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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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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之涯并没有事,他从靳留七的家门出来之后,直接走进对面那栋楼就到了自己家,一到家姜之涯就瘫在了自己的床上,他养的那只叫鱼仔的蓝猫跑过来蹭着他一起瘫,被姜之涯逮进了怀里,一同蹂躏。
鱼仔今年五岁大了,说不上圆滚滚,但确实是一只比较丰满的猫。又懒,又没什么脾气,被姜之涯这样揉搓,也就是哼哼两声,还挺享受。
它还是只萌得不可方物的奶猫的时候,姜之涯还在当红小生的队伍里。现在鱼仔被姜之涯喂成了一只胖乎乎的软软的大猫,姜之涯也即将下岗再就业了。姜之涯忧伤地想,他听过一个说法是,男人一旦开始有小肚子,那么事业基本上就到头了。姜之涯因为工作原因暂时不可能有小肚子,想来他的猫替他有了,可能也是算的。
姜之涯闭目养神,脑子里却老是转着昨天晚上的事情。都是在娱乐圈里混老的人了,怎么可能听不出来靳留七是什么意思。他最多就是有点惊讶,靳留七比他还小呢,居然也会有这种想法——而且霸总发言还是蹲在街边说的,说得委委屈屈,也不知道靳留七醉成一团浆糊的脑海里,那时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形。
而且靳导看起来也和姜之涯印象中的与传闻中的不大一样。
姜之涯还在担忧,这样子和靳留七撒谎应该不是太好,姜之涯看得出靳留七仍然处在宿醉的状态中。靳留七昨天晚上胃病闹得很凶,姜之涯不知道他的过往病史也找不出他的常用药,只能在那儿干着急,靳留七最后把自己折腾累了睡过去了,姜之涯倒是一晚上都没睡踏实。他也不敢把吐得昏天黑地的靳留七丢那儿自己回家,只好留下。
靳留七虽然有钱,但因为始终是一个人住,所以买的是一间两房一厅一厨两卫的房子。客房被当成杂物房,堆得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姜之涯只好去睡沙发。结果沙发又被摆的好像跳蚤市场,姜之涯看了就手痒,全部给他叠一叠弄一弄收拾干净。睡到早上,又爬起来从冰箱里刨食煮粥,一边煮一边叹气,心里想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唉,他不该说他有事,他应该问明显不会照顾自己的靳留七有没有事。但是如果姜之涯不说自己有事,姜之涯就没办法从靳留七的房间里出去。就连姜之涯自己也没办法说服自己从靳留七的房间里出去。而以上这些,通通都是不对的。
姜之涯撸着猫,叹息一声,把自己埋进了枕头里。他想到自己最后又折回去问靳留七的那句话,就觉得真的好多余。以靳留七的生活状态,会在意姜之涯在沙发上过了一夜的可能性真的可称微弱。
他就这样在枕头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睡眠状态不大好,姜之涯做了一个很长很清晰的梦。他梦到了自己第一次见到靳留七的时候。
那时候靳留七还是一个学生,确切的来说,大一新生。
姜之涯的演艺道路虽然看起来不那么踏实也不那么稳妥,但是姜之涯正儿八经是科班毕业的,当年也曾作为荣誉校友荣归故里过。因为红的比较早,所以姜之涯成为荣誉校友的时间也比较早——在读的时候是三好学生,一毕业就成为了荣誉校友,中间完全不需要过渡。
他回学校看老师那一天,刚好大一新生入学没多久。大一刚入学的时候乱七八糟的讲座是很多的,有时候不论什么东西都会叫大一新生去点个卯充个场面。姜之涯那天被赶鸭子上架走上了礼堂的讲台,第一排是领导,导演系大一新生靳留七就坐在第二排玩手机。姜之涯那叫一个印象深刻,他依稀记得自己当年对靳留七的第一印象就是:牛逼。
他当学生的时候都不敢坐在领导背后玩手机,何况靳留七还是在打王者荣耀。
不过光这样不至于让姜之涯记到现在,让姜之涯记到现在的,是靳留七当年在提问环节问他的那个问题。姜之涯是被赶鸭子上架轰上台的,学校老师一如既往是最不会给你留面子的一个群体,你挂了几门课逃了几次学在宿舍煮了几次泡面,都是他们曾经见证过的黑历史,临时上台讲个话相比起来已经不算什么了。姜之涯在台上胡说八道了一堆总之不会错的东西,分享一些拍摄趣事,鼓励同学们好好学习,文化课和实践课都要用心听讲,书到用时方恨少。同学们知道这是套话也还是拼命鼓掌,啪啪啪啪啪,姜之涯长得真帅,啪啪啪啪啪。即使提问环节总是会出来几个想要刻意显示自己学识渊博的杠精,姜之涯也都能用得体的话术把他们打发掉。
姜之涯本来就是个温和的人,顺势卖了温和的人设,四两拨千斤也算符合大众既定认知。
靳留七看起来既没有被姜之涯的美貌俘获,也并不想做一个杠精。靳留七站起来首先夸了一下姜之涯,姜之涯很惊奇靳留七居然会记得他出道作的角色,还能够准确地说出场景和台词。提问者都会做自我介绍,姜之涯当时想,不愧是导演系的,这功课做的真是不得了。靳留七紧接着问他的问题很奇怪,一般人都会问接下来有什么安排,靳留七直接问他演艺生涯规划。
这听起来甚至有点荒诞,姜之涯出道是以流量鲜肉的姿态出道的,没有人会问他演艺生涯规划,他们只会默默估算姜之涯这张脸还能新鲜多久。而且这个问题如此空泛,一句话就能够打发,除非问者和听者都足够诚心。问出这个问题的导演系大一新生靳留七,站得如同苍松翠柏,眼睛里有不灭的群星。姜之涯也说不好自己当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是愧疚还是惊喜,总而言之,他全场第一个真正动脑筋认真回答的问题,就是靳留七的问题。
姜之涯说:“我很喜欢表演这项事业,我其实没有十分具体的生涯规划,但是我很希望我能够把表演规划成我的生涯。”
靳留七虽然离得近,但姜之涯还是没能成功地从那张缺少表情的脸上看出什么情绪的痕迹来。靳留七点点头,把话筒还给主持人,又坐回去玩他的手机。
这件事在媒体那里也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姜之涯那时候抛头露面的几率太高,这点小事已经犯不着去报导什么了,而且回母校也不是公开行程。最多就是有些师弟师妹在微博超话里发一下照片和repo,然后会有阿愿在下面发感慨,很羡慕他们能够在场。
姜之涯想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没想到靳留七这么浓眉大眼的一个小朋友,居然也开始搞这些娱乐圈里不清不楚的东西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环境真是害人不浅。
一摇头,就把自己给晃醒了。
姜之涯还迷糊着呢,就听见自己耳朵边上的手机在嗡嗡作响。他给工作用的那个号码特别设置成了很规矩的办公铃声,所以一听就知道是公司那边有事找他。如果不是很急的事情,一般朱莉都用微信跟他说,他看到了就行。现在打了电话过来,应该就是有什么突发状况要处理了。
他接起电话:“朱莉姐?”
朱莉听他声音不对劲,问:“这都几点了,才刚起啊?昨晚喝多了?”
姜之涯看了一眼外面天色,不得了,这天都快黑了,睡得确实有点没谱。他说:“我没喝多,是靳导喝多了,我送他回家。”
话刚说完他就觉得哪里不太对,而且电话另一头也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半晌,朱莉才幽幽地说:“之涯啊,你在哪?”
“我在家啊!”姜之涯这下确定朱莉一定是想歪了,有点哭笑不得,“你想哪儿去了。”
朱莉听他这口气就知道是自己想多了,有点不好意思,但是跟着底气也足了些,老母亲一样地叨他:“不是姐多心,是这也太巧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吗?”
姜之涯说不知道。
朱莉说:“今天靳导联系我们公司,问我你有没有兴趣出演一个新IP电视剧的男主角。”
姜之涯有点懵。新IP?男主角?
靳留七是宿醉到现在都还没醒,还以为自己春宵一度包了姜之涯吗,现在都赶着来付嫖资了?
他不是导电影的吗?
朱莉接着说:“这个戏其实是双男主,你知道的,就是耽改,耽美小说改编,改成兄弟情了。不过就算是这样划分,按番位算你也是男一。”
姜之涯确实知道。现在什么小说都能拿来改,文学网站反正只管卖,拍不拍得出来,能不能播,都两说。之前也有过一个耽改来找他,他本人倒是不介意演这种片子,但是那个本子不是很好,公司再考虑到他的粉丝结构,也觉得不合适,就推掉了。
“然后呢?”
“本子本身就很好,讲的是娱乐圈新人偶像和小粉丝的故事,男主的角色就是那个新人偶像,气质上挺适合你的。原作虽然小众,但是听说写得不错,很有名气。靳导也说他亲自操刀改剧本。”朱莉越说越觉得有点魔幻现实,“但是男主角必须要你,就来和我们通个气。你不演的话,这个他就不拍了。”
……听听,这是什么财大气粗的金主发言。姜之涯表情复杂,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是否有所退步,以至于靳留七完全没能理解事情真相,甚至做出了这种完全超出理智的举动。他听朱莉的意思,也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难得的好机会出现在职业生涯的末期,就算姜之涯不想抓住,公司也一定会争取在合约期将满的时候,努力压榨他最后一把。
这简直就是瞌睡了有人给递枕头。
“公司的意思是让我接吗?”姜之涯问。
朱莉说:“挺好的呀。靳导第一次拍电视剧啊,不管他们导演圈子里怎么看,放话出来,这算杀鸡用牛刀了。好多人都挤不上呢,更何况角色你还挺合适。要不是他指你,我看章阮应该也很意动的。合约到期之前就能拍完,不过后续宣传就要看到时候拿来的合同怎么写了。公司连通稿都给你想好了,就说是你息影前最后一部作品,应该也能赚一波噱头。”
章阮是华影现在的一哥,前年拿过影帝的。
姜之涯觉得朱莉也不算是夸大其词,说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除过总给他一种吃霸王餐的感觉,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他还真没有不咬的理由。
他说:“行吧。”
朱莉又有点担心他。姜之涯十七八岁刚出道的时候,朱莉就带着他了,一路照顾下来感情很好,感觉跟亲儿子或者亲弟弟也没什么两样。华影虽然不是什么大公司,但是好在门风清白,姜之涯这个长相都安安稳稳待到现在了,没道理临要退圈了还搞出这种事情来。
她说:“之涯,你说实话,你真……”
“真没有!”姜之涯立刻打包票,“我真的没有,绝对没有,不可能有,您就放心吧——”
姜之涯觉得自己真是百口莫辩。也不知道朱莉信没信,她挂电话的时候听起来还是颇为担忧。
窗外的天色已经染尽晚霞的玫瑰紫,他忽然又想起刚才那个梦来。姜之涯仿佛又看见年轻的自己说:“我希望把表演变成我的生涯。”
他笑了一下,好像想明白了,靳留七当时那个表情,说不定是觉得他这话说得颠三倒四,实属无稽之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