么处置?”玄风在一旁将那个男子绑了个严严实实,请示道旁边抱着平乐的江衍。
“带回大理寺。”江衍面上没有一丝表情,冷冷的扫过那男子一眼。
“那郡主呢?”玄风指指江衍怀中的人儿。
“还是交给在下吧!”他们一齐望过去,之间一位青衫男子正立在他们的对面。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平乐的大哥,钟离平轩。
江衍自是认识他的,此时也不好不交人。只好把怀中的人儿交接给了平轩。
“今日救家妹之事,还望三爷不要对人提起。毕竟家妹还未出阁,被人知晓总归对她不太好。”平轩冷冷的看着江衍。他素来知晓江衍的手腕,心里是一万个不满意平乐与他扯上关系。而刚刚看他来救平乐,察觉到这绝不是偶然。
平轩抱着平乐向客房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家妹年幼,心思单纯不谙世事,和三爷不是一路人。还望三爷以后,不要再与家妹有什么来往。”
平轩这话说的便明明白白了。玄风忍不住想反驳,却被江衍及时的按住了。
江衍冲着平轩抱拳道:“我今日只是凑巧遇到此事,少不得出手相助一下。编修放心,此事,本官绝不会外传。也不会有损郡主的名声的。”平轩的官职正是三品编修。
“多谢。”平轩冲江衍点点头,便抱着平乐离去了。
江衍看着他走的背影,沉思了一会。忽然见到地上落下的一枚攒心梅花的禁步,蹲下来捡起,放到手上端详了一会儿。
“这应该是郡主落下的吧?”玄风在一旁说道。
江衍不做声,默默将那枚禁步收进了袖口。看向玄风道:“带着他,回大理寺。”
玄风撇撇嘴,心里嘀咕道:“被郡主长兄训了,又拿我发火。”但还是没有违抗江衍的胆量,只能乖乖的扛起来那男人跟上了江衍的步伐。
从上次江衍调查平乐这个案件之时,便察到了那中毒身亡的妇人家庭,知晓了她跟丈夫关系很好,也调查到了她的丈夫因为她的去世性情大变,便一直着人留意着这家的动静。今日听闻平乐要出门,便不放心的也赶了过来。现在一看,幸好自己今日及时赶了过来,要不然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情。每次都是这样凑巧,差一刻也会晚。偏他就可以找到她,救下她。
但想到刚刚的情况,江衍还是一阵后怕。就差那么一刻,就一刻,他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平乐了。
而这边,平轩抱着昏迷的平乐匆匆赶回了寺里的客房。陈氏刚才回来发现平乐不见了,便赶忙让三个儿子都出去找,顺带着将银字和笙调都训斥了一遍。现在老二老三都还没回来,老大就这样急匆匆的抱着昏迷的平乐走了进来。
陈氏一看平轩怀里的平乐,心里咯噔一下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还是身旁的云梦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陈氏:“夫人,别激动,先看看郡主的情况。”
陈氏这才平复了下来,跑过去看向刚刚放到床上的平乐,眼泪不禁就留下来了:“我的乐儿啊!最近这是怎么了?天天被人害,都害成这个样子了!”
一旁平轩说道:“刚刚我去后山找妹妹,就看到妹妹被人打晕正要往山崖下扔。”平轩隐瞒了江衍救平乐的事情,他估计母亲也不希望平乐与江衍有什么交集。
陈氏赶忙叫云梦去请大夫,一边自己拿帕子擦着眼泪道:“我的乐儿最近这是怎么了?今日特地来玉佛寺,就想为她求一个平安,可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到底是谁!是谁一直要害我的乐儿!”陈氏越说越激动,头也跟着情绪而动了起来,她愤怒的抓着一旁的床沿,像是要将它捏碎一般。
平轩看到母亲生气,赶忙劝道:“母亲不要急,人我已经送到大理寺了!想必三爷会给我们一个答复。”
“大理寺卿!就是因为上次他执意要扣下乐儿,才让乐儿受了那么大的苦!今日将人送进大理寺!谁知道这个所谓的大理寺卿会怎么断案!”陈氏一听见江衍的名字就心里不舒服。
“母亲别着急,大理寺卿的能力是整个大宋有目共睹的。想必这次将人送过去,他会给我们一个答复的。”平轩劝说道。
但陈氏并没有因为平轩的劝说而改变自己的看法,依然紧锁着眉头,焦急的等待着大夫的到来。
而这边江衍也抵达了大理寺。地牢里,那个昏迷的男人被一盆凉水给泼醒了。
江衍坐在昏暗的地牢那旁,眼睛阴狠的看向那个被铁链吊着的男人,等待着他的清醒。
他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警惕的环顾了一下四周,眼睛逐渐找到了江衍所在的方向:“你是谁?为什么抓老子!”
玄风听到他说话,上来就给了他一巴掌道:“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来撒野?”
那男子冷哼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来混着一颗刚刚被打掉的半颗牙齿:“怎么的?你们还想滥用私刑?别以为你们广阳王府人多势众的我就会怕你们!告诉你们,我就是要杀了钟离家的那个什么郡主,报仇!”说道最后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但还是透着浓浓的杀意。
江衍听到他的言论,眼睛里不经意间也露出了一丝杀气。但他还是没有开口,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玄风。
玄风接受到信号,冲他轻点了一下头。之后,地牢那本就阴暗的烛光忽然间颤了一下。
广阳王府。平乐终于缓缓的醒了过来。其实她刚刚就是被打晕了,也没有什么大碍。大夫稍微施了几针便转醒了过来。于是,她现在正坐在烟晚阁的床上,听着银字和笙调检讨自己。
“我都说了,真的不怪你们的。是我自己贪玩跑出去了,你们也没想到啊!别跪着了,快起来吧。”
银字和笙调还是纹丝不动的跪在地上哭,检讨着自己。
此时,卧房的珠帘忽然被人从外面掀开,平乐抬头望去,发现正是她的大哥钟离平轩。
“大哥?你怎么来了?”平乐诧异的望过去。
“平乐,现在我需要带你去一趟大理寺。”平轩紧锁着眉头,刚刚江衍派人将钱氏从佛堂里接了出去,他便隐隐的觉得,这个牵扯了广阳王家许多日的案子,今日怕是要有个了解了。
平乐也赶忙站起来,拉起地上的银字和笙调:“帮我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