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往事已成追忆-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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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扬州回来，阿炮哥就变了。”夜风泠泠，月色隐没，虫鸣纷纷止歇，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配合着唐阿兰凄迷的语调，竟有些令人神伤。“他开始学习雕刻，可他只雕蝴蝶，起初，我还以为是给我的……”
唐家堡外堡有一片竹林，清晨暮昏时分总飘着无踪可循的白雾，无论春夏秋冬，竹林里的温度总要比外界低许多，唐阿宝身体不好，而唐阿兰身为女子，均被唐阿炮告诫，不准在此地多待，而唐阿炮自己则很喜欢到这里来。
日垂西山，一座一座的房舍后升起寥寥炊烟，合着凉薄的风吹到唐阿兰脸上，她快步向竹林走去，“阿炮哥，回家吃饭啦。”她的声音传向远方，唐阿炮正于竹林中盘膝而坐，听到唐阿兰的声音，遥遥应了一声。
唐阿兰在竹林外等了等，耐不住等待的煎熬，循着唐阿炮声音的方向找到了他。
唐阿炮背对着她，背脊挺拔如竹，黑色的衣角安稳的铺在地面上，周身隔着雾气，彼时唐阿兰觉得若再不唤他，唐阿炮即将离她而去。
“阿炮哥。”于是她唤了，唐阿炮也回过头来。
“你怎么进来了？这里气温太低了，你快些出去，我一会儿便回来。”
唐阿兰走进了点，这才看清唐阿炮手里拿着的东西，一把刻刀，一截竹杆。
唐阿兰眼尖的看见斜前方有根竹子被人拦腰削断了，她在唐阿炮身边坐下，“没事，在这里等你也是一样的。阿炮哥，你在雕刻什么？”
“你说这个？”唐阿炮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唐阿兰眼前，“蝴蝶，好看么？”
那蝴蝶雕得栩栩如生，一双翅膀雕有镂空花纹，唐阿兰细看，只觉那图案像是一朵花，花四周蝴蝶环绕，让人不得不惊叹于雕刻之人的刀功。
“好看！”唐阿兰抬眸撞进唐阿炮的眼睛，心底紧接着跳漏一拍，唐阿炮目光如水，温柔缠绵，穿透镂空的蝴蝶翅膀，落入唐阿兰眼中，她忽的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呆呆道，“这……给我的吗？”
唐阿炮：“你想要？给你便是。”
说罢将蝴蝶递给唐阿兰，又拾起一块竹片，起身道：“走吧，先回去，再待下去，你身子受不了。”
“嗯！”
晚饭后，唐阿兰拾掇好碗筷，转身准备回房，看见凭栏边上的人，脚步一顿。
月色毫不吝啬辉光，将唐阿炮身上属于杀手的气息完全遮去，只留下淡淡的温柔。
霜色落满身，眸畔映清晖。
唐阿兰屏住呼吸，直觉告诉她，这一幕是万万不能惊碎的。
唐阿炮垂眸，眼神专注，一刀一刀，不知疲倦的雕刻着那只蝴蝶。在月光下，忽有一阵清风吹来，吹得那蝴蝶翅膀微动，仿佛振翅欲飞。
怀里唐阿炮给的那只蝴蝶似乎失去了其意义与价值，唐阿兰黯然离开，回到房间，把蝴蝶拿出来，看了一眼便猛地摔在地上，背靠着门掩面痛哭。哭过后，又把摔碎成两半的蝴蝶收进盒子里，小心的储藏在床底不见光的角落。
“后来我才知道，走进阿炮哥心里的那个人，名为曲泠，是个男人……竟然是个男人！”唐阿兰像说什么笑话一般癫狂大笑起来，“我居然比不过一个男人……呵。”
陆淼与孙乐眠对视一眼，没有接话。
陆淼对此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在他看来，也不就是两个人相爱了。孙乐眠则入世未深，亦并未觉得唐阿炮喜欢男人有何不妥，加上先前唐阿炮那句“他是我心之所归”，孙乐眠此时想的最多的，却是那两人从此以后天人永隔，唐阿炮被尸蛊折磨得太久，在此之前，他体内尸气一直由蛊虫压制，而如今蛊虫被驱，亦或受损，他的尸气便压抑不住，所经之处，必是寸草不生，荒芜不堪。
最后，尸气会腐蚀唐阿炮的肉身，只剩下森森白骨。
孙乐眠一想到唐阿炮哪怕拖着这样的身体也要去见曲泠，就忍不住鼻子发酸。陆淼察觉了她的异样，伸出手来，本想拍拍她的头以示安慰，谁知孙乐眠却如临大敌一般躲得飞快，“你别碰我！”
说完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补救似的接了句，“男、男女授受不亲！”
陆淼眯了眯眼，眼中有危险的光一闪而过。
对方的反应，太不寻常。
“好，我不碰你，你过来。”陆淼向她招招手，孙乐眠还是不信，在距离陆淼两臂远的地方坐了下来，示意唐阿兰接着说。
“打那之后，又过了两月，我再次遇见曲泠。”唐阿兰开口，陆淼心中再多疑惑，也只得慢慢放下。
另一边，夜色重重下，曲泠仍旧看见了山下那步伐缓慢的身影，夜风掠起曲泠黑色长发，和手腕上的蝴蝶。
他轻轻摩挲着那只蝴蝶，回忆起唐阿炮将此物送给自己时自己曾十分不屑，可到底还是戴上了。
有的缘分割舍不掉，将之抛却，又不知道何时会出现在自己前进的路上，成为路障。
曲泠原本不姓曲也不名泠，这种女人似的名字带给他的除了伪装自己外并无半点好处，他是被主人从战场里带回来的孩子，因为不爱说话，取名为冷，后来主人为了掌握苗疆巫蛊术和尸蛊的炼制方法才派遣他前去卧底，有了尸蛊术，无数死人将为他所用，一旦发生战争，死人便有成千上万，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可事实上，盗取秘术并不如他所想的那么顺利，即便他派出的是最听话、能力最强的一个孩子，花费了十年，才知道秘法已经不在五仙教，他震怒之下，将曲泠派去做了一个最危险的任务——打入唐门，窃取唐门最新研制的暗器匣子。
当时来唐家堡的人多如过江之卿，必定守备森严，他根本没想让曲泠活着回去。
曲泠后来仔细想过，他这一生就是顶着别人名字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哪怕面上端得再如何矜傲，也改变不了这肮脏龌龊的事实。
苦也、苦也。
可在那九死一生的任务中，不知撞了什么狗屎运，遇见了一缕生机，这仿佛是上苍怜他，赐予唐阿炮来拯救他这糟糕的一生。
“听说，最近你身边跟着一个唐门逆斩堂的人？”主人眼线遍布天下，曲泠任务失败却没死的消息传了回去，当时他身边有事脱不开身，也不想如何惩治一个废子，未料再次传唤曲泠，已过两三年。
曲泠不敢忤逆，头垂得很低：“是的，主人。”
“很好，你便利用他，弥补你之前的失误吧，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如此，我可既往不咎。”
曲泠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属下遵命。”
世上哪有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巧合”，无非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精心设计”。
距离扬州与唐阿炮见面已过去两月，在这两月里，曲泠和唐阿炮曾在沙漠之中相遇过一次，唐阿炮体内有曲泠种下的蛊，一靠近，曲泠立马发现了对方。
这一次见面，对方果然没有提出什么要求，反而送了一只蝴蝶。而此时，曲泠便带着这只蝴蝶，来到了唐家堡。
他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当然，是自己下的手。
他靠在树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是走投无路生命垂危一般，随即，被路过的唐阿兰救了起来。
唐阿兰显然是对曲泠有很深的印象，她不想把麻烦带回家，但亦不想见死不救，最终，良心战胜了理性，她把曲泠带了回去。
当时唐阿炮外出任务，走了十天半月才回来，这十来天中，唐阿兰万分焦急的希望曲泠能伤好离开，谁知直到唐阿炮回来，曲泠的伤势都没有一点好转。
唐阿兰无奈之下，只好铤而走险去外堡请郎中，恰逢唐阿炮归家，请走了郎中，这才没让郎中看见曲泠的模样。
“阿兰，不能让外人看见他，你差点酿成大祸知不知道？”郎中离开后，唐阿炮这还是头一次板起脸训斥唐阿兰。
唐阿兰攥紧弟弟的手，一语不发的跑了出去。
曲泠躺在床上，嘴唇一张一合，终究没能说什么话。这十来天，他为了伤口愈合得不那么快，日日自残，病情反复发作，伤口已经发炎，高烧快把他烧得神志不清了。
唐阿兰采回来的药材不全，因而向药铺买了不少止血化瘀、消炎降热的药，也幸而唐阿宝体弱，常常生病，药铺的人见唐阿兰抓这些药也没起什么疑心。唐阿炮回来后就寸步不离的照顾曲泠，他把药材整理之后分了几贴熬制，曲泠烧得神志昏迷根本无法进药，唐阿炮便做了个漏斗，方便喂药。
这日，唐阿炮正在喂药，昏迷三日的曲泠终于动了动眼睫，睁开了眼。
天光流泻，曲泠眯了眯眼，适应光芒后，正上方唐阿炮的脸就这么直直撞进了他迷迷糊糊的脑子里。
多日来的自残，为的就是留下来，看见这张脸。曲泠却仿佛忘记了自己的目的，浑浑噩噩的盯着唐阿炮看。
唐阿炮已经从十六岁少年郎长成丰神俊朗朗目疏眉的沉稳男人，曲泠用眼神描摹唐阿炮的眉眼，除了气质，唐阿炮的模样与从前似乎没多大变化。
此时距离两人初见已过去多年，可回忆起来，又似乎就在昨天。
唐阿炮没想到曲泠会在这时醒来，更没想到他会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看，对视时间一久，竟撑不住率先红了耳根。
曲泠：“……”
他轻咳了一声，示意自己药喝完了，可以把漏斗拿开了。
取下漏斗后，唐阿炮拿出手帕给他擦嘴角，对上曲泠的目光，片刻后又移开，“你要坐起来吗？躺得太久，下肢僵硬，少量活动活动为好？”
曲泠看着他，忽然哑着嗓子道：“我全身都没力气，你能帮我松松筋骨吗？”
唐阿炮顿时嘴巴张大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往事已成追忆-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