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孤儿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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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杰明陪着杰森办完了所有的手续，在第三次被问及为什么他不自己收养这个孩子，而要将他送到孤儿院去的时候，杰森把本杰明赶走了。
杰森：“谢谢，已经足够了，接下来我能够照顾好自己。”
民政局的人眼见就剩一个小孩要处理，转头给杰森指了一个地方待着，自己挂了歇业的牌子表示早上九点再开始办公，熄了灯接着把电闸也给拉上，这室内就和室外一样黑了。
杰森抱着骨灰盒在接待处的椅子上躺了一夜。
他无疑是一个早熟的孩子，对打架和街头法则都有着一定的见解，拿起主意来果断坚决，若是在街头流浪必是如鱼得水，但面对文明社会的秩序，他一无所知得像个婴儿，只能傻乎乎的听从大人的安排，无从知晓面具背后是慷慨还是压迫。
这天的中午他就会被送到所分配的孤儿院。
孤儿院。
杰森对这个名词代表的地方毫无好感。
但他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家，而人的确是需要一个容身之所。
孤儿院总比街头要好吧？
他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这家孤儿院设在郊区，周围的房屋远没有城镇的拥挤，更多旷野和山林点缀着道路两侧，而在院墙之下，蕨草肆意生长，铁栏栅被推开时吱呀呀的响，一条满是沙石的路铺映入眼帘，菜地和花圃分驻在一旁，尽头处便是三层楼高的宅邸，一位老妪正站在对面的木门前。
“古恩太太。”
领着杰森来到此处的职员向老妪行礼。
“这就是你们说的，”她的声音沉稳却不苍老，“看上去又是一个刺头——我需要确认一下背景，母亲刚去世，父亲是个还在服刑的罪犯？”
杰森微微瞪大了眼睛。
老妪把白发盘在脑后，除了没有头巾，她穿得跟修道院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修女没什么区别，这使她看上去古板，有种不容变通的严肃气质，而此刻一口将杰森的家庭背景毫不掩饰的揭露开来，虽然语调平缓，但杰森依旧感觉那双镜片后的眼睛正挑剔的打量着他。
“没有错。”
职员抓过杰森的肩，把他推到古恩太太的眼皮底下。
杰森抬起头与老妪对视，他抱紧怀中的骨灰盒，就像一只刺猬蜷起自己柔软的腹部，竖起了背上所有的刺，准备反击来自任何方向的突袭。
古恩：“那他自己呢？有干过什么吗？偷窃？抢劫？纵火？杀人？”
职员：“有因为偷窃被拘留过。”
古恩：“偷的什么？”
职员：“轮胎，您知道橡胶在下面还是有市场的。”
杰森：“是企鹅人的……”
杰森有点木然的听着他们的对话，觉得在扒光他所有的陈年旧案之后，自己恐怕就会被言正名顺的拒之门外，没什么慈善组织会愿意庇护一个坏种。
那好歹让他在变得体无完肤之前为自己挣点颜面。
杰森：“是企鹅人的轮胎。”
古恩：“出息。”
老妇人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这让杰森不由得冲着她呲了呲牙。
一个官家的职员，一个像是修道院出身的老妪，他们的谈吐间完全没有显露出任何倾向性的态度，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可身份往往就表明了立场，而公正让他们看上去就像是正派人士的法官，众所周知，法官对罪恶往往是不留情面的。
所以当古恩太太领着杰森走进孤儿院的时候，他还有点不能辨别这到底是不是一个另类的玩笑，或许前面便是为他所设的处刑室，听说有一个惯偷被逮着之后，出于威慑旁人的目的，人们剁了他的一只手。
想象力能够无中生有的赋予环境恐怖感。
他们现在穿过了正门的大厅，拐进了侧边的一条走廊，右边是一排窗，左边是一排门，窗子外面是水泥筑的高墙，即使是白天也没有太多光线透进来，房门在老妇人走过去之前都是关上的，而等她走过之后，它们就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道缝，每道缝隙里都能看到好几双窥探的眼睛。
这就是观众了。
老妪在一个房门前停下，杰森开始寻思着要不要现在逃跑，但就像他咬着牙走到了这里，此刻他也顽固的站在原地听候发落。
“你就在这间房住下。”
“啊？”
他呆呆地发出一声疑问。
老妪从衣兜里拿出了一支笔，把杰森的名字给签到了门牌上。
杰森注意到自己是上面的第六个名字。
“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听到铃声之后再到大厅集合。”
她敲敲门，在敲到第三下的时候，一个比杰森大概还要小一点的男孩从里面开了门，他的额角有一块巴掌那么大的瘢痕，深浅不一的色块使他瞧上去颇有威慑力。
“劳瑞尔，他睡在你的下铺。”
“好的，古恩太太。”
同龄人远比年长者要可信，这在孩子们之间尤为如此。
劳瑞尔：“你好，我是劳瑞尔。”
杰森：“你好，我是杰森。”
自我介绍时隐去姓氏，对孤儿而言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们都没有家庭，但随着话题深入，他们不由自主的介绍起自己的父母，作为一个孩子，短暂的过去让他们只有拿大人的经历作为打开话题的谈资。
这使得杰森惊奇的发现了他们之间的相同点，特别是当劳瑞尔指着另一头的空床铺，逐一介绍那些不在场者的父亲，而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仍在服刑的罪犯时。
这当然不是什么好的共同点，但同出淤泥总让人感到亲切。
劳瑞尔：“看我额上的这个，是我爸拿烙铁的钳子弄的，他喝了酒之后总能想出新的折磨人的点子，一年前他被抓了，我被丢到了这里——他们，你知道的，抓他的人说他要被关上五年——你父亲是犯了什么？”
杰森：“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他们说是要被关上二十年。”
劳瑞尔：“哇，那一定是什么严重的案子，二十年，说不定就会死在里面吧——我希望我家的最好就死在里面，古恩太太告诉我，他出来之后我就必须乖乖回去。”
杰森：“你喜欢这个孤儿院？”
劳瑞尔：“古恩太太说这里更像一个寄宿学校，她喜欢我们叫她校长。”
杰森：“学校？”
劳瑞尔：“是的，我们被安排每天都要读书，轮班制的干活，我们是上下铺，所以你跟我一组，等午饭过了我们就得去菜地，明天是花圃，后天是打扫卫生，然后又是菜地。”
杰森对那头空着的双层床有了一些猜测。
杰森：“那你之前都是一个人干这些事吗？”
劳瑞尔：“不，原本在这里的那个搬到楼上去了，他通过了考试。”
杰森：“考试？”
劳瑞尔：“每个月都会有的考试，就考平时让我们读的书，数学真是让人崩溃，还有绘制房屋平面图，每回的题目都不一样，但相同的是我都看不明白。”
杰森：“楼上和楼下不一样吗？”
劳瑞尔：“楼上的人就不用干活了！而且半夜溜出去古恩太太都不会管——楼下的人可都要被查寝，如果被抓着发现你不在，那就等着被踢出去吧。”
这其实挺矛盾的，如果离开才是他所希望，那被赶出孤儿院岂不就正好，但或许他所在意的本就不是这个，而是拥有自由的权利。
他们同时听到了摇铃声。
劳瑞尔：“午饭！我们赶快！只有三十个人能拿到苹果！”
杰森把骨灰盒放到床头，跟着跳到了地上后跑起来，虽然这听上去和凯瑟琳描述过的校园生活不太一样，但并不妨碍杰森燃起一丝好奇的热情。
敞亮而稳定的生活就在前方，这种美好的可能性使他情不自禁的松懈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选择了正确的方向。
有一个慈善家曾有过这样的发言。
这个慈善家总是乐意于在孤儿院前施予善心。
“我必须说同理心才是促使我做这一切的原动力，没有谁一出生就能够行走社会，孩子需要成人来喂养、保护和教导，这本应该是他们父母的职责，但有时候生活就是那么不幸，每每想到这些可怜人的苦难我都不禁感到心碎。”
“我的兄弟姐妹在不知道的角落死去，而他们留下的孩子当然是我的责任，或许我所做的永远也代替不了血脉能带来的安全感，但一个干净的房间，一张柔软的床，一些有营养的食物，谋生的技巧和所需的知识，经过培训的保姆和教师，这些都是我能提供的。”
“孩子们，希望在孤儿院里你依旧能感觉到家的味道。”
但这个慈善家不仅仅是慈善家，他还是一个商人。
“好吧，你们总是不信会有什么真正的好人，你们总想听一些更冷酷的，更像是数字一样实在的东西，或者说只是因为我是一个商人，所以就必须是遵从资本主义那套？或者是因为现在我是一个大富翁，因此就必然有见不得光的算计？”
“那好吧，这是一项投资，一项具有深远影响的策划。”
“为什么选择孤儿院而不是敬老院？无人照顾的孩子和老人同样的让人惋惜，但一个永远在计算的商人，他看到的是投入和回报，时间和潜力——所以他把票投给了孩子，在这所孤儿院中，他们会成为我所需要的样子。”
前一种说法听上去相当正义，后一种解释似乎有点邪恶，那哪一个才是真正的目的呢？
人们提出疑问，总希望在被伤害之前就能够预知到一切，他们觉得只有动机和行为同样无害才能安心，但这又未免过于苛刻，以至于显得贪婪了。
不论如何，杰森在古恩太太的孤儿院落户了。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孤儿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