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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第 5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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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安婉仪…流产了。”
合欢宫传来消息,竹叶推门看着自越贵妃静妃走后便一直正坐在椅上没有动过的人轻声禀道。
谢淮宁没有言语,她眼底滑过深意与不解。
“竹叶。”她轻声唤道。
“奴婢在。”
“去把那个给我拿来。”
竹叶意外,娘娘怎会突然要拿出那个。瞧谢淮宁平静到显得诡异,她终究没敢问,快步离开去取东西来。
“娘娘。”
不一会,竹叶端着盒子,郑重小心的托着走来。
谢淮宁像对待稀世珍品一般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她打开锁,从里面又拿出一个小小的木盒。
她将木盒里的东西拿出来,同怀里的珠钗合在一起。两者,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点突兀。
一直从容镇定的竹叶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双目瞪的正圆,她面上浮起了几丝荒唐与不可置信。
“怎么会…”
她喃喃自语。她懂了,为什么皇后娘娘会一反常态。她凝视着谢淮宁,谢淮宁无悲无喜,不怒不哀。这样的她,让竹叶有些害怕。
半只珠钗,先生绝不会离身,只有他……看着谢淮宁的平静无波,没有竹叶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她似乎有些懂了。
她想,也许,娘娘心里早就默认了先生已经逝了。
“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淮宁,若你怀的是个女儿,便唤她纤纤如何。”
“好啊,林生哥哥起的,叫什么都好。”
“你呀。”
青衫随风轻轻浮动,男子眉眼如画,书生意气。他嘴角处浮现几许笑意,眉目柔和许多。
“明镜半边钗一股,此生何处不相逢。”
透彻的声音再度回想在耳旁,依稀间,谢淮宁仿佛看到那个恭敬平和,含蓄内敛的书生在向她款款走来。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谢淮宁似乎痴了,她看着珠钗泪眼朦胧,低声轻喃。
“林生…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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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安婉仪办妥了。”
花盈推门低声禀报。
太后正跪在地下拜佛上香,等她把香插到香炉中,她才抬眉淡淡的回道。“是吗。”
花盈再度低头,太后脚步微移,花盈赶忙过去搀扶。
“皇帝也该回来了吧。”
“回太后,还有两日。”
“嗯。”太后微微点头,垂下眉,神色竟似乎有些怀念。
谢广寒,你我相争了二十多年的斗争,也该结束了。
“花盈,皇帝回来那日,你把那个花梨木的盒子以皇帝的名义送去景阳宫。”
“是。”
太后蹒跚的背景映在地上,极致深沉与阴寒。
越贵妃静妃皆看到皇后推到安婉仪致使她小产,安婉仪的贴身侍女更是出面作证说道皇后娘娘威胁安婉仪给霁阳公主做伪证并试图陷害越贵妃。谢淮宁如同竹叶所想一般推上了风口浪尖。
宫里风雨越传越盛,太后下令禁足皇后娘娘,暂时去了其掌六宫之权,由越贵妃静妃贤妃共同代为行使。
声讨皇后娘娘的声音越来越响,然而,这些似乎都没有影响到景阳宫。景阳宫如同死水一般,大门一如既往的紧闭着,无一人出面解释半分。皇后娘娘至始自终缄默无比。
芷阳宫,景阳宫。两大身份高贵无比的人,短短一个月,相继出事。一时间,刚刚有些威望的晏斯辰再度遭到排挤。
而后,九月二十,皇上回宫当日,前脚刚出太庙,便有山贼来袭,逃离不过二十余里,又遇贼人埋伏,危机时刻,幸得大皇子相救,方解燃眉之急,然皇上身受重伤,当场休克,朝野震惊。
大皇子晏斯南把皇上一路护送至正德宫,太后闻讯而来,瞧得腹部中箭,血流不止,浑身冰冷无比犹如死尸的景帝,当场昏了过去。大皇子赶忙将太后送回慈宁宫修养,昏睡片刻太后醒来立即下旨除太医外禁止任何人探望皇帝,以防有人不轨。
对今天在官道抓住的刺客,全权交由大皇子晏斯凯负责审讯,太后下旨,务必要抓住幕后只是之人,无论是谁,绝不姑息。
赶来探视皇上却被拒之门外的越贵妃,视着守卫森严无比的正德宫,神色不明的回了云岫宫。
怎会这样?越贵妃脸色难看,神情变幻难测。
她派出的人下手有分寸,陛下怎会生死垂危。难道…父亲的话兀然的跳上心来,是父亲又下了命令?
不会。想想她摇头,父亲若要出手,那便不会提点她。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思衬半天也无所获。
联想到前天安婉仪流产之事,越贵妃的眉抑了下来。不知为何,她心有不安。
她的直觉告诉她,必须得赶紧撇清。
“皇后娘娘,陛下托老奴将此物转交给皇后娘娘。”
三日不曾开过宫门的景阳宫今日终开了门,迎来的,确实皇帝身边的内侍。
看到内侍手上捧的木盒,谢淮宁的眼角微微挑起,有些疑惑,竹叶过去接过了木盒。
“皇上回来了?”
“回禀娘娘,回来了。”
谢淮宁点头,没有再问。见此,内侍躬身退下。
竹叶把盒子递给谢淮宁。谢淮宁打开只看了一眼。哐的一声,她怒着将盒子摔出去老远。
依稀间,竹叶似乎看见有几块带着点点深红印记的布料飞洒而出。
谢淮宁早已直起身,眼中愠色极盛,脸色铁青,胸脯剧烈地起伏着。她感到血液在太阳穴里发疯似地悸动,那些肮脏的过去压上她的脑袋,疼的她快要破裂了。
晏城,你欺人太甚!
怀王府。
“斯辰,皇上遇刺一事…”
宫水澜话还未落,晏斯辰已抿唇转回身,玄色锦袍随着他的动作翻转而来,明明站在阳光下,他却显得那么深沉寂然。
“之州我已下令,今后他会护卫你的安全。刑部陈员外郎是个可用之人,若是事出紧急,你可找他。”
宫水澜眉间蹙起,有着些争辩却又带几丝妥协,最终她掩下眉,面容又回复到了平日的冷清,神情淡然。只是,捏着裙角的手还是暴露了她心中的踌躇。
“放心便是,你…多久能回来。”
闻言,晏斯辰眼底的冷意消散几分,添上了几抹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情。宫水澜的信任,取悦到了他。他促狭一笑,有了玩闹的心思。
“不会让娘子等太久,多则两月,少则半月,相公我定会平安回来。”
这种时候了,他还有心思逗嘴,宫水澜恼也不是,不恼也不是。眉眼上挑看他一眼,她不打算陪他嬉闹。扶着桌小心起身,晏斯辰接下来说不得得在牢里呆上好一段日子,她先去打点打点准备的好。
“哎呦,娘子小心,要做什么吩咐为夫便是,为夫定当做牛做马。”
瞧见她起来,晏斯辰赶忙扶着她的腰陪她慢慢行走,六个月的身孕,宫水澜足足胖了一圈。
晏斯辰又油嘴滑舌起来,宫水澜司空见惯,也不搭理他,由着晏斯辰搀着慢慢回房。
只是,她心底隐隐藏着担忧。霁阳母后相继出事,这个关头皇上又遇刺,明显是策划好的,只怕矛头直指斯辰而来。
先前晏斯辰一系列的安排她是听到了,但是,刺杀皇上的重罪,那些人,怎么会轻易的就让晏斯辰逃脱。
宫水澜压下去的忧虑晏斯辰明白,他低头在宫水澜不注意的时候凝视着她。眼角微微一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与坚定。
寅时刚过,一路军队果如晏斯辰和宫水澜预料一般行进至怀王府而后将其包围了起来。肃杀的军队把守住前后两门,任何人进出不得,一早便看到来势汹汹颇为不妙的守门小厮赶紧进去通报。
彼时晏斯辰刚刚给午休醒来的宫水澜穿完鞋。
“来的到挺快。”他勾唇一笑,墨色的瞳孔幽深更浓。轻抚宫水澜的手示意她放心。晏斯辰昂首阔步的走了出去。
一列纵队手持长矛踏入前院,冰冷的矛头在阳光下泛着丝丝寒意。晏斯辰身着玄衣自主门步步踏出,神情微寒。他的目光一一扫过站定的侍卫,最后转向踏步中央铿锵而来的周蒙。
他神情刚硬,身姿挺拔,气势刚健。威风无比。从那些士兵敬慕的眼神中晏斯辰能够猜想到周蒙在军中其威望。
突然间,他有些想念在战场上冲锋厮杀的感觉。他还记着那日与匈奴对决凌河,震天的杀喊,那战从日出东方战到血霞盈天。阴风怒号,秃鹫盘旋于天空,厮杀呐喊鸣鸣战鼓声不绝于耳。守好身后的百姓,与活下去,那是他唯一记得的两件事。
战场厮杀残酷,但纯粹。一旦战争打响,再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唯有以命一搏,身后的人也许并不相识,但那却是让人勇往直前的动力。无论何时,玄武军永随他左右,他的背后,他很安心。边疆战士皆是赤胆忠心沥胆披肝之人,征战四年,虽常险象环生燕巢幕上,但却让他活的自在,活的豪迈。男儿热血应为海清河晏而洒,不然空负天生八尺躯。
而现在,晏斯辰自嘲,挟势弄权,明争暗斗。朱雀军要是他这幅模样,定会鄙夷不屑。
看着周蒙一副正气凌然而来的样子,晏斯辰眼中闪过嘲弄。他是威势无比,但没有经历过生死,没经历过铁血洗礼,他少那一份视死如归的磅礴大气。
靠着家世与纸上谈兵上位,妄图取代气可吞山河的沈帅,简直是痴人说梦。
周蒙在晏斯辰的注视下行至其前,他比晏斯辰高半个头,此刻居高临下的视着晏斯辰,气势逼人。
“怀王殿下,你派人刺杀当今圣上,意欲不轨。本将奉旨捉拿怀王归案。”
“哈哈,哈哈哈。”
晏斯辰负手而立,眉尖上扬,神情倨傲,眼眸慑人,他大笑三声,生生压下了周蒙的威慑,他猛一甩衣,霸道嚣张之色席卷而来。
那个令匈奴胡蛮闻风丧胆的杀神终于在这云谲波诡的京城再度归来。
漫步前行,他朗声道,“这龙潭虎穴,本将今日就来闯它一闯。”
狂妄无比的身姿消失在前院,那些跟随周蒙而来的士兵眼中闪过悚然,他们在方才那一刻,竟有种正在厮杀战场抛洒热血的错觉。
这,便是怀王殿下吗。看向被晏斯辰凌冽迫人的气势怔住的周将军,他们突然觉得,周大将军,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