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机智伟大的牙齿

6、桂花禅房

　　第六回：桂花禅房
　　这边江衍用过早膳后，便和玄风一起出去去了堂上。平乐自己闲的无聊，只能蹲在院子的银杏树下数蚂蚁玩。这一玩不要紧，她马上就听到了身后刺耳又熟悉的声音：
　　“乐儿！”
　　平乐猛然间听到这声音还有些头皮发麻，她僵硬的转过头去，发现身后正是一脸憔悴的陈氏和拿着大包小包的她的丫头笙调。
　　陈氏一看平乐这被蚊子到此一游的小脸和那眼下乌黑的黑眼圈，心都碎了一半了。她赶忙将平乐从地上拽起来，前后端详了一圈：
　　“我的孩子，是娘没用，让你在这受苦了。”
　　“我没事娘，我在这挺好的。”平乐笑着安慰陈氏道。
　　“好什么好！看这小脸，都给盯成什么了！还有这黑眼圈，昨天肯定没休息好！幸好娘给你带了月樨膏，一会给你这小脸上抹抹。对了，他们让你住哪啊？带娘去看看，要是住的不好，看我不拆了大理寺。”陈氏说着便拉着平乐走。
　　平乐只好带着陈氏去了自己的屋子。也就是原来江衍住的地方。
　　陈氏一进去就开始极度的嫌弃：“他堂堂大理寺卿，怎么天天就住这种地方。关键是自己住就算了，还让我女儿也在这受苦！太不像话了！”
　　“还非要三天之后再审！这还有什么可审的！那毒妇自己演了一场戏诬陷我们家乐儿！做她的春秋大梦去吧！”陈氏越说越生气。
　　而跟在后面的笙调此时也放下了手中的包裹道：“小姐，这都是夫人让我给你收拾出来的你穿的衣服和一些碎银子，留着你在这里用。”笙调往常虽然开朗，但此时看到平乐就在这么一个小地方住了一晚后，心里也十分的难受。笑也笑不出来了。
　　平乐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们两个其实自己并没有受委屈了，只能陪着陈氏和笙调说了好大一会的话，便目送着她们离开了。
　　陈氏走时还十分的不舍：“娘已经派人去给你查了！那个毒妇找的人，娘挖地三尺也要给你找出来。”
　　平乐只能重重的点头，看着她们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江衍和玄风出去了半日，到午时也没有回来。平乐就一个人独享了老黄的拿手菜，下午又乐乐呵呵的去找他做下午茶了。
　　“郡主啊，咱老黄别的不敢说，单说这厨艺，那可是宫里的御厨手把手教的，那点心更别说了。形神俱佳！就是因为大人不喜吃甜食，所以我才一直没有用武之地。今天我就给你露一手？”老黄兴奋的撸起了袖子，抄起了案板上的一块面。
　　“你都会做什么啊？”平乐好奇道。
　　“我当初最拿手的就是做一道荷花酥！那千层的酥皮，这满京城，怕是没人能比得过我。”老黄双手活着面，嘴上还不忘跟平乐吹嘘。一旁的黄婶都听不下去了，摇摇头出门洗菜去了。
　　“额，郡主呀！这厨房乱，您要不还是先回屋去等吧，等一会我做好了，找人给你送过去。”老黄看看平乐站在这里看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行，那我就先出去溜达一圈，一会儿再回来找您。”平乐看出自己有些碍事了，也就不多待，“我一会儿还想吃个冰酪子，加茉莉花酱的！”
　　“没问题！”老黄冲她挥手道。
　　平乐也就欢欢喜喜的出去了。但她光待在屋子里也着实没什么意思，便顺着厨房的方向，往里面的一进院子走去了。
　　大理寺分三进，最外面的一进是公堂和衙役的休息地，中间一进是平乐昨天住的地方，而最里面的那进，平乐倒是从没进去过。不过看那外围便觉得有些破败冷清了。里头的一棵桂花树像是被虫蛀过了一样，现在半死不活的开始簌簌的落叶，而门窗也都落了些灰，看着像许久未有过人的样子了。整个院子落木萧萧的，看着很倾颓。
　　平乐走进去，便觉得背后冒着嗖嗖的冷风。吓的她猛的一哆嗦。
　　“还是出去吧。”平乐没有什么冒险精神，下意识就准备转头回去。
　　可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却突然喊了出来：“啊！”
　　只见她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妇人。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乱乱的披在身上。眼睛里遍布着红血丝，就那样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平乐辨识了一下，发现她和钱氏有些相似，但那神情却让她一时不敢确定。
　　“那个，打扰了！我就是路过，马上就走，马上就走。”说着平乐还做了个请的手势，想让她让开门的方向。
　　但那老妇人却纹丝不动，冲着平乐阴狠的笑了一下，伸出了她长着长长的指甲的布满皱纹的手，直冲着平乐而来。
　　平乐一看不对，忙用尽自己的力量喊道：“救命啊！救命！”那开枯死的桂花树上突然惊飞起一片乌鸦，啊啊的叫着飞远了。
　　但那妇人却丝毫没有受影响，一双狠厉的手还是直冲着平乐而来。
　　平乐也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她迅速转身，向远处跑去。随手抄起地上的石头向那老妇人砸去，但都被她灵活的躲开了。
　　“这哪像个老年人啊！”平乐一边躲一边念叨着。
　　但她同样不像老年人的地方，还有那超速的腿速。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她便移动到了平乐的面前，那双皱纹密布的手迅速掐上了平乐细细的脖颈。并且突然发力，像是要掐断她的脖子。
　　“等会，等......”她还没有开始挣扎，转眼就被抓住了。
　　平乐的脸一下子就因喘不上气而憋的通红。她挣扎着想要扒开她的手，但那老妇人的力气大的惊人，她竟没有一点反击的余地。双眼惊恐的看着面前那个像钱氏的老妇人，想说话却无法开口。只能任由她将自己按在了墙上，手不断的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
　　“我还不想死！”平乐心里想着，但她的视线还是逐渐因为缺氧而变得模糊了起来。四肢也渐渐使不上力来了。那挣扎的手也逐渐垂了下来。她感觉自己濒临死亡了。
　　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她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脖颈上那股让人窒息的力量消失了，但她只以为是自己已经死了。模糊中，好似还有一声凄厉的嘶吼声，但都似梦一般消失了。
　　玄色衣袍的男子抱着怀里水天碧衫子的姑娘，看着对面被她一掌拍吐血的老妇人，对身边的人冷冷的说了一句：
　　“把她给我绑起来，一会儿再审她！”
　　“是。”玄风抱拳应道。
　　原来那一刻，江衍刚刚回来。四处寻了平乐一圈没有发现人后，便看到了头顶忽然飞过的一群乌鸦。他隐约的觉得可能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便飞速的跑到了后院，正巧看到了平乐被人掐着脖子按在墙上的一幕。当时他心跳都漏了一拍，但手上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一掌便打中了那人，稳稳的接住了已经昏迷的平乐。
　　怀中的人现在已经毫无生机，那最灵动的眼睛此时紧紧的闭着，嘴唇也失去了血色变得苍白不堪。他这一刻真切感受到了一股浓浓的恐惧。于是，他没有丝毫的犹豫，抱着她赶紧回了前院。
　　途径厨房的时候，恰逢黄婶端着荷花酥准备去找平乐，看到江衍怀里紧闭着眼睛的平乐顿时吓了一跳：
　　“郡主这是怎么了？”
　　“快去，叫白大夫到我房里来一趟。”江衍语气中透出的焦急与往常的稳重简直判若两人。
　　黄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能赶紧跑去叫人。
　　白大夫常年驻守在大理寺，负责着外伤的救治。江衍因为身为大理寺卿，所以经常会遭到刺杀，每次受伤都是白大夫将他治好的。所以久而久之，他便成了江衍的私人大夫。
　　白大夫腿脚不慢，听到消息没一会就赶了过来。看到这次救助对象不是江衍，倒换成了一个眼生的小姑娘，他有一瞬的发怔。而这小姑娘此时正被江衍牢牢的抱在怀里，他心里也便猜出了个大概，再看这姑娘脖子上的勒痕和伤口，似是被人掐过和指甲嵌进皮肉的样子。
　　“大人，先让这位姑娘平躺着，老夫才好医治。”白大夫说道。
　　江衍此时才反应过来她一直在自己怀里，顿时觉得好像心事被戳穿一般，赶紧将平乐放到了床上。
　　白大夫便走过去翻开了平乐的眼皮看了看，然后搭上了她右手的手腕查看脉搏。
　　“如何？”江衍急急的问道。他从未像今天这样紧张过一个人的安危。也从未像现在一样期盼着听见好消息。哪怕那年他被白莲教逼至山崖边上，他跳崖的那一瞬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白大夫收手道：“还好，这姑娘明显就是被人掐到窒息从而昏迷的。而此时她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恐怕再迟一会儿，就......”白大夫没有说完，但江衍已经能明白个大概了。
　　“那现在该怎么做？”江衍问道。
　　这时白大夫从他随身带来的医药箱里取出了一个白瓷药瓶，从中倒出一粒丸药来递给江衍道：
　　“大人让她服用下这里丸药，然后老夫再施几针。大概就能转醒过来了。”白大夫从刚刚一进来就能感觉到这姑娘对江衍的重要性，此时更是不敢大意了。
　　江衍立刻便照做，轻轻捏开平乐的嘴，将丸药送进去，然后让她倚着自己的身子，从桌上端起来杯子，喂了一口水下去。
　　白大夫此时也准备好了银针，在平乐的太阳穴与眉心处轻扎了几针，再在头顶的穴位上扎了几针。
　　“大人，这样就好了。一会她就能醒来了。”白大夫收针说道。
　　此时玄风也关好了那刚刚的老妇人，正站在平乐门口向里观望着情况。看到江衍怀里抱着平乐，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进来。
　　江衍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他。
　　“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有事就进来！”
　　玄风被发现了，也就坦坦荡荡的走了进来道：“三爷，我就是来看看小郡主怎么样了。”
　　江衍白了他一眼道：“现在没事了，只是还没醒。”
　　江衍这么些年来，身边就没出现过任何一个女性。如今玄风看着自己的主子接二连三的为这个小丫头破例，现在又紧张兮兮的抱在怀里，哪还能猜不出来情况呢。想着江衍如今已二十五了，也是时候该娶妻了。玄风顿时便为他谋划了起来。
　　江衍看他进来就盯着自己出神，心里正烦躁的紧，低声骂道：“你要没事了就滚出去！”
　　“三爷是嫌我碍事了呗。我就是问问您看那老妇人该怎么处理？”玄风看看江衍怀里昏迷不醒的平乐，又看向江衍。
　　江衍刚刚忙着平乐，如今被这么一提醒，确实有些蹊跷这事。于是低头看看怀里的人儿，似乎还没有要醒的迹象。于是便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了床上，盖上被子，跟着玄风出了屋子。
　　刚出门，他便又不放心的交代道：“你去，叫黄婶来守着她。”
　　玄风笑的一脸深意，去了厨房。
　　而这边，那个刚刚披头散发的老妇人此时正被绑的严严实实的按在了柴房。而刚刚让白大夫来检查过，她似乎是服用过白莲散。
　　“白莲散？那不是前几年白莲教盛行时制造的控制人心的药物吗？如今白莲教都灭亡了，哪里来的这东西呢？”玄风在一旁听着，不禁诧异道。
　　而此时钱氏还在一旁疯疯癫癫的说着胡话：“我就是要杀了平乐！谁让她碍了我的眼呢！”
　　钱氏刚刚服用了白大夫的解药，此时药效还没到。她的神智还是有些不清楚，手脚被捆绑着，却也还妄想着挣脱束缚。
　　江衍回想起前几年他打击白莲教时，曾将他们的一个副教主关在后院的禅房一段时间。而那禅房里本来鲜活的桂花树也因为他的到来而逐渐枯萎。想这白莲散，怕是他当时留在这里的，阴差阳错让钱氏服用，从而酿成了今天的事件。想到此，江衍不禁有些自责。当初自己不该将平乐一个人留在大理寺的，也没有找人陪着她。以至于她遇险，就差那么一点，如果自己再晚去一步，说不定她就会怎样呢？
　　自己不该因为私心将她留在这里的。想到此，江衍忽然叹了一口气道：
　　“本案结案了。通知广阳王府，让他们来接郡主回去吧！”
　　玄风不解：“三爷，今天下午您不还去买了一堆郡主可能会喜欢的东西吗？我还以为郡主还要在这里再待上几日的？”
　　江衍掏出钱氏奴仆的供状，交给玄风道：“她们已经招了，是她们一手策划想要陷害平乐的。”
　　“原来都找到证据了啊？”玄风挠挠头，“那这些东西？”他举起自己手里的那些大包小包的问道。
　　“你自己看着办。”江衍不置可否，起身离开了。
　　他又悄悄走回了平乐的屋外，站在门口向里望去。此时平乐已经转醒，正由黄婶喂着喝汤呢。她看到门外江衍的身影，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却不小心被口中的汤呛到，于是不住的猛烈咳嗽了几声。
　　门口的江衍下意识的准备冲进去，可转念一想又怕不妥，于是便立在门口对平乐说道：“你好好休息，我已通知了广阳王府，一会便有人来接你回去了。”
　　“我能回家了？”平乐有些诧异，不过随即便露出了个笑容来。
　　“是已经查明了不是我下的毒了吗？”平乐有些兴奋的问道。
　　江衍依然在门外，轻轻的点了点头。
　　陈氏依然是亲自来的，跟着来的还有平乐的二哥平城和平限。陈氏一进门就劈头盖脸的骂了江衍一顿，要不是平限和平城拦着，陈氏大有要上去挠他的冲动。平城和平限久闻大理寺卿的大名，对他向来都是带着一些敬畏的。平限和他有些交情，但因此也更为了解这位看上去冷冷的大理寺卿其实办起案来有多么的杀伐决断。当初猖狂一时的白莲教就是在他的手下被全部清洗的。这位大理寺卿，远不如面上那般。
　　平乐也听闻了刚刚是江衍在发疯的钱氏手中救下了自己，此时看到自己娘亲想要挠他，也忙过去阻拦道：
　　“娘别说三爷了，刚刚是人家救的我。”
　　陈氏又仔细拉着平乐打量了一番，嘴里念叨着受苦了，然后迅速的拉上平乐离开了大理寺。
　　平城和平限在后面收尾道歉，也跟着回去了。
　　江衍便一直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出了一会儿神。直到玄风来叫他，他才回了神。
　　“三爷，怎么郡主走了舍不得了？”玄风不怕死的问道。
　　结果江衍一脚狠狠的就冲着他的屁股踹了过去：“自己去绕着大理寺跑三圈，跑不完不许回来！”
　　“三爷，这郡主走了，你冲我撒气干嘛！”玄风满脸的委屈，但却不敢不去。
　　江衍便一个人走回了这两日平乐住的屋子里，将下午买来的那些看上去新奇的小玩具一一排开，放在案上。床边的桌上还放着一碟平乐没吃完的荷花酥，江衍看着它端详了一会，伸手拿起了一个小小的荷花咬了一口。
　　而这边马车上，陈氏来时已了解到这次平乐为什么能提前出来，气的恨不得手撕了钱氏。而钱氏现在在大理寺刚刚清醒过来，对之前自己做过的事情完全都不记得了。她只发现自己被捆绑着关在柴房，愤怒的大喊一声：
　　“来人那！快给我放开。”
　　不过众人没有指令，谁也不敢给她松绑，只能任由她在此喊叫。
　　广阳王府，银字和笙调早早便等在烟晚阁门口了，一见陈氏带着平乐回来，赶紧迎了上来。
　　“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平乐毫不吝啬的给了她们一个厚实的拥抱：“我可算回来了！你们可得好好给我补补，我可遭了大罪了！”
　　陈氏在后面慈爱的摸摸她的脑袋：“娘给你补，晚上让小厨房专做你爱吃的。”
　　“这每天小厨房做的都是妹妹爱吃的，就没有哪天是我们爱吃的。”平城和平限在后面也跟着前面的四人，一起进了烟晚阁。
　　“你们几个混小子，吃那么讲究干什么！”陈氏扭头说他们道。
　　“我深深的觉得娘只生了个妹妹，我们三个都是捡来的？”平城和平限不满的说道。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怎么就我们家反过来了呢？
　　但那边陈氏可已经不管他们两个的不满了，看着平乐跨了火盆，又开始吩咐小厨房送热水来跑艾叶澡。
　　“你们几个，没事就散了！”陈氏开始轰平城和平限。
　　他们两个无奈的摆摆手，只好结伴离开了。
　　入夜，大理寺。
　　江衍今夜又失眠了。他躺在平乐前两日睡过的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理寺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