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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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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真身啊。”少女的声音微弱,本来热闹喧嚣的大堂却沉寂一片。喝茶聊天的,台上妖娆舞蹈的,走来走去打杂的,闲来在阁楼观望的,此刻纷纷向大门看去。
刚刚说话的少女面部扭曲,很快变成一个英俊青年男子的模样,“少说话。”
斯河斜眼媚媚,手在空中旋转一圈,便平白多出一面桃花扇,微风缭缭,鬓发飞扬,环视在场的人一眼,薄唇轻启,语气却不容置疑,“怕不是有人想下了我这船吧。”
刚刚还沉寂的大厅,一瞬里,歌舞升平,喝酒的仍旧喝酒,似刚刚没事儿一般。
桃扇捂面,斯河兀自笑开,“呵呵,瞧把你们吓的。”
“哥哥…”
“哥哥可不是什么都知。”斯河步行至少女跟前,半弯着腰,一手撑住桌子,一手拿扇面抵住少女的下巴,迫使她仰望起头。
“她还小。”少女面容扭曲,再度变成男子。
斯河放下扇面,“她还小,还小,便是得好好教教她。”说完便离了席,走了几步后想起什么似的,转身望向仍皱眉伫立在大门的男子,“便是这般乌七麻杂的,你个少年郎还要来。”
“渡她一程罢了。”
“跟我来。”
蔷薇,牡丹,山茶,栀子…百花在这里竞相开放,不问时节。繁花缭乱,这屋里所有死的物品皆是花枝藤蔓构成。原来起先在外面看到房屋墙上攀延的一点只是这房子漏出的一点幻象。不是攀延的那一点,而是这座房子本身就是藤蔓所构。奇怪的是却没有香味,一丝也没有。
“这些花只是一粒种子发出来的,百花在主藤上各自生长,互不干涉。枝叶日渐繁盛,种子的根部穿破甲板延伸至底部,不断吸取河水以获得滋养,所以这船上的花不败,不烂,不腐。”说到后头,斯河的声音明显有些亢奋。
她随手摘了一朵栀子,插在发髻中间。
“你们跟着我来。”话音一落,她便在空中盘旋登楼而上,走着的阶梯仍旧是闪耀的星辰。
众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少年。
俊逸的脸庞并未有任何变化,只稍微闭眼运气,整个人便漂浮在空中,抱着丑儿的手紧了紧。
“四楼去吧。”说着,以手捂面轻轻打了一个呵欠,“果然比不得你们少年人,出去一趟着实累人。”
闭着的花帘自动掀开,少年进去前向斯河道谢。
“礼数真多,和你老爹子一般,那一众人我都怪不喜欢的。不过你倒是比不得。”
楼下的一众人瞧着少年郎进了五楼,心里各自都有了些揣测。
“斯河”是山海内妖怪去往人间的必经之处,抵达人间前皆不能下船,违者,便是森森白骨一堆,超世不得。而这“斯河”说是停留之处,其则为各路妖怪的劫数,过了劫,通向烟火人间,历劫失败的比之超世不得森森白骨还要惨厉,失血,剥皮,化肉。这“斯河”被斯河经营成了一座客栈,却又不似真正的人间客栈,依照钱财宝物凭个人意志选房,而是看个人的法力高低。
“斯河”一共五层楼,底楼为厅堂,各路妖怪都可在此处歇息娱乐,柏年和丑儿进来时便见了歌舞升平,二层多住小妖,三层则是有些修为的,气氛比之地下的沉寂得一些,五层被斯河独占。唯独四楼从未见人住过。大家内心颇有好奇之意,到底何人才配得起这高处。
要知未修成人形的,便是连船都上不得,是以少女在看到丑儿时才会惊呼,如今,来者之间不但有原身,且入住了四楼,众人如何不惊异。
“勿招惹了他们。”
“哥哥,我不会。”少女喝上一口花茶,咂咂舌。
“你这身子瞧着是健壮,不过现下瞧来都是些虚胖罢了。”
我眼皮都还未全部打开,便听他这一遭,心里顿时郁结。
他见我睁了眼却不做动静,许是觉得言语重了些,稍缓道:“你过来,可是吃些吃食。”
一睁眼便见这里处处是花,好生漂亮,斑斓得心动,不由得呆愣了些许。
他见我傻了似的没有动静,便继续道:“玫瑰饼,桂花糕,皆是斯河替你备的,不吃只得倒了去。”
起先在木屋里整日吃些果子的早腻了,听得有鲜花做的食物倒是新奇,再者我对斯河颇有好感,抖动抖动翅膀,活动开了筋骨,便飞去了。
“如今在人家的地盘上可是要听些话。”他摸摸我的后脑勺。
虽然他说话多有得罪我之处,不过待我倒是真好。我也能听进去他的一些劝告,于是边吃边点头应喝。
“若你在此处闯了祸,我收拾不了你,斯河也不会放过你。”说完想起什么似的,自顾自地笑了笑,贴近我耳旁,轻轻道,“斯河可是只猫。”
话音一落,我浑身炸了毛。
难怪啊,我晕过去前就听斯河说了,我最喜爱你。可不喜爱我吗!猫吃鸟的!
“乖乖的就不怕。”
他捡起桌上我吃剩的一点玫瑰饼碎屑放入嘴里,皱了皱眉头,“太甜了。”
这蛇大王是个心大的,说完就上了床假寐,留我一鸟瘫在桌上暗自神伤。
我是待不住的,灌湘山那么大的地方我都没待住,更别说是这一间小屋子了。我寻思,这蛇说了不许我闯祸,却又没说不许我四处瞧一瞧的。
想明白这个道理,我便从一旁的小窗户飞了出去。
我个倒霉劲儿哟,出了窗便见斯河趴在楼上的围栏边,瞧见我后笑容满面,“我便知你是要跑出来的。”
一听这话,我心下一紧,这可不是专程来堵我的吗。
“跑什么跑?”她从五楼飞下,我未反应得来,窗户便被她关上。
“我是斯河,是这条河的主人,也是这客栈的主人,若要真对你怎么样,你就是这砧板上的鱼肉,肉块肉末全是凭我心情处置。”说着微动下巴,指了指窗户的方向,“就是这屋里的人也不能耐我何,知道了吗?”
她拍拍我的身子,许是摸到了些肉,严肃的表情又灿烂得像枝花,“他可是把你喂得好,真有趣。”
“你别吓她。”窗户从里面打开,是柏年。
“我喜爱她都来不及。”斯河撅撅嘴。
“这冥冥六界,知事的,皆尊称她一声阿祖,你倒是个好福气的,得她青睐。”柏年把我带回房间。
斯河竟如此厉害?看着柏年,我又摇摇头。
“我尊敬她,不尊称她。”
这客栈与世隔绝,不知时日,只困了睡,饿了吃,日子说好消遣却也难消遣。
“公子,阿祖刚不久得了阿老儿的消息,想唤你前去询问一番,可是方便?”门外小司礼貌性敲门三声,恭敬等候。
这蛇把他练书法的乐趣又带到了这里,我看得心里憋得慌,心里暗喜可总算是要走了。
最后一个字落笔完成,他才不紧不慢地放下毛笔,道:“你先去吧,我一会儿就到。”
“这是斯河阿祖事先替你备下的,原想是用不到的。”他嘴角轻扬,说得好似不情愿一般,可不是高兴坏了。
“阿老儿的话,你听不得。”他一边说,一边把我放进花笼。
以前我在灌湘山的时候,时常听得灌灌感慨,说时光匆匆,享乐不得几回,要遵从自己。
现下,我自出山以来,着实体会到了什么是享乐不得几回。去趟人间,自己的半条命都快折腾没了。
“你是何物?”蚊子般弱弱的声响。
我没答应,那声音又出现了。
“你是何物?”
我转了个身子,看到窗户处冒出的小脑袋。
“我说了你又听不懂。”
“我能听懂啊。”只瞧小身板翻了窗子进来。
“你可听懂?”我惊讶道。
“嘘。”她把食指放在嘴前,“你小声一点,别把我哥哥吵醒了。我是鸟,你也是鸟,能听懂你的话有何困难?”
“你哥哥?”
“对啊,我哥哥。”
“你哥哥在哪儿?”
“在我身体里。”她把我从房梁上取下,放在桌上,自己也落了座,丝毫不拘束。
“在你的身体里…”
“我们是共命鸟,自是一起的。你呢?你是何物?”
“我就是一只鸟,不知何物。”
“骗鬼呢,你住了四楼,自是厉害的人物。”
这话听得我有些心花怒放,调整了身姿,道:“灌湘山你知道吗?我来自那里。我啊,是一只火鸟,身体能喷火出来。”我想到那日在小屋里的情形。
她甚是激动,把我从笼子里放出来,抱在手里,举得高高的。不过还是畏惧她哥的,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喷一个看看。”
“我这火不常有的。”到底觉得没脸面,又道,“你见玉皇大帝常出面吗?不是的吧,我这火也是,得用在利处。”
她自顾自点头,“那倒是。”
我看她在房里转悠几圈,又到我跟前来,“你下楼吗?”
哎哟,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下面可是好玩,和人间有的一比。”
脑袋不听使唤,兴兴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