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独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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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是不完整的。要找到另一半，才可以合并为一个整体。
我只是一个人而已。
我残缺，饥渴，贪婪。
所以要拼命的吞食与占据。
——《独占》
※※ ※※ ※※
（这个故事发生在里昂死后）
他们在一次工作中相识，他是模特，男人是摄影师。
最初，朋友同事们并不看好他跟那个男人交往。这个圈子里荒唐堕落的事情随处可见，却偏偏不包括那个男人。模特爱玩，吃喝嫖赌，荤素不忌；摄影师工作时忙得天昏地暗，闲暇时闭门不出，过着近乎苦行僧的生活。
然而，外人不知道，他有多么享受——
他享受一顿温馨简单的晚餐，一杯随手可及的温水，还有大街上旁若无人的牵手而行。过往那些刺激且轻狂的同性来往忽而全化成肤浅游戏，唯有这一次的交往是真实的。
里面注入了真诚细致的感情。
他可以感受得到。
他相信他们彼此都可以感受得到。
平淡而亲昵，这才可以被称为恋爱吧？
朋友们不懂他新交到的恋人的好，几次三番的调侃后，他便赌气似的把男人带到酒吧去。原本他那么做便是带点炫耀意味，可是临到门口又后悔了。
恋爱，完全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凭什么让别人说三道四？他要如何爱，他爱什么人，又岂是第三个人可以干涉的？
正准备打退堂鼓，却被相约的朋友发现，骑虎难下，硬着头皮携伴进去。
男人安静的坐在喧嚣中，与他们格格不入。这样的安静，便成了他们眼中的木讷死板。果然，不怀好意的戏谑调笑开始了。
“赌一把如何？赌注不大，玩玩而已，输了的人把这杯干掉。”
来人端上一杯调酒，色彩缤纷，看着甚是美妙。可是经常在这场中混的人都清楚，越是夺目的玩意，越碰不得。
他看清男人面对的诡计，皱眉欲喝止，不想男人先他一步，不屑道：“怎么？现在还用这种老掉牙的玩法？”
男人边说边手法老练的甩了三次骰子，不知走了什么门道，三次都甩出全六。
不容对手反击的清盘，完胜。
就这样漫不经心，镇压友人的轻狂，教他们心有忌惮而噤若寒蝉。
——世上总有很多的表里不一。
酒那么鲜艳诱人，因为掺杂了药物。
花朵开得肆无忌惮，因为被断枝折叶。
男人不爱投入销魂场，不是因为他不懂玩乐，相反，正是因为他曾经沦陷过，陷得太深，反而看透纸醉金迷的本质，厌烦了，结果再也不为所动。
那次聚会到最后，一行人也算不上不欢而散，相反，他和他的友人都对那个男人有所改观。
夜色退却，妖魔散去，男人依旧是那个老实得近乎禁欲的男人。仿佛某个夜里，人们看到的不过是灯红酒绿中的一场浮华幻影，掠过了，不留痕迹。
可，即便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觉，也终于让朋友同事们发现他其实是捡到一个宝了——出得厅堂，上得卧床。
暗地里，几个狐朋狗友有意无意的去撩拨勾引他的男人。他不是不知道的，只不过，他的男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忠贞不二呢，居然面对任何诱惑都临风不动。
有些人开始不咸不淡的开起玩笑：“那男人是国宝呀，柳下惠再世呢。”
他听在耳里，笑在心底。
柳下惠？
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男人在床上也是很擅长取悦伴侣的。
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他所拥有的，是多么完美无瑕的情人。
后来他们同居了。
那个男人不仅仅可以毫无避讳的陪他逛超市，在大庭广众之下为他整理衣领，过起有如寻常家庭般的平淡生活——他给予他的，还有更多，更多，令人艳羡。
如果说这种迁就与付出便是宠爱的表现，那么世上从来没有第二个人像这个男人，这样的宠他。
就连在床上，男人依旧是照顾他的。做的时候，男人偏好躺下，让他骑乘。后来，百年难得一见的，他也曾不好意思起来，想照顾伴侣的感受，让男人在上面主导，结果对方总摆手拒绝。
明明淡淡的，没有多余的语言；明明冷冷的，没有多余的表情。为什么他偏就觉得，自己的情人温柔体贴得令他疯狂？
呵呵，朴素无趣也好，口是心非也罢。
他就是觉得可爱。
他想，这回他真是栽了。
※※ ※※ ※※
人，总要花一段漫长的时间去欺骗自己，然后才敢面对如梦初醒的幻灭。
在男人的卧室里做过几次后，他方才察觉异样。
男人看着他，那眼神又不像是看在他身上。过去他总认为理所当然，人一旦兴奋起来，眼神确实是涣散的，难以聚焦。然而，当他目不转睛与身下的男人对视时，渐渐有了种错觉——
或许，他一直活在自己的错觉中吧。
骑在情人身上，被情人捧在手心里，接受情人目光的洗礼。可是他们之间，有过一丝一毫的交流吗？
那些互动，仅仅是□□原始本能的反应。
他忽而没了兴致，懒懒的从男人身上翻下，迫对方退出去，“算了，我想睡。”
结果，他的情人居然一句抗议或关心都没有，就这样“逆来顺受”的接受他骤冷的反常。
该说这个人是温顺，还是迟钝？抑或，完全是无所谓？
默默的背对而卧，他面对男人挂在卧室的照片发呆。
满墙都是照片。
铺天盖地的照片。
关于深海，山川，天空，一些男人曾经路过的风景。谁能想象，这个总把自己关在工作室摆弄平面光影的摄影师，以前其实是跟随探险队穿梭于野生自然中的摄影爱好者？
照片中当然不乏一些人物照，都是当地原住民，或者与男人志同道合的探险队员。他在光怪陆离的纷乱画面中看到各种男人的脸，不管肤色，无论年纪，他们的脸上都有同样的坚毅与明亮。野外没有电，甚至有时还缺乏食物和水，在那样恶劣得难以生存的环境下，为什么每个人看起来依旧快乐，精神奕奕？
那是他永远无法理解也不想去体会的世界。
不经意的望了片刻，心情冷静下来，却冷到心寒。他终于从众多陌生的人物中寻找到自己熟悉的面容——
一个不喜欢被别人拍摄的摄影师，居然破例了，尤其还是甘愿被外行拙劣的手法记录到照片中。
唯一一张能够证明男人到过世界最顶端的照片。
唯一一张男人与另一个人的合影。
雪地里，男人把手搭在旁人的肩上，靠得很紧。那样的贴靠，既可以看作是兄弟间的，当然，也可以解读成别的意思。
男人的笑容是陌生的，他从未见识过……原来这个男人还能笑得那么阳光灿烂。光看一个人的神色，几乎什么都看明白了。
至于另一个人，却面无表情，只是目光呆滞的望向镜头。
一个病态而沉闷的人。
这算什么啊……
这样一个人有哪点好？哪里比得过有财有貌有名气的男模特？
他再也沉不住气，翻身质问：“我到底哪里像那个人？”
男人先是一愣，很快便也懂了，英俊的脸上浮现几分怀念之色，毫不顾忌的坦白道：“发呆的时候，第一次见你，你在发呆，那样子真的很像。”
哦，发呆。
他想起来了，那次他玩了通宵，宿醉未醒，人就浑浑噩噩的晃到摄影室去。等待开工之前，他吃了药，坐在一旁醒酒提神呢。人看起来是挺没精神吧，那时还被化妆师埋怨一通。
居然就因为那样——
就因为那种见鬼的样子！
多么可笑！
曾经一厢情愿的以为，男人给予了低调的体贴与温柔，殊不知，竟是一种莫大的侮辱。哀怨的情绪得不到宣泄，竟硬生生从骨子生出几分恨意来。
“那你就去找他啊！你不是最挑剔么，怎么也忍受得了冒牌货！？”
“哦，那个人呀，他死了。雪崩的时候被冲下去，后来找了很久也找不到一具尸体。”
那场突如其来的雪崩，足以湮灭任何人心中的憧憬与热情。
殆尽了。
只余死灰。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独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