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特殊的追星技巧》子夜孤灯

5、第 5 章

　　姜之涯虽然答应了，但这件事落到实处没有那么快。本子那边原本是制片在攒局请导演拉投资，所以靳留七点头的时候，剧组的幕后部分已经初具规模，就是演员还没定，部分投资没到位，得组织试镜，还得多喝两顿酒。剧本姜之涯是到了二月中旬才拿到手百分之五十，因为靳留七还在改。
　　顺便一提，中旬的意思是二月十四号，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巧合，总之朱莉把剧本给他的时候，看他的眼神好像怪怪的。
　　“怎么了？”姜之涯一边按朱莉的意思在微博上发自拍祝粉丝情人节快乐，一边问她。
　　朱莉说：“没什么，这个剧本你要好好收着。”搞不好是什么定情信物。
　　姜之涯：“……我会的。”
　　有些误会好像还是没有消除。
　　姜之涯没有接通告，拿到剧本之前还时不时去公司点个卯，接受一下朱莉的耳提面命，拿到剧本之后就彻底变成了家里蹲，恐怕试镜签合同之前都不会再去一趟公司。朱莉要联系他，除了自己找上门，就只能给他打电话。
　　朱莉打电话来例行询问情况：“之涯，在干什么呢？”
　　姜之涯说：“在做饭。”
　　他正在厨房里盯着炖汤的锅。锅子里咕嘟咕嘟，深色米粒一样的豆子在滚汤里翻腾，把汤水染上深红的颜色。排骨肥瘦相宜，被炖得烂熟，几乎要脱骨。切成块状的莲藕是七孔藕，口感很糯，是用来煲汤绝好的材料。这道赤小豆莲藕炖排骨，春天喝祛湿很好，本来按照广东人煲汤的习惯应该放粉葛的，但是姜之涯不喜欢吃粉葛，换成莲藕也一样。
　　姜之涯十分符合正奔三的年轻人的心境，钟爱食补养生，刚巧又很会做饭，闲下来就喜欢变着花样地在厨房里折腾。朱莉听得一阵无语，姜之涯还在那头说：“我下午还做了雪花酥，姐你要吗？要我明天去公司给你送一趟。”
　　他做的雪花酥堪称一绝，不至于很甜，里面配料也丰富，低脂不腻口，吃一块会想吃第二块，吃两块就会上瘾。这个弄起来又很简单，姜之涯很大方，之前在公司里上各种素养课和进组拍戏的时候，都会随手给身边的人送一点，已经有点出名了。
　　被姜之涯这么一说，成熟职场女性朱莉女士发现自己居然很有冲动答应，更觉汗颜。她无力道：“好意心领了，这个就不用了……你最近不会天天就在捣鼓这些东西吧？不要把剧本忘了。”
　　姜之涯避而不答，转而问她：“说起《今夜》，靳导确定在我合约结束之前能拍得出来？”
　　朱莉说：“他说可以。”
　　靳留七确实有这个自信。剧本大方向没有问题，但靳导对于自己的作品一般都比较龟毛，更不用说是他的黑历史被拿出来给他自己翻拍。本来他们拍电影的导演有些是有现场写剧本改剧本的习惯的，但是这个习惯在电视剧拍摄上就不好使。电视剧的剧本整体更庞杂一点，一般都是一整个编剧团队在操刀，现场发挥的余裕不大。就算靳留七说亲自改剧本，也要和编剧团队一起工作，个人顶多是掌握决定权，加上改剧本的速度要比别人快一点，唯手熟尔。
　　其实靳留七的意思，考虑到姜之涯八月份就要终止的合约，《今夜》最好能做成边写边拍边播的周播剧，这样宣传也能跟得上。不过国内实在难以满足这个条件，所以只能作罢。而且真要这样大动干戈，他们又要以为后面是不是有些弯弯绕，毕竟靳留七这一出搞得如此突兀，又突然要从大荧幕转小荧幕，出来的东西甚至还可能不会上星，简直有点昏头的意思了。天知道靳留七只是一夜被挖坟，十年睡不着，为了能尽快睡着，一定要自己看着把这个东西做出来。
　　好歹是青春时期的作品，尽管生涩，也有生涩的可贵，不管好坏，靳留七都不想拿给别人去拍。自己能够在多年之后有机会完善自己的作品，也算是一种圆满。
　　当然他确实有点想公费追星的意思，那个就不必要拿出来说了。
　　为了在百分之五十的文本内帮助演员更好的理解角色以完成试镜，靳留七自己给每个主要人物都做了人物小传，二月底连同剧本一起发出去，反响还算不错。敲定名单之后，决定三月初开始试镜，四月份开机。
　　算算日期，也就是在下个星期。
　　姜之涯已经被内定，但还是要去走个过场，顺便把双方磨了一个月的合同给签了，还要留在现场给之后来试镜的演员搭戏。
　　朱莉替姜之涯觉得着急：“准备得怎么样了？”
　　姜之涯说：“挺好。”
　　他鲜肉归鲜肉，煲汤归煲汤，对剧本和拍戏的态度还是很认真的。姜之涯好歹是科班出身，是鲜肉里的演技挂，就是一直在小荧幕困着上不去。他红的时候国剧市场疲软，没遇上什么好作品。当年公司还特意给他发过通稿，把他晒出去的剧本笔记狠狠吹了一波，不过除了赚了一批路人缘，好像没有什么别的显著效果。
　　小红靠捧，大红还是靠命。
　　姜之涯这些天不仅看了剧本，还看了原著。原著文笔挺好，并没有因为取向特殊给姜之涯带来阅读困难。
　　《今夜我不关心游鱼》，是一个十分温暖，也有点忧伤的故事。偶像和学生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中间简直好像阻隔千山。他们也有各自的梦想，各自的烦恼，各自的迷惘。但相识之后，擦去身份的光环与伪饰再看，偏偏年龄相仿，也又十分相像。
　　溪流交汇于湖水，最后再各自奔向大海，又是殊途同归。
　　姜之涯扮演的新人偶像叫做顾上善，因为长相出挑，在大学读书的时候被星探发现，包装成练习生，去参加了一档选秀节目。顾上善不是唱歌跳舞那块料，一开始的成绩不是很理想，家里人也劝他放弃。但是因为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在节目的某个环节突然发现了自己在表演上似乎有些天赋。
　　节目组要求他们分小组出演导演系学生的短作品，顾上善做组长，在这个环节表现得非常出挑，也因此和负责他们那个小组的学生熟悉了起来——那个学生就是这部剧的另一个男主，黎渔。黎渔其实并不是导演系学生，而是托了关系混进来玩的富二代，本人是个高中生，文青，于写作一道上有点心得。本来是想来给自己的作品找找存在感，没想到居然和顾上善一见如故。
　　姜之涯看完之后恍然大悟，怪不得靳留七要导这个作品，另一位男主的经历说不定唤起了一些靳留七的共鸣。那就说的通了，刚好靳留七前一天晚上见过他。靳留七也有段时间没说有新作品，可能也是闲得久了憋得慌，这会儿好容易有个东西可以做，着急一点也很正常。
　　他觉得自己经纪人最近情绪真的不太稳定，爱胡思乱想，就把这个想法告诉她。
　　朱莉很敷衍地：“嗯嗯，一定是这样。”
　　姜之涯：……我觉得你好像没有信。
　　朱莉事实上还是相信他们俩之间没有发生什么，毕竟姜之涯不喜欢跟她说谎，真有什么事不会瞒着，更何况是这么大的事儿。但是靳留七想搞什么事情就难说了。她总觉得这人在盯她崽，虽然她崽这段日子没什么盯头，而且好像比人家年纪还大。
　　“下个星期就要去试镜了，这两天还是多花点心思在剧本上，”朱莉语重心长，“这个片子虽然没有副导，但是除了靳留七，编审和制片也都会在试镜现场的。”言下之意就是你最好收收心，就算有个靳留七在那给你作保，但是合同没签就一切都是变数，没人能保证这里面会不会有谁突然发难。
　　靳留七为什么非得定他的原因还不知道，但是不管是什么，靳留七的面子都没大到在这个剧组里搞一言堂的地步。
　　“姐你放心，我知道。”姜之涯说，他也不是第一天拍戏了，当然知道轻重。更何况他现在成功地自圆其说，已经深信靳留七揽这个活儿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朱莉叹了口气，说：“之涯，我不是不放心你。就是……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呀。”
　　现在姜之涯的态度当然没错，她也相信姜之涯这样去准备，不会出现纰漏。但就是不一样了。以前的姜之涯，无论拿到什么样的剧本，都恨不得以宵衣旰食的态度去对待。全心全意地扑在这一件事上，为了演戏可以眼里有神采，心里有喜悦，这才有了营销号通稿里被多次转载的，被画满了的剧本的照片。公司确实拿这一点给他立人设，做文章，但是这都是不作假的，姜之涯之前那种罔顾一切的热情，也都是不作假的。
　　没有人说过演员一定要拼命，能够轻松地完成工作，当然是一件好事。但是姜之涯的这种状态，却让朱莉总觉得有些不能心安。他就好像一支高高的，燃烧的蜡烛，慢慢慢慢，要见底，要烧灭了。
　　姜之涯不说话了。朱莉也觉得自己刚刚这话讲得有些不够妥当，再去解释也不好，只好说：“那你好好休息，好好准备。到时候我和刘师傅到你家楼下接你。”
　　姜之涯“嗯”了一声，装乖说朱莉姐拜拜，就切断了通话。他三十岁了，装乖还是很乖，可能也是一种天赋之类的东西。
　　汤锅里的赤小豆滚啊滚啊，裂开了，掉出软软的豆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