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渊深处芮草生》亦有时

10、乌梅

　　秋至，沈芮唤婢女在园中搭上桌椅，一边煮着茶，一边懒懒地晒太阳。
　　自从戚璟看完秦子渊的密函，将沈芮以远房亲戚为名安顿在府中后院，十来日了，他早出晚归，沈芮又是个早睡晚起的好孩子，就再也没见过公务繁忙的大将军。
　　但听婢女们闲聊，戚璟近来当真在整肃军纪，树立新风，当着全军斩首了几名跟流寇里应外合的内贼，当中一个还是身边患难相交多年的亲信，而最近军队调动频繁粮草运往前线，看来将军料理完家事，准备收拾流寇了。
　　从帝都到西境，路途上的追杀，岳磬城里的耳目，安插的亲信，猖狂如斯的内贼，显然都跟帝都风云变幻的朝堂脱不了什么干系。
　　戚大将军是陛下一手提拔的亲信，从未表明过对哪位皇子的支持，那这“内贼”自然也是为了好听的说法，再往深想想，不过就是两派势力斗争的产物。
　　有人想拉拢这位大将军，也想若拉拢不成，便制造错处来夺取兵权。
　　近来从帝都传来消息，陛下听闻前线奏报，三皇子护边不利一路撤军，被东边倭寇打没两个城池，西边戚家军遇内贼，节节败退，多日不曾出关迎敌。陛下在朝堂上大怒，罢黜了好几个三皇子党的重臣。
　　而后整肃朝堂，当今皇后被罢，三皇子被押解回京这样的大事，在沈芮耳中便成了戏里的唱词一般，腥风血雨最后化成了两滴叹息的泪，台下的人莫名感怀并衷心鼓掌，一场戏便落了幕。
　　朝堂上的事说实在话沈芮不懂，经此一役，也不大想弄个明白。阿齐已向平延府里报了平安，等人接回府，又乖乖回去当米虫。
　　果然小白脸子他们跟着戚大将军还是很有前途的啊，不可限量不可限量，既如此走前是不是得顺点儿他们什么？
　　这样想想还有些舍不得呢，嗯……可是晚饭厨子到底做不做拿手的桂花酱鸭跟水晶脆藕呢？

　　因此小白脸子乍然出现的时候着实吓了人一跳。
　　他头戴束发白玉冠，深绿铠甲战袍，银腰带挂銙，面色康健如常，眸如辰星，就那样静静注视着人，沈芮就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当小白脸子不再是小白脸子的时候，她该怎么办呢？
　　这样长的对视最后还是她败下阵来，“哎呀，我发觉这身衬你还过得去，伤都养好了？猪肝汤有没有按时喝啊？对了，他们俩呢？”
　　他却一个问题都没答，脸色肃然，只叫道：“沈芮。”
　　她应了声，又道：“不对，女孩子的闺名是你乱喊的吗。”
　　说完才反应过来，原来终于知道我是谁了呢……哼，还说扮大小姐，这么个真金白银似的大小姐在这坐着，还怕我办事不利？不过，你们这回该怕了吧，我爹娘可没我这么和善，以后总得让你们登门赔罪的。
　　结果一小包乌梅干子递了过来，沈芮很是惊喜，想着最近正馋，而关卡封了，城里商贩少，蜜饯零嘴些都成了紧俏货，小嘴立马甜起来：“给我的？多谢秦校尉啦。”
　　“原该是我道谢……”小白脸子一愣，又微微垂下脸，“你的伤呢？没什么别的要问？”
　　“小伤罢了，好吃好喝就万事大吉，”而后从头至尾仔仔细细想了一遭，还是不大明白秦子渊后一句问题的精髓在哪，“大概是没有要问的吧……”
　　或许是她的回答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小白脸子木着脸半天没接上话。
　　沈芮只得大发善心给他个台阶下：“那你想告诉我什么？”
　　他这才和缓了些，眉间都似柔情了些许，道：“绑人、追杀、递信，每一件事。”
　　噢……求人帮忙也不好好求，索性直接绑架个人才痛快，活该你们被追杀！
　　解释？你们都让黄花大闺女变成戚大将军的……事急从轻也是这么个用法吗？！
　　心里虽是这样想的，但吃人嘴软，沈芮免不了狗腿地将果盘递过去，小白脸子对这些无感，她又拿回来，认真剥着花生壳，想着他绑人的那些日子可没这么好说话，“话本里还从来没写过匪徒主动帮柔弱姑娘解惑呢。”
　　“……”
　　你是不赞同你是匪徒呢还是不赞同我自称柔弱姑娘，总得给我个说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