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渊深处芮草生》亦有时

9、递信

　　关卡不开，岳磬城里确实没有什么繁华热闹之景，商人各司其职，不时路过身着异国服饰的行人小贩，要不是进城门时有重兵把守，与寻常城池并无二致。
　　行到岳磬城东面的沈家铺子，沈芮一下车，门口守着的小厮阿齐就认出了沈芮，上前预备一展忠仆的赤诚心，泪花都攒好了，结果大小姐一挥拳头砸在他头上，该说的台词就懵掉了。
　　“哎呀，阿齐，近来过得如何？”
　　“大小姐！小姐您这是去哪了啊，老爷夫人担心得饭都吃不下了！”
　　“……这事就说来话长了。”
　　“少爷一见那陷阱便知是小姐您的杰作，又不敢报官，但您怎么也得给家里捎个口信，少爷可向所有的铺子下了死令，一见您便得将您带回去。”
　　“说完了？”
　　阿齐一愣，“大小姐！”
　　“你没跟着我兄长？”
　　“少爷昨日刚走，有消息说是在弥贡有人见过您。”
　　“噢，那铺子里没主事的人，我便是最大的了吧。拿些金贵的成衣、首饰来。”
　　“大小姐……”
　　“听话，我又不跑，总行了吧。”

　　话说回来，小白脸子这招莫不是苦肉计吧？
　　要不然本小姐怎么会言听计从地换上藕荷底丁香纹丝裙，青丝绾成流云髻，插一支雪色玲珑簪，身姿纤盈，扮成一俏丽姑娘，端坐在攒花结长穗车辇中，被七八个奴仆小厮簇拥着，活脱脱一官家贵妇出行的架势。
　　车行至岳磬府衙，城池由辅国大将军戚璟接管，这里也被纳为驻军府邸，进出都是武将。
　　阿齐有些迷惑：“大小姐，您这是要作何？”
　　沈芮揉了揉太阳穴：“阿齐啊，你说我这般做了，爹娘会不会将我千刀万剐了啊。”
　　“您、您要做什么，可别吓小的啊！”
　　“不管是不是真的，试试便知道了。”
　　阿齐脸色都变了，“大小姐……”
　　沈芮又想着要避开各种耳目躬亲面见大将军，她就头疼得坐不住。
　　事急从轻，爹娘定要谅解女儿这般自己许的诺，跪着也要完成的心啊。

　　小厮上前递上拜帖，守门的将士也未放人，沈芮便在车辇里伤伤心心掉眼泪，一边委屈着一边还要默默出声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不过一去两个多月……他……他便……不认我了吗？”
　　“呜呜……奴家千里迢迢来寻……不顾路上艰险，呜呜……好狠心的心……”
　　守门的将士见此棘手，只好打发人通报总管，片刻后就有府内婢女领着沈芮进了待客的偏厅，“将军巡防未归，小姐在此稍候片刻。”
　　“有劳了。”打赏完婢女，沈芮只得品着茶神游天外坐等将军回府，没了腕上的念珠，这时候过得委实慢了些。
　　天色暗下来，屋外的婢女婆子嚼着舌根打发时间：“这是哪家的姑娘呀？说是什么平延沈府？何事拜见大将军？”
　　“沈府你不知，皇商你总知道是什么吧。”
　　“皇商？那跟咱们大将军有什么关系……”
　　“真是不懂事的丫头，哪会有这么年轻貌美的官家姑娘无事千里迢迢来边城啊，”久经世事的婆子卖了个关子，“大将军俊俏风流郎的盛名果然名不虚传啊。”
　　“天哪，难不成……”
　　“你呀一点就通，看屋里那位的行头，指不定是大将军……呵呵，小心伺候着。”
　　这话听得沈芮颤了颤，嚼舌根也不找个僻静的地儿，想想小白脸子的计策倒是成一半了，可我堂堂沈府大小姐摇身一变成了戚大将军的、的……
　　戚大将军不得憋屈得慌。

　　门廊外终于喧闹起来，奴仆一下子都变成忙人，看样子大将军回府了。
　　沈芮正襟危坐，深吸一口气，未等瞧见大将军的人，门外已跪下一片，戚璟四十不惑的年纪，一身铠甲未褪，高挑伟岸，大步跨进偏厅。沈芮赶在他开口询问之前，攒着泪珠，提着暗花云锦丝绢迎上去：“呜呜……你个负心人，一走便杳无音信……”
　　大将军显然被这等投怀送抱吓得有些懵，后退了两步一把制止住沈芮提着丝绢的手，“你——”颔首却见丝绢里露出的羊角匕首，鞘上没嵌什么玉石，柄上的刻字却历历在目，见柄如见人，眸中一喜。
　　但沈芮无法分心怀疑这柄匕首到底有没有用，只得在他将自己押送地牢待审前，抽抽搭搭地靠近将军耳语道：“将军，秦子渊密函。”
　　戚璟不愧是统领一方的将领，反应也奇快，“一路上辛苦你了……是本将……是我的错……”一下将身边竖着耳朵听八卦的奴仆小厮打发了，“全部人都下去，不准躲在外面偷听，都给本将军走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