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桃花散尽 ...
-
前朝自末帝即位后,原本就岌岌可危的朝政更加支离破碎,新帝只知享乐,无心朝政,朝中派系林立始终没有一个统一的声音,政务停滞不前,四方又纷纷降下灾祸,正是民不聊生之际。
最先起义的是北境之民,原本便受胡人困扰,再加上收成不好,大多已经活不下去,甚至出现易子而食了,朝廷却在此节骨眼上加税,凶悍的北境人便闹了起来。之前虽偶有摩擦,最终都被镇压了下来,但这回在两位豪杰带领下,击败朝廷军队,甚至生擒将领,最终自立为王。
于此同时,江南的百姓也不堪其扰,在大量兵力前往北境时趁其不备,拿下了数城,其中经过一系列争斗,最终效仿北境,其首领自立为漓王。
战场上风云变动,朝中也不安生,一位早已失势了的异姓亲王勾结西南异族,最终逼末帝退位,却同时面临两军夹击,围攻都城,最终和异族一同退逃大岳群山之后,成立了云滇国。
天下局势稍定,北境两位掌权者却起了摩擦,最终分为两国,其中明国在宋京也就是旧朝国都定都,大镇远走东北圣山之后。
自此,天下四分之局势就此奠定。
“世子殿下,可还有疑问?”
面对自己这位太傅的提问,孤容绝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问的。
“既然没有,那么这次便到这里吧,殿下莫要因为几日之后的桃花宴,耽误了功课。”萧子帧说完,便打算走了。
孤容绝兴致缺缺,也没有打算挽留,对于这位间接使他“失宠”的太傅,他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脸色好。
四年前大镇突然陈兵压境,北境也突然团结起来似是要直取八方城,还在燕京述职的陈将军连夜离开。然而从燕京至北境,快马加鞭少说也要半个月,战局瞬息万变不知前途。
如今孤容绝十六,距那一院子的梅花,已是有四年之久了。
萧子帧走后,一直等在门外的吉幸走进来问道:“殿下稍后可是直接去见娘娘?”
“唔。”孤容绝应了声,起身抚了抚衣摆,抬手道,“去见一面母后便回殿,太傅尚有课业布置。”
桃花宴分为上宴和下宴,上宴即是春猎,也被戏称为小孩子的过家家,参加的都是及冠之前的世家贵族子弟,或是将帅之后。而作为嫡长子,又尚未成年的孤容绝自然是上宴的主持人。
春猎过后便是下宴,由王后主持的桃花正宴,在王后的凝春园中举办。正宴又分为内宴和外宴。内宴指女眷与王后所在的一席,外宴则是一众男丁所坐。明国的风气较为开放,故而在这一年一度的盛宴之时,内外两宴隔的并不远。
整个桃花宴总共持续两天,算是明国的盛会之一,宴席间各类活动层出不穷,王城的百姓也可围观。
而孤容绝这次被王后叫去,多半是为了讨论桃花宴的事宜。
因着上宴的年龄限制,故而较为年长的国君大臣对此事并不太上心,向来由王后操持。
今年的桃花宴定在了十天之后,于是现在这位后宫之主正在头疼相关事宜。
孤容绝进来的时候,王后正揉着脑袋,她的贴身侍女在一旁端着她惯用的熏香盒。
“母后。”没有让人通报,孤容绝直接就进来,向端坐在位子上的雍容女子行了一礼。
“容儿来了。”见到自己的儿子来了,王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最近都不和我亲了,想见你一面都难,可算是寻了个由头将你请来了。上前来,让我好好看看。”说着,她挥退了身边的人,只留了大宫女枝云。
孤容绝一脸无奈,缓步上前道:“母后,儿臣前几日刚来看过您。”
“那能一样么。”有些嗔怪的看着孤容绝,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她慈爱的眼神仔细地检查着他,“我的容儿如今也有十六了,再过不久便是个大人了。”
“孤现在也不小。”十六岁的少年自然已经不想被说类似于还没长大的话了。
“噗,你啊,在我眼里,可一直都是小小一个。”王后笑了笑,依稀可看出她与孤容绝眉眼间的几分相似,“不说笑了,十日之后的桃花宴,你可有准备?”
孤容绝不解皱眉:“年年都是如此,还有什么要准备的么?”
“你啊。”王后无奈,“算了,从来也没有想过要指望你。近来课业如何?”
“未曾松懈。”
再次细细从头到脚看了看孤容绝,王后道:“ 不管如何,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体。其他的,随你自己的心意就好。”
“嗯。”孤容绝低低应道。
松开了孤容绝的手,王后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宫女,枝云将手上的熏香盒捧了下去,不一会儿捧了一个不大的盒子上来。
王后伸手接过盒子,打开了盒子,在细腻而光泽的粉色绢锦上,躺着一块晶莹的白玉。
“前些日子得了块好玉料,却不知做些什么好,便给了你去玩罢。”王后笑着,将手上的盒子递给了孤容绝。
“多谢母后。”孤容绝接过盒子,小心合上了盖子。
再没有别的事了,王后便轻轻推了推孤容绝,示意他可以走了。
再次请安告退后,孤容绝带着吉幸退出了重熙殿,那新被赏赐下来的盒子由吉幸捧着。而他身后的殿中,流泻了一声叹息。
园子里种了几株桃花,却似乎并不受主人的喜爱与关注,只是在其中散漫自由地长着。看着这几株桃树,孤容绝忽然道:“母后她因我受委屈了。”
这话吉幸不好接,他只是一个小太监,无法对主子的行为评价,但却不想让从小一起长大的世子殿下露出那副怅然若失的表情。
然而孤容绝迅速便调整好了情绪,走向了那几株盛开的桃花,道:“今年这桃花,似乎是开的早了些。”
“是啊,今春似乎是暖和些。”吉幸接道。
“嗯,应当是,也快散了吧。”说着,孤容绝转身离开了。
吉幸听了孤容绝的话,回头看了一眼,便跟了上去。园中的桃花依旧是盛放着,充满着生机的样子,几片粉色的花瓣在空中飘着,最终落到了地上,盛景之下,却隐隐显出几分颓势。
回到了自己的宫殿中,孤容绝径直回到了书斋。跟在后面的吉幸问道:“殿下,这块玉可是要做成什么东西”
“不必了,收起来吧。”孤容绝推开了书斋的门,扫了一眼看见了摆放在书案上的银色小盒子,挑了挑眉,问道,“今日有谁来过?”
站着书斋门口值守的小太监道:“回殿下,因妃娘娘今日遣人来送了东西,说是二殿下碰上的稀罕物,念着大哥故而送了一份到这来。”
“我那二弟若当真这么有心,恐怕也就不会到处惹事了。”对于这个说辞,孤容绝并不当真。
前几日他那二弟与钟家小公子打赌,惹到了父王的头上,被罚禁了足,若是表现不好,恐怕是参加不了十日后的桃花宴。对此,孤容绝只是笑了笑没什么表示。
钟家本身便是世家,如今的左丞相又是其女婿,权势不小。而那钟家的小公子也是极为受宠,可惜是个十成十的纨绔,与孤睿策也就是孤容绝的二弟差不多的年纪,所以两人平时里厮混较多。
想了想,孤容绝站在门口吩咐道:“替孤打开看看。”
“是。”吉幸下去将王后给的玉收起来了,刚刚通报的小太监便进入书斋,拿起桌上的盒子后捧到了孤容绝面前,缓缓打开了盒子。
待看清楚里面装的是什么了之后,孤容绝有些愤怒地笑了出声:“哈,孤还轮不到他们可怜。处理了吧。”
孤容绝生气时,平时收敛的气场放开了些,虽只有十六岁,但自小作为储君培养,气势便有些压人。那小太监头上起了层汗,抖声应了便退下。
待那小太监出了门没走几步,孤容绝突然道:“算了,留着放起来吧,毕竟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几日前,越州上贡了一对葛果,效用与人参灵芝类似,品相也极好,父王十分高兴,想都没想便将东西赏赐给了二弟。而如今送过来的盒子里头,放着的正是那对葛果。
应了声是,那小太监逃也似的下去了。
被这件事毁了心情,孤容绝也不打算现在再动笔写太傅布置的课业了,进了书斋,随手拿了本书看了起来。
“一个桃花宴......真烦人。”
门外园中,几株尚未开花的芙蓉叶子被风吹的摇晃。
帝与江杭府①于园②游,忽见一桃,其瓣纷落。帝指之曰:“止此一物,尽得春色。”杭府不解,问曰:“满园皆春景,何为占尽?”帝笑:“昔日殿前,当有数株,今唯此株尔。”语罢则拂袖独去。江缀后而顾,得其由。桃乃昔日先王后之所爱,自宣昭③以来,帝恐忆之已鲜有。——《明志·帝纪》
①江白芝,时任杭京知府 ②万秀园,先王为文泽公主所修建的赏景设会之园,自文泽公主远嫁后归筠王所有,用以举办各类附庸风雅之会拉拢士人 ③宣昭之乱,筠王及其党羽谋划的一场政变,最终以失败告终,而先王后则为孤容绝挡剑,当场毙命筠王即是二皇子孤睿策将来的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