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木》达不了思思

121、一百二十一

　　二十四、你哭得我心烦

　　“队长，我……”方木欲言又止，拉着王平的胳膊，不让她撒手，眼泪哗啦啦的像水流，顺着王平的指缝淌下来。她也没想到这么关键的时候，自己想弄明白的居然是这个问题！
　　可她弄不明白就无法安心，她会无力瞑目的！
　　“我十七岁就跟着你了——”
　　十七岁那年暑假，她就跟着她，以她为目标，也以她为终点，以她为依靠，以她为标杆而活了。她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影响她这一生的人，没有之一，她就是最。
　　她十七岁，她二十岁，她是最先出现在她身边的人，比那个众人避讳莫深的初恋还要早！
　　“她爱我。”王平抽纸给方木擦眼泪，道：“她爱我，而不是队长。”
　　“……”方木忽然说不出一个字了，连泣声都止了。
　　“无论我是不是队长，她都爱我。”想起姚晓旭，王平忽的一笑，嫣然绚烂，她对方木道：“她决定跟着我的时候，还不知道我的名字，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的职业也不知道我的过去。她只是认准了我，就去喜马拉雅，四处找我。”
　　“……”
　　“这样……”方木哈了一声，说不出失望还是低落，原来如此，原来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在起跑线上。
　　队长从来没考虑过她，她根本不会考虑她。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是她的队长，直到二人拆档，她才知道她还是“W”，甚至直到结婚那天，她看新闻才知道她的大名是“王平”二字。
　　这就是她们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队长没有想过和她发展成为搭档或上下属以外的任何关系。
　　“好啦，这个问题到此为止，OK？”王平道：“不许胡思乱想，也别想撒手放弃，你敢撂挑子，我就敢虐待你的孩子——”
　　王平的话还没说完，产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她推开方木的手，对刚进门的人交代了几句后，毅然离开产房。

　　产房外，王平先轻轻舒了口气，抬眼看到姚晓旭正看自己，她冲她挤了一下眼睛，笑了。
　　“……”李文凯和白良愣住了。
　　“……”林贤等人也愣住了。
　　“……”刚走回产房的梁西林也愣住了。
　　他们都见惯了她强硬不可侵的模样，都没想过在这张刚强的脸上会有如此温柔的笑容，让人挪不开眼睛。
　　“你别笑了。”姚晓旭似喜非喜的嘟囔，提醒她回神。
　　王平立即收敛情绪，变了个人似得，她双眼如刃，正色扫过面前众人，眼瞧着他们个个恢复常态，她才收起威压，像个门神一样守在产房门口。
　　连梁西林也被她挡在门外，他也必须和别人一起等待。
　　梁西林无奈，干着急也是无用，他只能歇着。见陈安国一边坐着姚晓旭和陈方袁，另一边空着，他走过去，坐下，和陈安国一起看他怀里的那个孩子。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们的孩子呢！
　　“爸爸，孩子好吗？”
　　“好！”陈安国失笑，要把孩子递给梁西林，可梁西林不敢抱，孩子太小太软了，他胆战心惊，愣是不敢碰一下。
　　“很健康，跟方木一样！”陈安国不再勉强梁西林，抱着孩子给他看，道：“女孩儿，名字你们想好了吗？”
　　“女孩儿好，女孩儿好！将来肯定跟木儿一样好！”梁西林喜不自胜，试探着戳了戳孩子的小手，他的心都要融化了！
　　“问名字呢！”陈虎哭笑不得，暗道梁西林刚当爹，已经是个傻爸爸了！
　　“梁……梁……”梁西林被化糊涂了，名字他们准备了好几个，可他现在看着孩子，却一个也想不起来了！
　　“梁什么？”王平好笑的催促道：“再梁不出个所以然，我就起名字了！”
　　“梁陈！”梁西林急吼吼道，给孩子起名字的事，他不想让半步，不想让给任何人！
　　即便是她！
　　他忙道：“梁陈。”
　　“……”陈虎意义不明的看梁西林。
　　“……”李文凯等人也看梁西林。
　　“还美景呢！”姚晓旭打趣了一句。
　　“……”梁西林被笑得脸红，可这就是他们准备好的名字，他正色对王平道：“不改了，就是梁陈，陈虎的陈。小虎，你……”他们还没来得及跟陈虎商量这事呢，他不想他有想法。
　　“鬼哦，”陈虎走过去，哥俩好的在梁西林肩膀上擂了一拳，示意自己并不介意，怪叫道：“只是这么一来，还怎么给孩子们定亲？我一直等着方木给我生儿媳妇呢！”
　　“你们这么定名字，岂不是让他们三个都只能是哥哥了！”
　　“不然呢，你还想怎么着？本来就是一个家里长大！”陈安国隔空点了点陈虎，示意他们已经混着，两家合成一家在过了，他的孩子也是他们的孩子，同样，他们的女儿，自然也是他的女儿，既然如此，还想什么儿媳妇的事！
　　他道：“孩子们有孩子的想法，你别干涉他们！”
　　这是一句双关语，梁西林笑笑不说话，孩子们要是真谈恋爱，他们这些做家长的能说什么呢！别说出五服了，就算没有……梁西林不由一叹，还不是他女儿要星星，他不会随便给她摘个太阳，糊弄她。
　　梁西林的想法摆在脸上，旁人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时间所有人都被梁西林和陈虎二人逗得忘记还在产房里奋斗的方木，噗嗤嗤笑了起来！

　　忽然产房门口的应急灯闪起来。梁西林从座位上冲起来，忧心忡忡的要往产房里冲，被王平拦在门口。
　　“怎么回事，”王平急忙问：“小漾？”
　　她背后的门从里面打开了，年轻的医生探头，对王平道：“血浆供应不足，我需要更多的血浆。”
　　“现在调来得及吗？”
　　“来不及——”
　　“来不及！”梁西林打断医生的话，道：“就算手续齐全，最近的血库过来也需要半小时，现在是上下班的高峰期，随便堵一下，就得一个小时后才能到。”
　　梁西林迅速解释，急道：“用我的！”他和方木血型一致。
　　“用我的！”陈虎举手冲到门口，他也和方木的血腥一致。见梁西林和自己说了一样的话，他阻止道：“你身体不行！”
　　“不管怎么说，我跟方木有血缘关系！”
　　“我——”梁西林不想让步。
　　“行，就你了，”医生却不给他们争论的机会，已经做主拿定主意，他着重看了陈虎一眼，一声令下：“进来”。
　　陈虎立刻跟进产房。
　　产房外余下的众人又惴惴不安起来。

　　产房里，方木正木楞着双眼，看头上的房顶，陈虎看不出看不出她到底怎么了，心急如焚。
　　“方木——”
　　“你过来，”医生指着旁边的移动病床，示意陈虎躺下，他很熟练，显然已经很习惯活人现场输血，也很明白这种时候抢到的时间不是时间，而是生命。他手上动作比嘴还快，已经拿着消过毒的针走过来。陈虎还忧心方木呢，胳膊上一疼，人已经被医生按着躺下了。
　　“你跟她说话，分散注意力。”医生道。
　　“好……她，她到底怎么了呀？”
　　“肚子里还有一个，情况不太好。”医生捡重点解释道：“我得先把孩子拿出来。”
　　“那她怎么……”那方木怎么一脸生无可恋呢？陈虎不懂，他没见过生孩子，可袁堇当初肯定没这么绝望！
　　方木到底怎么了？！
　　“她接受过药物抵抗训练，麻醉对她不起作用。”医生手上动作更快了，道：“你是陈虎，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
　　知道。
　　陈虎哑了。
　　他知道。
　　麻醉不起作用，所以……对于方木而言，现在，医生的手术刀正直接划在方木的心上。
　　这不得疼死！
　　“方木……”陈虎喊着，眼泪先掉下来了。
　　“你……别哭……我不疼……”方木回神，瞟向陈虎，断断续续道：“你哭得，我心烦。”
　　“……”陈虎的眼泪更多了。
　　这话方木对他说过，一次他们还小，他叛逆逃课，她打他，打得他哇哇大哭，她说看他哭她心烦。再一次是好几年前他被绑架，她去救他。看到她一身伤痕，他眼泪啪嗒啪嗒掉了她一身，她安慰他说，不疼，你别哭。他还是哭，她恼火，说你哭得我心烦。
　　“方木……”陈虎难过得说不出话，眼看着自己的血顺着软管流向方木，方木的血却在医生的开口中涌出，他看着都疼，可方木还在安慰他。陈虎忽然想起许多年前，那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他依旧觉得自己很没用，他还是什么都不能做，像以前一样，他依然做什么都没有用！事到如今，他仍然只能像以前一样，一遍遍喊方木的名字。
　　“方木……”
　　“……方木……”
　　“我没事……陈虎，我没事……”方木疼得一头大汗，疲惫不堪的对陈虎挤了个的笑，安慰道：“真的，不及我这些年来任何一次受伤疼……”
　　“也不及保护爸爸那次吗？”
　　“……”两人忽然都安静了。
　　问出这一句，陈虎就后悔了。不该这么问的，那一次的伤，大概是方木这一生都不想记起的痛。若非那一伤，就不会有后面发生的任何一件事，也不会有母亲吃飞醋，导致方木家破人亡的后事……
　　“方木……对不起……”
　　“我的……工作……而已……”
　　产房里只有他们三人，陈虎和方木都静默后，医生动作的声音格外明显，陈虎听着医生的手在方木的身体翻找的声音，心里更慌了。
　　这人心理素质真好！
　　医生这职业，一般人真干不来！
　　太残忍了！
　　陈虎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用双手在活人肚子里翻刨的场景！
　　“OK”医生忽然松了一口气，从方木的肚子里拿出什么，二人都不知他又做了什么，产房里发出一声猫儿般的呜呜声。
　　“方木，你可以睡了。”医生说，就着自己的双手摆好被他翻动过的内脏，关腹，缝合。
　　他的声音似乎有魔力，几乎是听见这一声的同时，方木合上双眼，睡了。她很累，她早已疲惫不堪，似乎她一直在等着医生一声令下，一直在等他说一句“你可以休息了”，然后她就能放松了。
　　“方……”
　　“嘘。”医生给方木止血后，取下陈虎手臂上的针管，给他压了个棉花球，示意他自己止血，转身又回到方木身边，继续收尾工作。
　　“我……”
　　“你躺一会儿，”医生道：“别着急起来。”
　　与此同时，产房外的显示牌上出现一排小字：方木，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