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忒浅》乔帆帆

96、第 96 章

　　晏纤纤回到芷阳宫时已是丑时，傍晚时怀小王爷就被送来了宫里，晚上哭闹了好一阵才沉沉睡去。

　　晏纤纤进屋去看晏亦安睡得正沉，只是他一张圆圆的小脸皱在一起，想必入睡前十分难受。晏纤纤将棉被又往上拉了拉悄然退了出去，抱着个手炉她最终歪着头坐在了院中桂树下的石椅上。

　　如今已入了十一月，深夜凉的厉害，守夜的小丫头怕晏纤纤着凉小心劝道她回屋，然而晏纤纤坚持，拗不过小丫头最终也只能拆人赶紧把炭炉架到屋外。

　　一旁数人在添着木炭，而晏纤纤侧头望着干枯的桂树愣愣出神。

　　茝沅知道吗？不，他应该知道。茝沅的目的已经不是这个天下，那么他为什么要策划这场战争？她，是一个原因。但她一直觉得，仅仅是为了一个她，没有必要这番大动干戈，现在结合今天的事一想，茝沅更深的目的，应该在于月华。

　　可是，为什么？就算月华真为西梁的皇子，但知晓这事之人天下断不会超过五人，而茝沅如今也为西梁的皇帝，为月华，到底为什么？要他死？不，应该不是要他死，那到底是为了什么？

　　晏纤纤想的头疼欲裂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终她放弃了思考，十一月二十日？不，她等不到那么久。

　　好不容易入睡了不到两个时辰，晏纤纤就被晏亦安给吵醒。

　　“姑姑。”见晏纤纤起来，晏亦安倒腾着腿跑过来抱着晏纤纤。

　　看他心情似乎不错，晏纤纤勉强也提起了精神，她蹲下来和晏亦安齐平，强扯出笑意，“小随心起的可真早，昨夜睡的好吗？”

　　晏亦安认真的点点头，粉妆玉砌的小脸上露出这样的神色显得极为可爱，眨眨大眼睛，他怯怯问道，“姑姑，爹爹出征什么时候回来啊？娘亲告诉我爹爹就快回来了，可是就快到底是什么时候啊？”

　　童稚的声音像一把尖刀刺入晏纤纤的心脏，她的表情猛的一凝，直到晏亦安疑惑又叫了一声姑姑。

　　鼻子有些发酸，晏纤纤极力试图平复情绪，故作轻松的扯了扯笑，她道，“就快就是快啦，姑姑也不知你爹爹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说不定后日就回来了。在爹爹不在的这段日子，小随心可要乖乖的，要听娘亲的话，不要惹娘亲生气知道吗？”

　　“哦…”晏亦安有些似懂非懂，不过最终还是认真的点点头，晏纤纤帮他整理整理衣服而后看了一眼茯苓，茯苓点点头，上前领过晏亦安笑道，“小王爷，奴婢领你去吃早膳好不好啊。”

　　早上起来玩到现在，晏亦安确实有些饿了，点点头，晏亦安乖巧的跟着茯苓走了。

　　晏纤纤蹲在原地没有动，待晏亦安一走，她的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

　　抓捕奸细之事依旧在进行之中，而通过多方审问，晏纤纤最终从周蒙嘴里打探出了一处西梁的秘地，

　　当天下午晏纤纤就派人包围了那地，但西梁的人早已撤走，整个院落空空当当，侍卫仔细搜寻了许久，最终只找到封信。

　　信立即被送到了晏纤纤手上，一拆开晏纤纤就认出了茝沅的字迹。

　　信上只简简单单写了一句话，期待你的选择，十一月二十见。随即附上的，还有一张药单子。

　　看到这信晏纤纤明白不到十一月二十日，她是绝对见不到茝沅了。而那药单子，没有犹豫，晏纤纤送去了太医院检查而后抓药煎药给沈月华服下。

　　这药果然有效，服下去不到一个时辰，毒就被慢慢压了下去，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在发作过了。

　　晏纤纤的心略微放松了一点，不过她知，这药必然只能暂时压制毒性，而想要得到解药，就看她能不能，做出茝沅想要的选择了。

　　当日晚上，晏纤纤守在沈月华身边看着他情况一点点好转，另一边，怀王府却出事了。

　　“怀王妃怎么会找不到！”

　　晏纤纤脸色阴的仿若都要下雨了，她疾步跨入怀王府，身旁跟着慌得直掉眼泪的苏木。

　　“今日下午王妃说累的慌想一个人呆会，这几日王妃常常遣退了所有人独自窝房里睡觉，奴婢不疑有他，便退了出来，到了用膳的点了王妃都没起来，奴婢心下担忧便来唤王妃，哪想屋里没人，王妃早都不见了。”

　　“你们派人去找了吗？”

　　“找了，府里上上下下都找了，可哪都没找到王妃。”

　　晏纤纤眉头紧皱啧了一声，这时她也已经走到了房间，推开门一看，内卧收的整整齐齐，完全不像有人小憩过的样子。晏纤纤手握拳垂头懊恼极了，昨日嫂嫂同她说话时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感觉就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

　　心里忧意越来越浓，晏纤纤只求千万不要出事。

　　所有人都派出去满京城寻怀王妃，晏纤纤匆匆赶回芷阳宫，她下午出宫时将晏亦安将给了茯苓照看，这如今嫂嫂找不到，晏纤纤心里不安稳，急着赶回去再看看晏亦安。

　　见晏纤纤回来，茯苓可算是松了一口气，看着忙迎上来的茯苓晏纤纤蹙眉，到门口顿了一下调整好表情她才进去。

　　屋里灯火挑的十分亮，晏纤纤进去就看到安安静静坐在塌上的晏亦安，平常他是个爱闹腾的，今日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什么，现在窝在塌上异常的安静。

　　“随心，姑姑回来了。怎么这么安静，不开心吗？”晏纤纤扬起笑意冲随心拍拍手。

　　“姑姑。”听动静晏亦安抬起了小脑袋，眼睛肿的跟兔子一样通红通红的，他一撅嘴带着个眼泪就往晏纤纤怀里钻。

　　“哎呀哎呀我家小宝贝怎么哭了。”晏纤纤废力抱起晏亦安拍着背赶忙哄着。

　　“姑姑…”晏亦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下午做噩梦，梦到娘亲和爹爹都不要随心了。姑姑，娘亲是不是不要随心了，怎么到现在她都不来看随心。”

　　这话说的晏纤纤心里一抽，“随心那么可爱，哥哥与嫂嫂才不会不要随心啊，只是你娘亲这几日忙着迎接你爹爹才没有来看随心，怎么，在姑姑这里玩几天不好吗？”

　　“好，就是随心想爹爹和娘亲了。”

　　“过几日娘亲就来了。”

　　晏纤纤轻轻哄着晏亦安，熬到这么晚又哭闹了一阵，没多久晏亦安就趴在晏纤纤怀里睡过去了。晏纤纤轻轻把他放到床上本想离开再去忙，却不想怀小王爷的手死死的拽着她的衣角不松手，默默叹气，晏纤纤脱了鞋上床哄着睡的极不安稳的晏亦安。

　　三更鼓敲响，迷迷糊糊睡着了的晏纤纤被茯苓慌忙叫醒，一睁眼看茯苓焦乱的样子晏纤纤睡意瞬间全无。没惊动晏亦安晏纤纤快速穿鞋起身。

　　套着毛裘晏纤纤大步向外走去，茯苓脸色煞白哭跄着怎么说都说不清楚。翻来覆去晏纤纤就听懂怀王妃三个字。

　　晏纤纤心中燥意更浓，懒得再听她说，不耐烦的快步走出芷阳宫。

　　宫门外俞之州一直在候着，见晏纤纤出来他抱拳神色哀沉的迎了上去。

　　“公主，在殿下的棺椁中找到了王妃，王妃已经…”他低头剩下的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晏纤纤闭着眼身形晃动抬手让他退下去，登上马车，晏纤纤低低的吩咐，“去灵阁。”

　　灵阁内跪满了人，晏纤纤踏进这一凄冷的地入耳的只有苏木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跪了一地的路上，只有晏纤纤一人面无表情的走过。

　　晏斯辰的棺椁停放在大殿中央，晏纤纤看着他那张如同沉睡的面容没有一点点波动，在他旁边，宫水澜捏着枚蓝色耳坠带着淡淡的笑意平靠在了他的肩头。而一边苏木趴在棺材口哭的哀痛欲绝。

　　悲伤积累的太多太多晏纤纤已经麻木了，她只是呆望着那两人没有任何表情。

　　一旁苏木还在哭着，晏纤纤心力交瘁慢慢的后退。知道嫂嫂失踪时她心中隐隐就知道最后结果，现实来临，晏纤纤已无力处理她破碎复杂的心情，退着退着她挨着柱子坐了下来，她已经，太累太累了。

　　十一月二日，晏纤纤向天下昭告怀王妃的死讯，十一月四日，皇室封棺入陵。

　　这一切在瞒着怀小王爷也没有意义，而晏纤纤也无力在编谎话去骗晏亦安。牵着晏亦安，晏纤纤与他，还有醒过来的沈月华沉默的看着工匠封棺。

　　醒来后知道一切的沈月华神色冷漠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在封棺前，将棺里刻着他名的那枚玉坠拿了出来同他身上装着的刻着玄机名的玉坠放在了一起，而将那柄他与玄机各一柄的宝剑放入了棺材，同陈儒捧回来玄机的宝剑并列而放。

　　而怀小王爷，只是红着眼死死的握住晏纤纤的手不哭不闹。

　　出殡的那一天阳光明媚，然而整个京城却被哀意所笼罩。

　　西梁至今仍未发动进攻，天乐却已伤痕累累，而如今整个皇室，遗留的，也只有霁阳公主与怀小王爷两位血脉。毫无疑问，能继承皇位的，只有这三岁的奶娃娃。

　　无数人迷惘了，怀王殿下沈氏一脉以及那十五万忠烈洒血护下的天乐，真的还能守的住吗？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到底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