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夏夜晚风里面》浪荡胭脂马

8、第八章

　　陈清焰和崔屹尘像是达成某种默契似的，对各自被约谈的事闭口不提，每天的操场约书从未间断。他们渐渐都习惯了旁边有淡淡的剪影，有着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细细听一下，好像又是自己的。日子带着风一天天过去，没有人再去找过他们，家长、老师、同学奇妙的进行了一种约定，或许是越来越高的气温，人人面对着刺眼的阳光第一反应是用手遮住阳光，而不是擦汗。两人在操场上的日子渐渐不好过起来，下午五点多的时候，余温还未完全褪去，身体还能感受到空气的蒸煮，但是各自拿着书沉下心坐上一会，汗湿的刘海一缕缕的被吹刮起来，被温柔的风吻过脸颊，真的是一天之中最幸福的时刻。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一天，能从校园里明显感觉到气氛所在，垃圾桶旁边有着大量的白色试卷，教室里的课桌上成摞的书早已经消失，很多学生早已经脱下了校服，穿上紧身牛仔裤，勾勒出青春的身姿。等到下午最后一门考试之前，陈清焰来到女厕所——每个位置前排了一长串女生，大多三三两两交谈，同时一名女生在上的时候必有另一位正对着人群站着为她遮挡，导致人群流动缓慢。
　　陈清焰走进去之后，立刻就注意到门口的位置，那里正蹲着一个女生，这个位置前没有人排队，同时有不少女孩子扭头看向这里，目光交汇，小声言语。陈清焰看去，只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圆领短袖T恤黑裤的女孩在那蹲着，并不是上厕所，她右手正夹着一根烟，彼时正在吞云吐雾，烟雾很细，她一次也没有吐太多，女孩是短发，侧脸轮廓稍显迷离。陈清焰环视了整个厕所，对每个位置的人数时间在心里做了一个大致的比较之后就站在了原地，毫无疑问这是最快的选择。抽烟的女孩察觉到来人，却没有回头看，仍然不紧不慢抽着烟，唯一不同的是，把烟雾开始向坑里吐，厕所总的抽水系统不一会就来一次，所以烟味倒也不是很呛人。
　　等到最后一缕烟圈消失的差不多时，她直接把烟头丢入坑里，两腿一时间有些僵硬，正面对向陈清焰。由于她还站在台子上，所以比陈清焰高了那么一些，后者仰头淡淡和她对视。女孩最终先把脸别过去，插着裤兜跳下厕所的台阶。陈清焰本来没有放在心上，出去洗手准备去考场时听见，“哎。”她脚步不停。
　　一只手突然拦在她跟前，细细的手腕，还有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你叫什么？”
　　陈清焰已经闻出她嘴里的残余味道，虽然已经消掉不少。正准备回答，来人又是，“我叫喻圆。比喻的喻，圆满的圆。”
　　陈清焰点点头，“很好听的名字。”顿了一下，“陈清焰，清晨的火焰。”她有些喜欢这个矮矮的清秀的女孩，第一次以这样的方式介绍了自己。
　　女孩也点头，露出两颗虎牙，认真地笑笑。“我可以找你玩吗？”
　　“嗯，欢迎。我在三班。”
　　人们的相识往往以“你好，我叫”开始，再到相知往往要经历一段时间，喻圆和陈清焰不同，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们就像久别重逢的老友，没有滔滔不绝的讲话，就静静的站在奶茶店的柜台前等饮品。喻圆低着头看了下鞋面，斜过头微笑着问，“你点的什么呀？”
　　陈清焰看向她，两人同时说出，“红茶”。有时候感觉上来了会很悬乎，不论友情爱情。
　　暑假对大多数学生来说是异常美好的存在，正是因为有了假期，上学才变得如此有意义。陈清焰还是拒绝了母亲提出的一家三口出去旅游的提议。最近外公身体不好，母亲在医院和家里两头跑，偶尔回来拿些换洗衣服，她爸爸更多是在忙带着高二学生物理竞赛的事情，大多时候也不着家。她自己在家简单收拾收拾吃饭、睡觉、学习、看书，有天在和数学题死磕的时候砸砸嘴，突然想念起奶茶的味道，来到奶茶店坐看右看却点了杯红茶，意外的还遇见了这个小姑娘。
　　两人接过饮品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喻圆穿了件小碎花的连衣裙，一双白细的腿来回晃荡，咬着吸管，笑眯眯的看着陈清焰。陈清焰还是第一次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咳嗽一下，主动挑起话题，“你家住在这附近吗？”
　　喻圆很快摇摇头，“不是。挺远的，我打车过来，就想喝这家的东西，以前初中的时候老来这里。”边说边满足的吸了一口，砸砸嘴又继续，“我见你第一眼呐，就和那贾宝玉看见林黛玉一样，觉得，啧，”一只手摸上自己的小下巴，“这妹妹我是见过的。”
　　“我吸完烟出去之后越想越不对劲，就觉得一定要认识你，就去了。没想到你居然很快的答应了。” 两人似乎在哪些方面达成过高度的一致，比如吸烟这个字眼出现的时候，两人都没觉得不妥，就好像说吃饭上厕所一样。
　　陈清焰笑着解释，“不答应怎么办呀，难道奋勇抵抗、誓死不从？”眼梢微微抬起。
　　“哎呀呀，你就该这样笑笑嘛。我第一眼看你，差点被你吓到，像扑克脸一样，还是笑起来好看。”陈清焰突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突然想起来已经一个月没有见过的徜徉在物理海洋里的崔同学了，考试结束前天他匆忙跑过来塞给自己一张纸，陈清焰打开那张被揉的皱皱巴巴被水微微浸湿的小纸条——一串数字跃然纸上，最后一个字有点晕染。他刚要张嘴说点什么，一个个头稍低的男生迅速跑过来把他拽走了，还给陈清焰比了个手势，“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很快猜出来那就是齐川，也微笑着示意。想完这一串她回过神来，面前的喻圆微笑的看着她，“呦，想崔同学了？”
　　陈清焰性格清冷，很少有交际。冷不丁被说了这样一句话，脸蹭的一下就红了，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你瞎说什么呢。”
　　“得得得，我刚刚说梦话呢。”两人之间沉默的对视了一会，喻圆别过头去，肩膀微微耸动，“文科平行班里的女生每天八卦我不想记住都不行，当然，喜不喜欢还得看你自己。”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郑重其事的意味，她没想到陈清焰也是很认真的点头回答，“我会的。”
　　暑假从喻圆的出现开始变得多彩起来，她经常过来陈清焰的家里，有时提着一兜水果，有时买来两碗面条，就像到了自己家，非常热络的招呼她来吃，两人大快朵颐之后，就靠在沙发那里看书。这点上两人倒是有很大的出入，陈清焰看书不挑，哪个领域都会瞅瞅，喻圆则是“术业有专攻”，只看霸道总裁爱上我和王爷的下堂弃妃诸如此类种种，有时候捧腹大笑，有时候泪水涟涟。虽然她每天生机勃勃容光焕发，陈清焰却能感觉到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但一直也没有问。
　　有天爸爸打来电话说外公的情况不是很好，他和妈妈要守在医院观察情况，最近一周都不会回来了。打电话时喻圆就在身旁，耳朵竖得老长，听完后就跑出去，不知道从哪来了一袋子啤酒和花生米，笑眯眯的敲门，倚在门框那等着陈清焰。她看着喻圆刚才因为看到总裁误会善良可爱的女主把她囚禁在别墅时哭红的双眼，衬的一张小脸惨白兮兮。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转身去厨房拿了盘子。喻圆隔空抛来一个飞吻，迅速拿出啤酒摆上。
　　喻圆只喝了半罐，陈清焰就觉得她已经醉了。她脸颊红的渗血，翘着食指说，“火焰呐，你可长点心吧。”
　　陈清焰只觉得这人怕是东北场和言情场走串了。
　　下一秒她又正襟危坐，“我，有一个哥哥，名唤喻恒。”
　　“嗝～”清脆响亮。
　　“他，高大帅气，温柔善良，危险迷人，胡说八道！”
　　陈清焰微微扶额，“你有点醉了，去我床上躺会吧。”
　　“嗝！不！我要吃花生米啊啊啊啊啊啊！”
　　架不住喻圆同志的女高音，陈清焰小心的向她嘴里塞进一颗，她含了之后就像被拔掉开关一样直直的倒在床上。脱掉她的鞋袜，盖好被子，关灯关门，陈清焰蹑手蹑脚的回到客厅，把残局简单收拾了一下，扭头看向自己剩下的那罐啤酒，没来由的忽然想念起一个人。又只能蹑手蹑脚的回去，在书架上翻出那本厚重的牛津大字典，翻出被压的平平整整的字条，最后一个字已经是一团黑了。
　　她坐到沙发上，开始编辑短信，“竞赛的事情怎么样了？”输号码时最后一位从9开始尝试，还没按下发送，喻圆的包突然震动起来。她走过去打开那只粉嫩的小包，拿出手机，来电显示着“王爷”，没忍住就笑出来，想了一会还是先替她接了。
　　“你在哪？”一道年轻低沉的男声，夹杂着一些烦躁的情绪，陈清焰解释，“我是她朋友，她在我家休息了。”
　　“嗯？”
　　陈清焰觉得自己的惜字如金可谓遇见了对手，“喝了点啤酒，有点醉了。”
　　“在哪？”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王爷”字里行间是满满的冷漠，陈清焰却觉得他是喻圆亲近的人，想了一会还是报了自家的地址。没多久风尘仆仆的王爷就来了，从猫眼里看还真是高大帅气啊，陈清焰不厚道的想。不过她还是长了个心眼，先没开门，跑去卧室拍拍喻圆的脸颊，想着先让她确认一下，喻圆这小丫头说什么不肯动，陈清焰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王爷，她好像浑身遭遇了电击一样，迅速起身，期间不忘捋顺自己如鸡窝般的头发，光着脚丫子也没看就把门打开，照明灯亮了一下，陈清焰正想阻止却是来不及，谁知道她砰的一声又把门关上，门外立刻传来敲门声，陈清焰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你不认识他？”
　　“不是。”喻圆四下翻找起自己的鞋袜，急慌慌地说，“宝贝我今天不能陪你一醉方休了哈，我那谁来接我了，我得赶快走了。”饶是陈清焰的脑子一时间仍然没有转换过来，这两人是认识还是不认识啊？这边喻圆收拾的差不多就出门了，临走还嘱咐，“宝贝晚上睡觉锁好门窗我爱你呦么么…”
　　最后一个“哒”子消失在关门声中。
　　随着这一声响，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笑笑坐回沙发上，打开那条刚要发送的短信，迅速删除。转而拨出了一串数字。嘟声到第三声的时候电话被接起，对面的人好像在睡觉，一声微不可闻的“喂”，声音有点沙哑。
　　陈清焰感觉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不好意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