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魔》杜潺潺

3、第二章: 收徒

　　我险些原地跳起来，上神也太仁慈了，居然只罚她三日禁闭。往日不管我犯了什么错，都必定得吃好一顿苦头。心里的酸水咕嘟咕嘟冒泡，我看那小凤凰越发不顺眼了。
　　那个时候的我只顾着眼红，从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一贯以清冷自持闻名四界的原昭上神却对一只小凤凰格外上心。
　　阿堪被关禁闭的时候，我大摇大摆地从她的窗下走过，想着她也不敢出来，就大胆地爬到窗外梨树枝桠上冲她做鬼脸：“臭凤凰，出不来了吧？你下次再想吃我，我还让上神关你的禁闭。”
　　阿堪躲在茶桌下，紧紧地抱着膝，明明是恐惧时候才会有的举动，可她的眼神却像动物捕猎时一样凶猛，嘴巴紧抿着，好像要吃了我一样。
　　天敌的威势让我瑟缩了下，我抱紧了树干，心中虽惧怕得不行，但又实在想为之前的事出口气，就装腔作势道：“你做、做何躲在茶桌下？上神让你背清心咒，你、你背了没有？”小凤凰的眸光血红锐利，我不敢直视她，就偏过头嘟囔道：“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凤凰，一双眼睛看谁都是要吃人的样子，偏生爱吃些污秽东西，真是个小魔物——啊呀！”
　　小凤凰不知什么时候从茶桌下出来了，一个猛扑到梨树上，我扭头只见一张狰狞可怖的鸟兽面孔，鸟喙锋利就要啄在我的脸上。
　　完了！我下意识地合上眼，却听见物什破空而来的声音。睁开眼时，小凤凰摔倒在地上，既不喊疼也不说话，目露凶光，直盯盯地看着我。
　　原昭上神收回掷出石子的手，一身白衣清逸出尘，脸色却冷到了极点。我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就被一股大力扑到地上，不及我反应过来，小凤凰就张开大口咬在我的左肩上。
　　“啊——！”
　　小凤凰这一口用了十分蛮力，直咬进我的血肉里。我疼得眼前一晃，半点反抗的力气也没有。
　　“你这个小魔物，快松——啊！”
　　一道神力打在我们中间，小凤凰被弹开几丈远，抬起脸时仍是一副凶狠样子，唇边是殷红的血迹，配上一双血红的眼，阴冷邪僻。
　　我疼得打滚，没想到小凤凰这么狠，生怕她再给我补一口，连忙又哭又喊地缩在上神身后。
　　“上神救命啊，这小凤凰差点把我的肉都咬下来了！”
　　原昭上神垂眼看了看我的伤势，白袖轻拭，我只觉得左肩酸麻，再仔细去看时血已经止住了，但伤口疼得更加厉害了。
　　“不疼个十天半月，你不会长记性。”原昭上神淡淡地说，随即缓步走向小凤凰，俯身想要去扶她。
　　阿堪往后缩了缩，阴冷的眼神越过原昭上神向我投来。
　　我还疼得呲牙咧嘴呢，上神居然为了这只小凤凰连疼都不替我止！我委屈地虚捂着伤口，小声凶巴巴地说：“看什么看？小爷我帅裂苍穹……少了鳞片受了伤也帅！”
　　原昭上神回头瞥了我一眼，我的嘴就被神力封上了。
　　小凤凰夺走了上神对我所有的宠爱，我默默看着他们，气得磨牙霍霍。
　　原昭上神一伸出手，阿堪就又往后缩了缩，上神的手再近一步，她干脆打了个滚翻到了树底下。可我看得出来，阿堪不是排斥原昭上神，她昂头看上神的眼睛虽然还是血红的，却藏满了某种柔和又封闭的情绪。我想，这小凤凰莫不是只对我使坏吧。
　　“你伤在哪？”原昭上神背对着我，虽然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我就是莫名觉得他此刻一定温柔极了，像树尖儿上的那朵梨花一样。
　　阿堪就那么望着他，好像要想很久才能懂他的意思，她的表情很茫然，像从来就没有听过这样的话一样。原昭上神也不急，静静等着她回答。
　　上神的神识不是不可以探知她的伤处，我的心突然平静下来，上神是想听阿堪说话。
　　阿堪呆愣了许久，才抿着嘴摇头，眼里的情绪褪得一干二净，道：“没有，我没有受伤。”她说完了又看了看我，指着我对上神说：“他被我咬了，但是我没有受伤。”
　　我似乎看见上神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完了完了，上神不但不再宠爱我，甚至听到我被咬了还开心地微笑！
　　原昭上神还是俯下身，想要将贴在树身上的小凤凰抱起来。阿堪避无可避，慌乱道：“不可！你不可碰我……”
　　可是那股子淡淡梨花味儿已经近得逼急了她的心跳。阿堪眼神惊慌，眼看着一张清冷俊朗的面孔靠近，可她提不起气力去阻拦。
　　或者说，她纵容了自己提不起气力去阻拦。
　　我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原昭上神将小凤凰抱了起来，她的神情看不出半分刚才的凶残，微微有点僵硬，看上去像个意外讨到糖的小姑娘。是啊，阿堪本来就是个小姑娘。
　　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一幕对于上神和阿堪到底是怎样的意义。可是那个很久以后，阿堪和原昭上神早已经世事崩离。那些藏了那么久的话，我站在故事之外，始终未能得知结局。
　　而我所能窥知的，不过是这些零零散散的过去。但他二人的真心，我从不作疑。
　　自从小凤凰咬过我一口后，她再见我时虽仍是目露凶光，但安分了许多，也不会化作原形吓我。反正，我还是不放心的，总没好脸色给她。
　　小凤凰三天禁闭结束后我惶恐许多，平时只敢待在水里。
　　小凤凰有时也会到细水河边，化了原形笨拙地替自己擦拭羽毛。我躲在水草后，慌得不停地摆尾巴，一不留神就咕噜出了一串水泡。水泡咕咕咕地升上水面，小凤凰愣了一下，血红的眼疑惑地看过来。
　　躲在一根纤细水草后的我瑟瑟发抖，紧张之下又吐出一串水泡。小凤凰看着一串又一串水泡咕咕咕地从水里冒出，眼中疑惑转深，试探着将爪子慢慢伸进水里。我眼见着天敌锋利的爪子一点点靠近，心跳不停加快，几乎要吓个半死。没想到她紧接着又低下头，鸟喙就要触到水面。
　　我的心脏激烈地撞了一下，终于忍不住用劲甩尾蹦了出去。
　　一落到地面上我就化了人形狂奔。
　　“上神！上神！小凤凰死性不改又要吃了我！上神救命啊——”
　　我一路连哭带嚎，自然没有看见身后的小凤凰只是低头啜了一口水。
　　我气喘吁吁两眼泪汪汪地跑到堂屋，见上神正坐在主位，张口就哭诉道：“上神！你这次可要替我好好说说那个小凤凰，我小命都要给她吓没——”
　　话音戛然而止，我惊恐地发现，堂屋里还有两只凤凰，一老一小，都神色不快地看着我。这下，我的小命真的要吓没了。
　　老凤凰老态龙钟，小凤凰面有骄矜之色。虽然他们都没有阿堪那样一双血红可怖的眼睛，但发出的威压仍在无形中令我丧胆。不过他们看上去对我没什么兴趣，反而因我无礼的哭诉神色略有怪异。
　　“这是我座下的学生，名唤由由，平日里性子顽劣，细水桥没有外人，便不拘甚么礼节。”原昭上神神色依旧寡淡，浑身都是清冷气息，“凤凰一族向来恪守礼节，怕是不能习惯。”
　　这话中有几分嘲讽意味，我看向那两只凤凰。老凤凰僵了僵，继而笑道：“上神这是哪里的话，细水桥原昭上神乃是四界众生公认的博古通今风流儒雅之人，自然不拘于繁文缛节。”随着，老凤凰朝一旁的小凤凰递了个眼色，“几百年前神兽大乱，上神出手相助才使得凤凰一族幸免于难。上神对我凤凰一族有恩，理应好好报答。可惜凤凰一族自神魔大战后逐渐势微，族中甚至寻不到有资格的老师来教授后辈，这才斗胆冒犯，请上神收下犬子为徒。”
　　原来是来拜师的。我心下了然，看了看那只新来的骄矜小凤凰，他正蛮不在乎甚至有些不耐地看着上座的原昭上神，似乎觉得自己一定能拜成师，反而还有点烦躁。这算哪门子的凤凰？凤凰一族后辈就算没有出尘之表，也好歹讲点礼数吧。
　　居然比阿堪那只小凤凰还让人不喜。我担忧地看向上神，上神啊上神，你可别收他为徒啊。

作者有话说

　　不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