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诸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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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的引领者向来是个繁琐的差事。
精英训练中心的地形复杂，危险生物繁多，又没有地图，带着新人熟悉环境实在是劳心劳力。唯一的乐趣恐怕就是比较这届新人的资质如何。
萨格看着新来的年轻人陆续走进体检室，倚在门边漫不经心地打开记录平台，倏然惊异地睁大眼睛。
——那个保持时间最长、高悬在第一行的记录被刷新了！
萨格仔细地看了一遍，没错，以足足五十三年的记录时间标红置顶的能力记录由于新被打破，已经回到了灰色的正常字体，凭着讨论的热度还待在首行。
打破记录的人选择了匿名，但不死心的精英们通过工作人员与当时在场的人确认了一个信息：是之前没见过的人。
所有时间能对得上的引领者都被疯狂询问了一遍，目前确定了几个怀疑人选，还无法获得更准确的信息。
萨格忧郁地看着记录平台里的讨论，感到一种被时代抛弃的忧伤。
他曾经也年少轻狂地对着几条因为保持年限超过三十年而标红的记录摩拳擦掌，然后被现实按在地上摩擦，重新做人。
这究竟是哪里跳出来的天才？
萨格惆怅地连陆续完成体检出来的年轻人们都不想理了。察觉这一点的新人们互相兴奋地递着眼色，悄悄地绕开他，成群结队地去探索引领者不会提及的新区域。
体检室里，楚清晏微微皱起眉头。
只剩最后几个人了，但眼前的人在遗传模拟仪上的数据似乎有些不对——在已经唤醒衍兽的情况下，两个形态方向模拟下的衍兽改变的比例有些太大了。
一般说来，衍兽一旦被唤醒出现就不会再有什么变化，随主体人类的形态变化而变化已经是极其少见的情况，超过百分之五的变化比例更是从未见过。
超过瓦莱院士声明的理论最高限度百分之一……虽然微小，但总觉得奇怪。
遗传模拟仪安安静静的没有报警。它采用的是五年之前莽落丝颁布的统一标准，正常变化比例上限高达百分之七。
红发的年轻人离开遗传模拟仪的探测范围，似乎对楚清晏手里他的评价报告很是好奇，微微偏头，眼珠转向记录表格。
楚清晏竖起带着银灰色金属光泽的薄页，把这个多少有点异常的情况记在心里，打算之后去询问瓦莱院士，抬眼对着他颔首道：“你可以出去了。”
红发青年似乎也没把楚清晏的隐约抗拒放在心上，转头就退出了体检室。
楚清晏放下记录表格，语气依旧一如既往地平静：“下一个。”
如果真有什么异常，精英训练中心严密的筛选监察体系也不是那么容易混过去的。本来他一个按部就班的体检医生的职责只需确定是一个健康人就够了。
大概是因为莫名其妙的求知欲？最近正好有一个感兴趣的课题和瓦莱院士的研究有关，可以试着问问。
红发的青年走出体检室的时候，回过神来的萨格正气急败坏地追回四散的新人。他回头看了那位年轻得过分的医生一眼，神色陡然深沉。
似乎有一点小纰漏……还不到抹除的程度，可以暂且放任。
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瑟落政府究竟对他们的动作察觉了多少，以及，到底是哪里出现的岔子，让近年来的几次变动隐隐约约有针对他们计划的模样。
与此同时，凯瑟琳轻轻拨开河面上漂浮的开着紫花的凤眼莲，浮上水面，抓住垂落河面的树枝走上岸。
湿漉漉的长发吸饱了水，贴在背上能感受到与平时迥异的重量。纳米材料的衣物鞋袜不沾水，从头发末端滚落的水珠聚在衣角流下，水流的痕迹让凯瑟琳联想起刚从倾盆大雨里回来收起的伞。
连续独立完成关卡实在令人有些疲倦。凯瑟琳就近挑选了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仰头靠着还算干净的光滑树干坐下，惊起一小群停留在倾斜到接触水面的树冠里的小鸟。
这已经是森林的深处，人迹罕至，被凯瑟琳的动作惊起的雀鸟很快大胆地跳到她倚着休息的树木的气生根上，啁啁啾啾地继续啼叫。
高空传来清越的鸣声，宛如风吹过悠长的山谷。凯瑟琳正捋起滴水的长发，暗暗估计它的长度，闻声目光敏锐地抬头。
空旷晴朗的天空飞过舒展羽翼的蓝祖鸟，蓝水晶般的表羽从头顶到翼尖颜色渐次加深，飞翔时四只宽大的羽翼起伏如温柔的海浪。
这是一种非常稀有的气候指示生物，在整个星球上追逐着闪雨而迁徙，通常不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周。
凯瑟琳偏头拧干头发，犹豫着要不要继续。
她进入关卡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穿的衣物能够不沾普通的水，却会被闪雨打湿，溶入闪雨的水也能逐渐浸透。
而且，要是继续下去的话，需要两个人互相配合才有可能过关——对于凯瑟琳来说，这意味着要唤出衍兽。
她现在正走在万丈悬崖的边缘，竭尽所能地维持摇摇欲坠的平衡，如果唤出衍兽，一旦在过关途中受到什么刺激，这里就要面对双份的炸弹。
凯瑟琳想到这里，感到一种细微的难过——属于她的、智慧不亚于人类佼佼者的衍兽诸言，只要她偏离这不知如何稳定的平衡，就会重伤甚至就此消失。
智脑橘红色的小灯闪烁了三下。凯瑟琳点开消息界面，发现是打破记录的徽章已经抵达她在精英训练中心的默认地址。
她在首次关卡打破的似乎是一条保持时间很长的记录，图片显示的徽章形状是点缀着赤红宝石的金色羽毛，略微蜷曲的形态，应该是最长的尾羽。
由于她并没有加入精英训练中心，系统发布她的成绩为匿名，代表破纪录的羽毛徽章也就没有在根部刻上名字，而是一串当时属于她的随机代码。
金色表明这是难度等级最高的记录，长度象征着记录的保持时限。
下一关的通关条件适时地插入消息界面。凯瑟琳深吸一口气，抬手。
闭上眼睛有助于集中精神唤出衍兽。
下一刻，手掌传来温暖平滑的触感，似乎还能感受到那火焰般跃动的心跳。
凯瑟琳睁开眼，目光专注，微微柔和下来：“诸言。”
比她还要高上一些的诸言低下头，纯黑的眼珠，目光温和澄澈如水，轻柔地蹭蹭她的脸颊。
他看上去像是一头鹿，头顶双角，身形矫健，幽蓝的角晶莹若结冰的累累珊瑚，洁白的皮毛宛如一场月光下的新雪。
但诸言绝不是与鹿相似的温顺动物，他四足是收有利爪的脚掌，口中尖锐的齿可以咬碎猎物的喉咙，何况还有前伸的锋利枝状角。
这是因她而生的、智慧不逊于优秀人类的生物，他没有朋友，没有性别，由她从混沌不知中唤醒，也将与她同赴死亡的怀抱。
凯瑟琳伸手摸摸他的脸颊，皮肤带有的水滴从指尖落到他的皮毛上，像是落在玉石表面一般滑下。
诸言屈腿卧在地上以方便她的动作，依恋温度似的轻顶她的掌心，猎豹般的粗壮尾巴半环住她，一副忠诚的护卫姿态。
这就是她一直小心警惕地收起的生灵啊……能为她而死的伙伴，除了自己与爸爸兰德尔，甚至没有活人亲眼见过他。
其他曾经见过的人都已经化作莽落丝的星尘。那是棘手的敌人。
“我不会再收起你了。”凯瑟琳忽然说道，“至少，你应该看看这个你存在过的世界。”
就算他像她一样危险，也该有作为一名智慧生物的权利与自由。
衍兽无法说出有意义的语言。诸言垂首，发出一声欣悦的长鸣。
凯瑟琳笑起来，跨上他的背，扶住角的基部坐稳，声音也多了几分轻快：“走，让我们来试试，能不能再让你得到一个金羽徽章！”
蔚蓝的天空开始浮动起极光般色彩瑰丽变幻的云朵，林间清越悠长的鸟鸣此起彼伏，叶片的缝隙间有清莹的蓝光深浅不一地闪动。
白色的身影奔跑穿梭宛如一道林间的风，摇动枝头的花叶与幽幽的虫鸣，潺潺流淌的溪涧泉河在与足掌接触的瞬间凝固了水流与波纹，踏过之后声音极轻地破碎，一蓬冰晶随水流一闪即没。
凯瑟琳与诸言在闪雨停歇的间隙时回到住处。她有些困倦，但瑟落星的白天比曙焰星要长五分之一，此时乾阳依旧高悬在蔚蓝的天空中，之前落下的闪雨散射着阳光，让一切都变得五彩缤纷起来，宛如误入了一个欧泊石的国度。
“……我猜，最近出了新色的立体涂漆？”凯瑟琳抬头看看格外别致的高大楼房，沉默片刻，转头看向坐在办公桌后的登记人员，“这次的质量似乎很合我爸爸的心意。”
王律勾起职业性的微笑:“是的，他花了四个小时。”
他的内心十分复杂。
——兰德尔将军把他的那层楼房漆成了蓝天白云。非常完美的镜面效果，漂亮逼真的云彩还会随视角变换而发生细微的变化。
于是，在晴朗的天空下，那层楼房悄悄地消失了，其上的楼层看起来像厄斯文明传说的空中花园。
这也太引人注目了，简直在周围十几座楼房中脱颖而出、一枝独秀。
王律默默偏过头，正好对上凯瑟琳身边的白色动物的眼睛。
纯黑的眼珠……虹膜和凯瑟琳的差不多，这是她的衍兽？
看起来像一头鹿，目光温和，宛如安静温驯的食草动物。
衍兽的形态与性格往往与主体人类有微妙的近似，这头衍兽看起来简直算得上温文尔雅，难道眼前的大小姐其实是一个温和纯良的人？
“凯瑟琳——诸言？下午好。”漫不经心地走下楼梯到一楼大厅里的兰德尔挑起眉头，隐约露出怀念的笑意。
凯瑟琳心知他恐怕想起了他的衍兽——外形如长了獠牙的白貂的兰达，在一次任务中受了重伤，现在还不能自如地唤出。
诸言对他点点头。
兰德尔走近，抬手揉乱她还带着水汽的头发：“最近我挺忙的，你没事可以去教育城随便听一听，要是军部那群人来了，别听他们的被骗走了——政府也不行，瑟落军部和议会好得跟一家似的。”
黑发的女孩若有所思地看他。
能让一名将军忙碌起来——究竟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诸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