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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窥爱 ...

  •   假如午夜来了,请让我留下。
      我要闭上一只眼睛,让它安好的睡觉;再睁开另一只眼睛,尽情欣赏群魔的舞蹈。
      ——《窥爱》

      ※※ ※※ ※※

      李雅堵到门缝前,冲屋外无声伫立的男人瞪目拧眉:“已经不止一次警告过了,在我完成它之前,不要来打扰!”
      每年总有几个月,李家女主人耽于蜡像雕塑,长期沉溺在艺术创作的忘我世界里,脾气会有些失常。今次也不例外,她不耐烦的双臂环抱,独断独裁的命令道:“安,带巍先生去影音室!既然他这么喜欢偷窥,那么就让他一次看个够!”
      “是,主人。”
      不待男人反应,事情已经在雷厉风行中发生,并结束。
      李雅的安排对崔岑巍而言,算不上太糟糕的惩罚,这甚至可以说是比较体贴的关照。
      崔岑巍翘起二郎腿,身体深陷在沙发里,一手按遥控器,一手端酒,面前茶几上摆满一卷卷黑色录像带。此刻的他全然没有大律师一丝不苟的严肃作态,不可否认,他是相当享受这种“禁闭”生活的。
      记录影像的媒介毕竟是比较老旧的录像带,快近或倒带都十分麻烦。崔岑巍也没心思挑剔,随手拣了一卷,快近,播放——
      他的脑神经刷的一下兴奋起来。
      录像带里记录的内容明显是偷拍的。
      片子从一开始便弥漫着淡淡的温暖,长时间的没有声音,只有暧昧的动静。镜头被摆设在一个偏僻角落,仅仅能拍到窗前拂动的纱帘,以及橘色光线变幻莫测的旋转。
      不知过了多久,崔岑巍听到一声压抑的笑。刷拉一下,纱帘被猛然拉扯,不堪重负的铺落了一地,随之倒下的还有躲在纱帘后的两个人。
      两个年轻的男人。
      他们躺在破烂的帘子上,似乎已经筋疲力尽。喘了一会,高个子的金发男人抱起削瘦无力的栗发青年,坐起来。古铜色的臂膀仿佛蕴含了无穷的雄性力量,绑紧,收拢,用力得像是要勒毙怀中人。被拥抱的人应该感觉痛苦,脑袋往后仰,伸长脖子,张大嘴,谁知却咯咯的笑起来。
      支离破碎的欢笑。
      崔岑巍听到一个孩子气的声音,不断的索求着:“不够!还不够!”
      他的欲,仿佛宇宙中的黑洞,没有尽头。
      高大健硕的男人并不多言,他保持搂抱的姿势,垂下头,啃咬对方颤动的喉结。那欲求不满的催促很快被平息,手上的人像一块案板上的肉,任由他摆布了。
      男人把下巴抵在柔软汗湿的头顶上摩挲,安抚一阵,接着放青年独自躺在地上的纱帘里。
      他开始捆绑他,纱帘不够用,于是又扯来长长的电话线。
      青年最终被缠绕成一枚七彩交错的茧。
      露在“茧”外的脸庞,异常红润,泪水滚落下来,也不知他是餍足的情动,抑或绝望的窒息。
      “够了吗?”
      闷不吭声的乖乖点头。
      那样的平淡,无须更多余的言语交流。好像发生在每一个清晨或傍晚,监护人喂养孩子,饱了,暖意流淌,一天便也过去。崔岑巍会心一笑,这荒谬的画面居然让他感觉温馨和谐。
      就在崔岑巍笑出声时,那个靠坐在“茧”旁边的男人突然毫无征兆的转过脸,看向这边,目光如炬。
      崔岑巍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偷窥行径败露了。他整个灵魂都战栗起来,心脏像是被巨大而无形的手狠狠抓住。忐忑的,眼睁睁望着那个男人走近,五指一张,挡住镜头,咔嚓一声脆响,眼前如断了电似的一黑,随后沙沙的雪花点布满屏幕。
      愣了半晌,提起的一口气旋即缓缓吐出。崔岑巍这才意识到是自己太过投入,差点以为正身临其中呢。
      不过,影像结束前,那张男性面孔的特写倒是让崔岑巍过目难忘。他隐约觉得那张脸有些似曾相识,可自己若真的曾见过那张五官轮廓深邃的脸,应该不会轻易忘记才对。
      崔岑巍以前在官办机构当律师,对自己认人的本事还是有点自信的。莫非在李家过了太久的安逸日子,眼力大不如前?

      自嘲的笑笑。
      他饶有兴趣的换了另一本录像带,结果这次记录的影像内容却十分倒人胃口——
      午夜里的坠楼自杀,以及随后而来的一场开颅手术。渐冷的躯体,锐利的器具,安静的无影灯。他们剥开他的头壳,发肤血肉骨骼组织像花瓣一样层层叠叠的铺落在雪白罩布上,肆意怒放。
      意识早已放弃了自我的生命,可□□依旧本能的挣扎。
      ——多么讽刺,不管他曾经是个怎样顽固的孩子,死了,也不过是这样无奈的一堆肉块。
      是的,崔岑巍认出这卷录像带里的主角是谁了。
      那样露骨的血腥画面像孩子对丑陋与不公的最直接控诉,无声的谩骂着成人世界的残忍。
      屏息坚持了一会,他再也看不下去。
      奥利弗的下场原来是这样——
      那个孩子。
      那个原本应该完好无缺的孩子。

      削瘦的骨,薄薄两片,在背后皮肤下兀自突起。
      柔软的发,浅得近乎透明的栗色,凌乱的掩盖眉目。
      还有唇,微翘,抿出有些倔强且防备的线条。
      不知道他抱起来的感觉是否也一样好呢?
      ……就像,一只小小的狗。

      “我可不可以养他?”

      那时李理正在医院的走廊上,十二月的阳光斜斜铺洒一地。但他站在阳光下,面朝窗外停留了十来分钟,依旧觉得空气中冰冷的药水味挥之不去。或许,它们已经浸透到骨子里了。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问出这样一句话:“亲爱的,我可不可以养他?”
      多么反常。
      太平间的门口,每天都上演类似的生死离别,那个孩子不过是万千不幸中的一个。李理并不感性,在很多方面,甚至有些冷血。然而他总喜欢不按牌理出牌,让纵容他的人大伤脑筋。
      如今这绝无仅有的一次外出,也是归功于他的死磨硬泡。强迫着别人瞒天过海,把他从李家“偷”出来。
      陪在他身后的崔岑巍,已经见怪不怪了,心下却仍是叹口气。收养方面的规矩,可是最麻烦的——尤其,理应一辈子被关在李家不见天日的李理,如何有机会接触外界的孩子,并提出收养?
      前提条件已是不成立的。
      “哎,到底可不可以嘛?”并不是随便说说就算了,他等不到答案,又不耐烦的重复问题。
      “让我想想……”其实只是装个样子,不用想也知一个长不大的大孩子不适合养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子,尽管如此,崔岑巍依然挑了只言片语打发他,“法律规定收养人至少得年满二十。”
      “我已经二十一了。”
      ——心理年龄一十二。
      “……必须具备良好的经济基础与生活条件。”
      “……从十四岁开始就自己一个人住了,物质方面的供应绝对没问题。”
      ——却一直靠祖祖辈辈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庞大资产挥霍着一个人的生活。
      “换一个角度看,被收养方的审查虽要求不多,但也至关重要。”崔岑巍放眼眺望出去,忽而似想到什么,没好气的摇摇头,“为什么我们要先入为主的认定那孩子能被收养?说不定人家父严母慈,家庭美满……”
      “没关系。”缓缓拉长的腔调,胸有成竹的口吻,“即便真是那样,也没关系——”
      一点一点,切割冬日稀薄清冷的光线。李理终于转过身来,逆着光,笑了。
      “因为,亲爱的一定可以为我办到的,对么?”
      慵懒且隐约的诱惑,似沼泽。
      崔岑巍忘记继续反驳,总是这样,轻而易举。

      他落进他的沼泽里,不可自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窥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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