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魔》杜潺潺

2、第一章: 阿堪

　　第一章：阿堪
　　上神醒来那日，四界震荡。据说连冥界的泠止殿下都受神力扩散，被震下床摔了个大马趴。我这条灵力低微的小鱼更是被震出了细水河的洞府，直接不省人事。
　　等我晕晕乎乎地醒过来时，上神已经回了细水桥。
　　三百年没有见过上神，我激动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想起三百年前那场冰刑，眼里的泪都要含不住了：“上神，身上可还抱恙？由由这三百年……实在没本事，没能让您少受些苦，细水桥没了您，那些小精怪都跑了，我也没能拦下……呜呜呜……上神，你能回来就好了……”
　　原昭上神眼中似是无奈，可面上看不出几分情绪，像是比三百年前性子更冷淡了，零零散散问了些关于细水桥这三百年的琐事，语气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起伏。
　　我一一答了，心里却空落落的，总觉得差点什么。
　　末了，上神似是想起了什么，正欲开口，我眉头一挑，听他说道：“那些精怪……一个都没留吗？”
　　好像有什么在我的胸膛里蠢蠢欲动想要扑出来，可是当我细想那是什么的时候，只有两个字浮上脑海：“没有。”
　　上神的神情本来有所松动，却在听到这两个字时又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我猜他定不是想听这两个字，奇怪的是……我原本也不是想说这两个字。
　　上神神色微倦，他揉了揉眉心，气力也不那么足了，简单地吩咐道：“我的封印刚解，还须一段时间调养。你且先守着细水桥，待我回来。”说完不待我回话就转身欲去。
　　我站在原地，皱着眉头奇怪地看着上神的背影，细水桥的屋子旁是大片雪白的梨花，上神爱着白衣，样貌又极好，生生像是走进了画里。
　　可是差点什么，究竟是差点什么呢？
　　梨花，上神……
　　阿——
　　我心头一跳，好像通体疼了下，脱口而出：“阿——阿……”阿什么呢？
　　急得满头大汗，脑中一片混沌，可我就是咬着牙不肯松口：“阿——阿——”
　　我好像隐隐约约看见梨花树下那个跪着也不老实的姑娘，她是谁？她究竟是谁？为什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名字会连同记忆都像是被人连根拔去。
　　似是听到我的低喃，上神回过头来，眼神极深，沉沉地落在我身上：“你在唤谁？”
　　我望着这一幅梨花白衣、天姿绝色的画卷，一个名字突地在脑中炸开。我终于想起了作画者是谁。
　　“阿——堪。”
　　“阿堪。”

　　阿堪是原昭上神唯一的徒弟。她拜师那日，由原昭上神亲自赐名为阿堪，堪字意为忍受。
　　而她需要忍受的，的确较常人多无数倍。
　　我起先不知道内情，听说自个儿伴了几百年的上神收了个徒弟，心中酸得很，便化作原形躲在桥下，准备好好会会这个新来的宝贝徒弟。
　　那日是我修出灵识后最为后悔的一天。
　　事后，上神为了安抚我，替我在细水河底修了个洞府。
　　我一边给自己上药一边愤然道：“洞府虽好，却也补不回我的鳞片！臭凤凰呢？让她把她的凤凰毛拔两根，我再送她个洞府看她受不受！”
　　“说什么胡话？”原昭上神不轻不重地看我一眼，将神力注入药里，我掉了鳞片的伤处很快愈合，就是光秃秃的，丑陋无比。我哀怨地想，这可好，我现在是水族里最丑的一条鱼了。
　　我哀怨的眼神飘向门外，见那小凤凰正躲在门外面，只露一个头出来，一双凤凰一族的火红眸子投射出腾腾杀气，眼见着就要像刚才在桥上一样化出鸟喙了。
　　我像被针扎了似的弹起来，又惧又气，大叫道：“啊啊啊啊！凤凰！上神你快看！她又想吃我！救命——。”
　　原昭上神应当早就发现阿堪躲在门口了，只是轻轻一眼，那小凤凰就收了杀气乖乖走进来了。
　　我正想连滚带爬地找个地方躲起来，却被上神用神力定在原处，一脸憋屈，有苦说不出。
　　虽然那小凤凰看着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上神待她的态度却比待其他人好多了，言语间谈不上温柔也有三分热度，哪里像平时对我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原昭上神施了个结界，，却仍朝向我说：“由由，你去门边守着。”
　　真是火大，我偷偷瞪了小凤凰一眼，她恶狠狠地瞪回来，一瞬间又是红眼尖喙的原形。我吓得一哆嗦，正想装哭治治她，原昭上神就警示性地看我一眼：“还闹？”
　　这下是真的想哭！
　　我不情不愿地站到门边，心里还算是通透，知晓上神大抵是要嘱咐我们些事，多半与小凤凰有关，上神才让我避一避却又不完全避开。
　　我远远地望着他们。原昭上神天姿绝色，垂眼时哪怕面无表情也有半分让人臆想的温和，几百年前我刚来细水桥时就听人说，原昭上神不光神力在四界中举足轻重，样貌也是寻常人所不能比的，就冥界那个自称帅遍四界无敌手的泠止殿下，见了原昭上神也不自在了。
　　相比之下，小凤凰就丑多了。我耿耿于怀地又瞪了她两眼，她似有所觉，正要看过来，便听见上神开口。
　　“这几日，你感觉如何？”
　　阿堪不自然地垂眸看了看脚尖，才慢吞吞地答道：“尚可。”
　　原昭上神何等聪慧，心下明白，语气较刚才冷了许多：“吃了些什么？”
　　我正兀自纳闷。小凤凰咬了咬下唇，又极快速地抬眼看了上神一眼，见他容色冰冷，好似泄了气一般，道：“有两只恶灵闯进来了……”
　　这小凤凰怎么还吃恶灵？凤凰一族可从不吃这污秽东西。
　　原昭上神许是气狠了，神力压迫着整间屋子，他冷冷道：“细水桥能有恶灵闯进来，我怎么不知道。”
　　小凤凰在这样大的神力压迫下，背依旧挺得直直的，只是眼里一片血红，还微微有些发抖，默了默，道：“是……我出去抓的。”
　　原昭上神极少让人出细水桥，毕竟细水桥处于天界和冥界交界处，不是什么安分地方。这算是触了原昭上神的逆鳞，看来小凤凰得受罚了。
　　搞不好就不认她这个徒弟了呢，我喜滋滋地想。
　　没想到原昭上神许久不说话，似是将火气压下去了，再开口时虽然冷冰冰的，但听不出明显的怒意：“你本性偏魔，不可再食污秽血腥之物。你既忍不住口腹之欲，就在房中背三日清心咒，不得跨出房门半步。”
　　话音刚落，小凤凰便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脊背不停地发抖，但又直挺挺地站着，微昂着头，紧咬下唇，一副隐忍倔强的模样。

作者有话说

　　苍蝇搓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