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魔》杜潺潺

4、第三章 :举世无双

　　“挈越族长过谦了，梧桐脉十步芳草，不然也不会在神兽大乱中独处盛势。”原昭上神说着，似是无意地看向下方，眸中深冷，语气也不像刚才一样平缓，“本座记得，神兽大乱中凤凰一族出战的正是令媛布婼，以一敌三，英姿飒爽。”
　　原来是梧桐脉凤凰一族的族长，那也算是阿堪的宗亲，上神这态度怎么和他对阿堪的态度大相径庭呢？我正兀自纳闷，见那一老一小霎时都噤若寒蝉。挈越的眼中隐过一丝心虚，好像上神提到了什么忌讳。
　　一时之间，堂屋里安静得可怕，更别说，上神周身还释放着冷冷的威压。
　　我那时自然不可能参透这其中因缘巧合，只是胡乱猜测一番，以为是神兽大乱触了他们的霉头。
　　神兽大乱早在几百年前，魔界的新魔尊无渊上任时。无渊本不是魔界中人，不知何故堕了魔。每一届魔尊都是在斗争杀戮后站至魔界顶峰，无渊也不例外，相传他茹毛饮血残忍非常，食恶灵腐尸，修的是极阴污秽之道。无渊上任后，不知为何挑起了几大神兽族的争斗。神兽大乱由此而来。而凤凰一族当时势微，却意外在最后成为了唯一的赢家。不过，世人只知神兽大乱，却不明其中细节，更无史载。
　　老凤凰挈越倒是个不知进退的，眼珠转两转，抬起头又是一副端庄雅肃的老作派模样，说道：“小女布婼当年确是我凤凰一族出类拔萃者，有幸得上神赏识，不过时过境迁，后起之秀也数不胜数。”说着便慈爱地看了看一旁的小凤凰，“杜琰是我凤凰一族小辈中最卓尔不凡之人，以他的悟性与天分，迟早会修出火翼，振兴我凤凰一族。”
　　杜琰？他就是杜琰？我心道难怪这小凤凰看着这么轻狂，原来他就是凤凰一族现如今的宠儿杜琰。
　　说他得宠自是有考据的。我虽深居细水桥，却在水里有许多伙伴，听过一些关于这个杜琰的传闻。
　　挈越族长老来得子，又因为之前只有布婼一个女儿，因此对杜琰珍视非常，只差将族长让与他做了。
　　据说杜琰恃宠而骄，曾经为了试试看自己实力如何，一掌将梧桐脉象征凤凰一族生息的梧桐老树击断了。这可不得了，凤凰们惊慌失措，可谁也不敢去向族长告他儿子的状。凤凰一族的一位长老忍不下去了，气急败坏地在挈越面前大骂杜琰一通，反而被挈越用了族法。此种事迹多不胜数，他杜琰算哪门子的卓尔不凡
　　我暗自腹诽。挈越紧接着又道貌岸然道：“孟子言，人生三乐，其三便是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上神久居细水桥，千百年来也只收了学生，却还没有一个徒弟。想必人才难觅，老夫这也是为上神解忧啊。”
　　啊呸！我在心里啐了一口，老凤凰真不要脸，上赶着来拜师还反而是帮忙了？
　　原昭上神长眉微挑，眼中噙着几分冷意，幽幽开口：“本座倒不知，有何忧可让你解。”
　　老小凤凰皆是一怔。挈越讪讪道：“上神这是何意？”
　　“也是因缘巧合，本座不久前已收了个徒弟。”原昭上神起身，神色淡淡，缓缓走到堂屋中央，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同族长所言略有不同，你这是卓尔不凡，我那是举世无双。”
　　语罢，上神直接越过他们朝门外走去，此时才露出心绪变化，一张清俊面孔隐隐有着怒色，只冷冷落下一句“送客”就出了门去。
　　我痛痛快快地应了一声，朝向那面色有青有红的两只凤凰冷嗤道：“二位贵客快走吧，免得等会飞回梧桐脉时天儿都黑了。”
　　挈越一张老脸铁青。
　　小凤凰杜琰心高气傲，走到我面前，三分不解七分不屑问道：“我怎么未曾听说过这原昭有什么徒弟？”
　　我立时冒火了：“上神的名讳是你叫的？”
　　“呵。”他连连冷笑，脸上神色倨傲，“你家上神都被贬到细水桥来了，还指望和几百年前在天界一样吗？”
　　这叫什么混账话？我登时火冒三丈，说道：“上神明明就是自己请愿来细水桥的，细水桥处天界与冥界交界处，乃重地。你再冒犯我家上神，可别怪我不客气！”
　　“冒犯了又怎么样？”杜琰轻嗤一声，“若不是原昭当年算是天界第一人，我才不想来这破地方。穷山恶水，冥气又盛。我屈尊降贵来拜师，他还摆起架子了。好一个举世无双，我倒想看看，我不配当他的徒弟，还有谁配。”
　　当真是目中无人、出言不逊。我气红了眼，道：“就你这副样子，上神收了你作徒才是滑天下之大稽。既无人教你礼义廉耻，我今日就来教教你。”
　　语罢，我使出仙术朝他一击，被他轻轻巧巧地避开。我二人缠斗起来，虽看上去你来我往不分高低，但我已招招吃力，眼看就要落于下风。
　　突然，一道神力袭来，直直地打向杜琰，杜琰气力不济，被神力打在胸口，倒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脸色顿时煞白。
　　我茫然不知所措，四下看了看，发现站在门口的，正是刚刚将我吓跑的小凤凰阿堪。她看着屋里另外两人，眼里是入骨的阴寒与怨毒。

　　小凤凰打伤了梧桐脉的杜琰。
　　见原昭上神时，我二人都齐齐整整地跪着。
　　阿堪化作人形时比真身更加瘦弱，身上的火红薄衫在风里不停飘荡，勾勒出她瘦削的身形。她保持着一贯的姿势，脊背挺直，微昂着头，一双血红眸子，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上神就站在我们面前，白衣肃洁，神情无波无澜，轮廓冷硬。
　　我自知是我的冲动酿下大错，而阿堪出手相救本不该遭这罪，便急忙求情道：“上神，你可别听挈越族长胡说八道，当时那杜琰口出狂言，句句都不将上神放在眼里，寡廉鲜耻。由由莽撞，与杜琰打起来，阿堪见我受欺才出手的，与她无半分干系。”
　　我垂着头，没听见上神回应，几乎要急哭了，又道：“梧桐脉定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若是要个交代，上神就将我交出去吧，要杀要剐不过随他们，我不怕！”
　　上神还是没说话。
　　我伏在冰凉的地上，一颗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这时，我的袖子被人轻轻扯了扯。我偏过头看，小凤凰与我四目相对，摇了摇头。
　　不让我替她说情？那怎么行？我坚定地也摇了摇头。
　　小凤凰疑惑地盯着我的双眼，似是不明白我的意思。
　　不管了，我怎么都得把阿堪择出去。我气沉丹田，猛地一声哭出去：“哇——上神你千万不要罚小凤凰，都怪那个目中无人的杜琰，若不是他……”
　　小凤凰又扯了扯我的袖子。我一把挥开她的手，低声说了句“别闹”又立马哭嚎了起来。
　　“什么卓尔不群之人，他还说细水桥是个破地方，直称上神名讳……”
　　“我没有。”
　　小凤凰微哑的声音响起，将我刺了一个激灵。
　　我霎时噤了声。
　　“我没有打伤杜琰。”小凤凰说。
　　我脑中嗡的一声，簌然抬头。上神脸色冷清，可眼里分明噙了一丝笑意。
　　来不及回想我刚才有多可笑，我皱着眉头看向小凤凰，“既然不是你打伤的，那是——”
　　阿堪眼中古井无波，好像早就知晓。
　　“挈越这个老狐狸。”上神敛了笑意，眉目深沉，“早就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