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蜘蛛侠的小号

7、第 7 章

　　宋清平让司机去买了新的衬衣，杨起帆接过来换上，诊疗室就两人在，杨起帆把身上沾血的衬衫粗鲁得撕扯下来，团了一团扔进纸袋里。新衬衫他连扣子都懒得解，直接往头上套，结果被卡住了。
　　他傻乎乎得在衬衫的领口处动了动，压到了伤口上痛得他闷哼一声。
　　宋清平无奈得叹口气，伸手帮他解开了两个纽扣，杨起帆毛茸茸的脑袋终于探了出来，他一直眼睛被纱布包着，脑袋上缠了两圈，看上去滑稽又可怜。
　　杨起帆着迷似得盯着宋清平看，那人面容苍白，面骨隽永又精致，虽然难掩苍老和疲态，却有一种让人想要珍惜的自然美态。杨起帆眯着眼睛冲着他笑，嘿嘿笑出声，像个脑子进水的人，他伸手扯扯身上白色衬衫，“还挺合身。”
　　宋清平点点头。
　　杨起帆坐在诊疗床上，探身过去把宋清平的轮椅往自己这边拉了点，宋清平不自在地挺了挺腰板，抬头疑惑得看着杨起帆，一双眸子澄澈好看。
　　杨起帆用那只没有血迹的手，握着宋清平放在大腿上的手掌，温柔得揉捏了两下，放在唇边一吻，宋清平轻微得挣扎了一下，却没把手抽回来。
　　杨起帆孩子气得把宋清平纤细的手掌放在唇边轻啄着，只剩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眨不眨得盯着宋清平。宋清平无奈得看着他，“你是没吃饱么？”
　　杨起帆愣愣道，“不是……我只是不敢相信……”
　　宋清平勾起一侧唇角，牵扯出颊边细微地纹路，如同雨击在池，温柔得水波荡漾开来。他没说话，只是用一种温柔得接近慈爱的目光看着杨起帆。
　　杨起帆握着他的手，低声道，“我会好好对你的。”
　　宋清平沉默着没给他回应。医生进来了，把脑部CT的结果递给杨起帆，杨起帆这是才把手松开，医生楞了一下，了然得一笑。
　　拿了药，两人等在门口，等司机把车开过来，已经十点多了，宋清平一天下来，体能已经接近耗尽，他面色憔悴，腰身微微靠在轮椅上，抬头问杨起帆，“你回家有人照顾你么？”
　　杨起帆不准备回主宅，害怕哥哥爸爸看见了会担心，更何况只是皮外伤，“没事，这点伤不用人照顾。”
　　宋清平道，“你跟我回我家吧。”
　　杨起帆自然不会拒绝。
　　车在他们面前停下，杨起帆把后门拉开，俯身将宋清平抱了起来，宋清平实在累得厉害了，也没有拒绝。他青白的手指抓着杨起帆的小臂，微微用力。杨起帆笑道，“就算是独眼龙了，我也不会把你摔了。”
　　宋清平任由杨起帆将自己安全带系上，腿脚摆放好，疲倦得闭着眼睛，闻言微微笑了。
　　司机将轮椅放入后备箱，杨起帆坐上另一边后座，看见宋清平从口袋里拿了一粒药出来，扶手上的矿泉水，拧了一下，无力的手指蜷缩着使不上力，食指虚弱得翘着。杨起帆拿过来帮他拧开了，担心道，“不舒服？”
　　宋清平喉结无力又缓慢得滑动了一下，把药咽了下去，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对凑过来的杨起帆说，“没事。”
　　他眉头微微蹙着，一看就是不舒服的模样，杨起帆心疼极了，柔声道，“睡一会儿。”
　　幸好这个点已经不堵车了，宋清平一只手把黑色的安全带攥在手心，闭着眼睛歪着头，不知道睡了没有。
　　车向城郊的别墅区开去，停在一栋占地很大的两层别墅前，司机用蓝牙打开了院前的铁门，稳稳停下。宋清平睁开眼睛，长出了一口气，脸色又比刚才难看了一点，白皙得泛青。
　　“还好么？”杨起帆问。
　　宋清平低声道，“有点晕车。”
　　司机已经把车开得很稳了，但看到宋清平这般不舒服，杨起帆还是在心里吐槽了一句司机的开车技术。
　　别墅大门从内开了，一个胖胖的厨娘站在门口，扶着门，她担心道，“老刘，你把清平抱进来吧，别坐轮椅了。”
　　杨起帆弯腰正要抱，宋清平费力地推开了他，蹙眉道，“坐轮椅，我要去看看甜甜。”
　　杨起帆看他坚持，就把他抱起来放在了轮椅上，轮椅是那种轻便型的，宋清平有些坐不稳，司机蹲下身把一条黑色的束缚带勒在宋清平腰间。他穿着米白色的柔软的羊毛大衣，显得肩膀消瘦，腰身无力塌陷着，束缚带这么一勒好像有突出的小腹。
　　宋清平皱眉深深呼吸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已经又是清明成熟的模样。
　　杨起帆被安排在二楼的客房，吴妈给他做了一碗面，宋清平在他吃饭的时候去了甜甜房里，杨起帆好奇得端着碗跟了过去，透过半掩的门，看见宋清平摇着轮椅到甜甜的床头，给甜甜掖好了被子，手搭在甜甜的小身子上静静得看了好一会儿。小姑娘微微醒了过来，软糯着小嗓子喊了声爸爸。宋清平低头亲了亲她，道了声晚安。
　　杨起帆托着面碗，靠在门边看着这对父女，嘴边挂在不自知地宠溺的笑。
　　宋清平回了房，杨起帆快速得把碗刷了，跟了进去。宋清平在司机大叔的帮助下从轮椅转移到了软塌上，一旁放着真丝深蓝色睡袍。
　　宋清平看着杨起帆，疑惑道，”你怎么不去休息？”
　　杨起帆把宋清平的睡袍抱进怀里，有礼貌得冲大叔说，“我来吧。”
　　宋清平无奈，靠在软塌上，双腿搁在榻上，双脚垂在边上，“老刘你出去吧。”
　　杨起帆弯腰把宋清平脚上的皮鞋脱了下来，正要解腰上的皮带时，吴妈送了一盆洗脚水进来，冲他笑道，”麻烦你了。“
　　杨起帆用他只剩的那只眼睛，乖巧得看着吴妈，连忙点头。
　　杨起帆帮宋清平把外裤脱了下来，发现他里面还穿了一条深灰色的保暖裤。杨起帆作为从来没穿过秋裤的人，若是别人穿秋裤了他恐怕要在心里吐槽一句老土。但这时，他看着宋清平细软无力的腿上包裹着厚厚的一层保暖裤，衬着他脱掉袜子一双白皙消瘦的脚，只觉得他包裹的严严实实，暖暖和和的，好想抱在怀里。
　　宋清平低下头，耳朵尖红了。
　　杨起帆帮他把秋裤也脱了下来，一双细长笔直的腿白花花的，看上去软绵有松弛，杨起帆包裹西裤下的重点部位已经逐渐苏醒，涌上来的情绪让他难以控制。他害怕宋清平会冷，赶快扶着他的腿把睡裤穿上了，膝盖青青白白的真好看，杨起帆忍不住亲了亲。
　　杨起帆按着宋清平的指挥，把薄毛衣也脱了，留下了一面的白色长袖，把睡袍披在了他的身上。室内常年恒温，杨起帆已经微微出汗了。
　　宋清平半躺在软塌上，累得闭上眼睛，任由杨起帆把他双腿从榻上放进木盆里，任由热水没过脚面，他没有一点反应。一双无力的腿脚像是别人身上的东西。
　　杨起帆把他一双脚丫烫出了血色，捧在手里热乎乎的，才放在膝头擦干净了。
　　宋清平被杨起帆抱上了床，他都没有醒过来。床头有大约二十度的角度，杨起帆跑出了问了吴妈，才知道不能放平，要不然宋先生晚上会上不来气。他心里微微疼着，在宋清平的床头看了好一会儿，才愿意回自己房间。
　　杨起帆躺在宋家的客房里，翻转着难以入睡，脑子里想象着宋清平从未出现过的多变的表情，杨起帆把被子抱在怀里，看着天花板，窗帘没拉，月色透过薄雾打亮了床边的小几，上面摆着用相框裱起来的儿童画。
　　一个大大的太阳旁边有一只黄黄的鸭子。旁边是一笔一划稚嫩的笔迹，写着甜甜。
　　杨起帆盯着画看了好半天，想起宋清平在黑暗中吻在女儿的额头，声音低柔好听得说晚安。
　　宋先生那时会是在笑么，杨起帆微笑着猜测。他心爱的人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形状好看优美，睫毛浓密细长，眨动间好看得让人心动。眼角岁月带起的纹路，在笑的时候一定更明显了。有些苍老的痕迹，可又那么好看。
　　杨起帆细细想着，终于睡了过去。第二天起床时天色已经大亮，杨起帆睁开眼醒了一会儿神，听见门外细细悄悄的动静。
　　“爸爸……还不起来……”他听见了甜甜的声音，然后是宋清平低声回答，“叔叔昨天……”
　　杨起帆一下坐了起来，伸手拔了拔头发，扬声道，“我起床了！”
　　甜甜推开门时小胳膊还高高得挂在门把手上，身后轮椅上的宋清平伸了一只手扶着她的小腰。小丫头站在门边一双眼睛盯着杨起帆看，哼咛道，“杨叔叔……”
　　她还记得上次带自己吃汉堡包的叔叔，杨起帆孩子心性，甜甜说话时他一点都不会不耐烦，可以说是立马就俘获了姑娘的芳心。
　　杨起帆围着被子坐在床上，冲天天张开怀抱，等着小丫头挪着小步子，红着小脸蛋跳进自己的怀抱里，软软的身子抱住了他，“杨叔叔，都中午啦……”
　　杨起帆抱着甜甜，冲宋清平示威似得挑挑眉，然而他忘了他受伤的眼角，顿时一阵撕拉似的刺痛，疼得他呲牙咧嘴。宋清平摇动着轮椅，把纤细的手掌抬起来，扶在杨起帆的脸颊示意他低头，清水云间似的眉心蹙着，一夜好眠让他一双眼睛退去红丝，黑白分明，担忧得看着他。
　　“睡觉的时候痛了么？”
　　甜甜也扭过身，小手抱着杨起帆的脑袋，看他的伤口，小眉头皱着。眉间的秀美依稀显露出她爹的模样。
　　杨起帆心里像是被棉花糖塞满一样的甜蜜。

　　一周后，杨起帆上午去医院拆了线，吃了饭回公司。宋清平正在午休，他身体不济，这一段时间如果来上班，一定要在中午睡上一个小时，下午才能打起精神。
　　杨起帆轻手轻脚得进了休息室，看见宋清平半躺在床上，脱下了一双皮鞋，肚腹间搭着软被，穿着棉袜的一双脚露出了肿胀的足弓和脚尖，向两边撇着。
　　杨起帆坐在床尾抓住了宋清平的脚，袜子毛茸茸的，可像是装了块冰，暖不起来。年关将至，气温已经是到了最低的温度。即使宋清平几乎没有在室外的机会，他的冬天也很难熬，自己的身子根本暖不起来。
　　杨起帆把盐袋拿到微波炉上热了一会儿，搁在宋清平的脚底，让他虚踩着。
　　那双脚抽动了一下，杨起帆抬头看见宋清平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有些迷糊得蹭蹭枕头，脸色是贫血的苍白。杨起帆坐在床尾，看着宋清平一双眼睛慢慢聚焦在自己脑袋上，皱起了眉头。
　　“你坐过来。”宋清平声音还带着睡醒时的沙哑，杨起帆乖乖地坐到他旁边，冲他傻笑。
　　宋清平看着他笑，无奈得叹了口气，看着他眉尾泛着粉色狰狞的伤口，“恐怕要留疤了。”
　　杨起帆把宋清平微微抬起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笑道，“没关系。”
　　宋清平脑袋无力得搁在枕头上，眉头蹙着，眼睛里满满的自责，“下次……先顾好自己，别让自己受伤了。”
　　杨起帆敛了笑意，用手背怜惜得慢慢蹭着宋清平细腻的脸颊，目光深沉，他没反驳，沉默无言。凑过去用唇瓣轻轻啄着宋清平瓷白的眼角眉梢，着迷得亲吻他鬓角的银丝。用亲吻告诉宋清平，他愿付出一切，来换得他的完好无缺。
　　宋清平侧过头，轻轻拍了一下他，”要上班了。“

　　明月半墙，树影斑驳。
　　杨起帆从露台回来，路过宋清平的房间，看见他弓着身子抱膝坐在软塌上，赤着一双白皙的脚。他头发微微长了，不用发胶向后拢着的时候就搭在额头上，宋清平会时不时向耳后拢发，他低头看着旁边趴着的女儿，伸手揉她的发顶。
　　昏黄的灯下，宋清平侧影精致如画，眉眼藏笑，温柔至极。
　　窗外，风移影动，珊珊可爱。宋清平穿着宽宽袖口的睡衣，露着纤细的手腕和脚踝，像是柳枝般动人。
　　杨起帆偷窥似得站在门边，痴迷得看着他的爱人。他握着手机，想着刚才父亲郑重的语气，让他来接手企业，他陷入了两难。
　　杨起帆被手机铃声吵醒，他睁眼的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登堂入室了。既然都已经在宋家了，给自己打电话的自然不会是宋清平。
　　杨起帆自从跟宋清平暗度陈仓之后，他真的觉得除了宋清平的电话，别的都没有立马接起来的必要了。
　　铃声响了一会儿，电话那边的人好像放弃了，就在杨起帆准备再眯一会儿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起来。
　　“喂！”杨起帆长臂捞过手机，语气带了点不耐烦。
　　“……”那边人炸了，冲着电话一通吼，“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杨起帆赶忙求饶，“哥！我错了！别一大早就生气，伤身！你身体坏了，我不得心疼么……”
　　杨起澜吼了一通之后，有些气短，抱着电话喘了一会儿，杨起帆听着有些担心，“哥？你没事吧？你旁边有人么？”
　　杨起澜低声骂了一句，“臭小子，有了媳妇儿，忘了亲哥。”
　　杨起帆被哥哥说的有些脸红，都一周多没回家了，也不知道哥哥上次拉伤的肌肉有没有完全恢复。
　　“这几天忙……”
　　“扯淡！”杨起澜哼了一声，杨起帆一听就知道他哥肯定孩子气得撅着嘴，眉头皱着，一脸不顺心的样子，就是故意让云杉哥心疼，“晚上在家等你吃饭！”
　　说罢，就挂了电话。杨起帆无奈得把手机扔到一边，叹了口气。
　　这是才早上七点多，杨起帆轻手轻脚地想去找宋清平，他还没见过宋清平起床时候是什么样子，一边宋清平都比他起得早，杨起帆洗漱完，宋清平都已经穿戴整齐，坐在餐桌旁等他吃饭了。
　　刚睡醒的宋先生是什么样的。会不会睡得浑身带着体香，脸红扑扑的，四肢都热乎乎得蜷在被子里。
　　杨起帆轻手轻脚得推开宋清平双开的实木门，看着他的窗帘拉开了一半，吴小天弯着腰站在床边。宋清平细瘦的身子只占了床的三分之一，杨起帆走近看，发现宋清平已经靠着枕头半坐了起来，苍白的脸上带着淡蓝色的输氧管，吴小天扶着旁边的制氧机。
　　宋清平原本是闭着眼睛，听到动静后，睁眼看到了杨起帆。他虚弱得勾起唇角，毛茸茸的长睫毛裹着黑色的瞳仁，笑起来眼睛微微弯着，看起来很吃力，又很温柔。
　　杨起帆心疼得揪起来，但看着他的笑容，整个人又无能为力得化成了一滩水。
　　他走过去摸了一把宋清平放在被子上的手，凉冰冰的，根本不像睡了一夜的温度。他低声跟吴小天说，“每天早上都这样么？”
　　吴小天胖乎乎的脸上有点严肃，“先生冬天都这样。早上起来时会上不来气，而且因为低血糖，也会头晕。”
　　杨起帆抿了抿唇，点了点头。
　　他弯下身，握着宋清平的双手，搁在手里暖着，在他耳边细语，“坐得住么？”
　　宋清平吃力得点点头，皱着眉头闭上了眼睛，吐出了一口气。
　　吴小天他们这些日有些发觉了杨起帆他俩的关系，便很有眼力见地说，“制氧机已经订好时了，我先下去了。”
　　杨起帆冲他道了声谢。等他关上了门，杨起帆坐在了床边，脱了鞋钻进了宋清平的被子里，手臂从他细软的腰间伸了过去，将他连人带被地抱进怀里。宋清平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裹着厚厚软软的蚕丝被，手感才好了一点。杨起帆手掌放在他凉凉的被罩上，在他腰腹间安抚得上下划动着。宋清平身子僵硬了片刻，然后因为体力不支，他只能瘫软在杨起帆的怀抱里。两人在被子里依偎着，杨起帆低头就能闻到宋清平发丝中淡淡的香气。如果不是怀里的爱人正遭受着病痛，他愿意这一瞬间成一辈子。
　　到了下班的时候，杨起帆给宋清平添了一杯温水，开口道，“我今天要回家一趟。”
　　宋清平停下了笔尖，抬头看他。
　　杨起帆冲他笑了笑，“我先送你回家？”
　　宋清平低头继续伏案，“不用，还有很多东西没做完，你回家吧。”
　　宋清平可能是因为进入工作状态的关系，语气又恢复了初见时的冷淡。杨起帆听了心里有点不舒服，但又无法开口抱怨什么。
　　他点头转身走了。
　　“起帆，”身后宋清平叫了他一声，杨起帆转身看他，看见宋清平微抿了唇角，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你……你明天早上来接我么？”
　　杨起帆听了，快步走过去，绕过他硕大的办公桌，低头吻在他的鬓角，“当然。”
　　果不其然，杨起帆一回到家就是哥哥和爸爸的连番轰炸。
　　杨起澜哼哼唧唧得说什么他坐办公室坐的腰疼，都没时间去采风了。说弟弟不帮他一把，只顾着……
　　杨爸爸不知道杨起帆和宋清平的事，他就语重心长得说自己年事已高，而杨起帆正是能干的年龄。杨起帆听得出来，爸爸对自己寄予厚望，他拒绝的话在嘴边打转了几次，却开不了口。
　　如果不是宋清平，杨起帆自己都不会理解，放在有前途的事业不干，却一心照顾起了一人的衣食住行。在应该奋斗的年龄，变成了一个煮夫。
　　杨起帆求得家人宽限了几日，让他想个明白。
　　好巧不巧，第二日杨起帆配着宋清平午休的时候，宋清平提起了杨起帆工作的事。
　　他俩并肩躺在床上，宋清平脱了外衣躺在被子里，杨起帆嫌麻烦，就穿着衣服靠在床上小小的休息一下。
　　宋清平微微侧过身看他，病态白皙的容颜，侧躺的时候会有松弛的纹路。但杨起帆从不在意这些，他爱的就是宋清平不再年轻的模样。
　　“公司里这么多部门，你有特别感兴趣的么？”
　　杨起帆一愣，回答道，“这还……真没有。”
　　宋清平像是为了难，“你对策划感兴趣么？会场策划？我觉得很适合你的性格。”
　　杨起帆明白了宋清平是想给他换个职位，他开口玩笑道，“怎么了，天天见我，觉得烦了？”
　　“怎么会……”宋清平慢悠悠得平躺过去，不再看杨起帆，“但总是干这些杂活，也不是长事，你还这么年轻，正是学本领的时候，不能这么荒废了。”
　　跟他爹说的如出一辙，但宋清平这么一说，杨起帆心里像是喝了一杯温开水一样熨帖。宋清平没有禁锢着自己，把自己牢牢得守在身边，而是为他考虑，为了他将来的发展。
　　杨起帆很感动，可宋清平这么一提，更让他没法开口提出辞职的事。
　　“你想干什么，就跟我说，我找人带你。”宋清平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杨起帆伸手握住他，侧身看他慢慢睡了过去。

　　杨起帆穿着黑色的呢子大衣，靠在雷克萨斯上，显得身材硕长，低头吐息间升起白色的雾气。他听见房门开启的声音，看着一大一小裹得严严实实的，从屋里出来。
　　杨起帆笑得露出八颗白牙，英俊的脸上挤出笑纹。
　　杨起帆蹲下身，接住背着小书包扑过来的甜甜，“早上好。”
　　甜甜热乎乎的小脸在杨起帆的侧脸蹭了蹭，跟他说了句悄悄话，杨起帆听了，笑着点头。小姑娘听了兴高采烈地爬上了大吉普，坐上了专门为自己准备的儿童座椅，小屁股一扭一扭得把安全带给自己扣上。
　　宋清平习以为常得被杨同学横抱起来，安置在车上，在那人弯腰帮他系安全带的时候，他忍不住好奇得问，“你俩刚才说什么了？”
　　杨起帆弯着腰看着他，看着爱人清晨洗漱后干净又苍白的皮肤，眼睛里亮亮的有好奇的光。他注视宋清平的目光柔软的一塌糊涂，他悄悄地把嘴唇在爱人的额角一蹭，“宋先生，早啊。”
　　宋清平无奈得恩了一声，小声嘀咕了一句，“竟然还不告诉我。”
　　杨起帆笑眯眯地坐上驾驶座。
　　杨起帆拉着甜甜的小手把她送进了幼儿园教室，幼儿园老师问她杨起帆是谁，甜甜拉着杨起帆的手掌不松手，笑弯了眼睛，奶声奶气道，“甜甜的小杨叔叔！”
　　杨起帆在下午四点的时候走进宋清平的办公室，宋清平已经把大衣抱在怀里，看到他道，“今天我们早点下班，今天是甜甜生日，我们先去接她，然后……”
　　杨起帆从口袋里拿出三张票，放在宋清平面前，让他看。是三张游乐园的入场券，VIP的票价，可以免排队的那种。
　　“我早上就是再跟甜甜说这个。她问我晚上是不是接她去游乐园。”
　　宋清平有些惊讶，“你俩现在都背着我说话了。”
　　杨起帆扶着宋清平的腰身，让他微微弯腰穿上短款的羽绒服，然后把沙发上羊毛的毯子搭在他的腿上。搁在脚蹬上的一双脚，依偎得搁在一起，双膝斜着搭在一处。纤细的脚踝吊着一双笨笨的棉鞋，像是最后一片残叶挂在枯枝上。
　　宋清平细白的手指轻轻得攥了攥腿上的毛毯，低声开口，“我跟你们吃顿饭，游乐园你带甜甜去吧。”
　　“你不想去？”杨起帆不解道。
　　“我什么都玩不来，你还要分心照顾我，你带甜甜去吧。玩得开心点。”宋清平解释道。
　　“甜甜肯定想让爸爸陪她一起去。”杨起帆肯定道。
　　果然，甜甜一听爸爸不去，立马眼泪汪汪的，小鼻子红红得扑进爸爸的怀里。宋清平立马举手投降，搂着小姑娘，低垂着冷清的眉眼，细声细语得安慰着。

　　甜甜像只小蝴蝶一样，一进游乐园就兴奋得跑来跑去，到了夜晚，游乐园四处都开了彩灯，漂亮的像是童话故事里的世界。
　　杨起帆陪着甜甜坐旋转木马，他骑着高头大马，把小只的甜甜放在身前。宋清平在外面看着他俩，身上抱着刚才抽奖赢来的兔宝宝玩具。甜甜坐了一圈又一圈，每次转到宋清平的位置，就兴奋地跟爸爸挥手。宋清平也冲她挥手，脸上带着宠溺的淡笑。甜甜傻乎乎得一直挥手，宋清平也没有一点不耐烦，每次都给闺女回应。
　　杨起帆觉得这对父女真的可爱透了，也犯傻得跟着他们一起()。
　　杨起帆坐在木马上，看着宋清平一点点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然后冲他微笑，棕色的围巾遮住他消瘦却有棱角的下颌，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似有星辰在眸，让人心醉。
　　杨起帆忍不住在木马转过去之后，目光痴痴得追随着他。
　　甜甜玩得累了，坐在爸爸的腿上，宋清平拿毛毯把她小小的身子裹起来，把甜甜和小兔子一起抱在怀里。杨起帆推着他们，向摩天轮走去。
　　甜甜夸张得瞪大眼睛，看着装饰得过分漂亮多彩的摩天轮，抬头哇了一声。
　　宋清平也抬头，看着因为近在眼睛，从而显得高大得看不见顶的摩天轮。
　　“要坐么？”杨起帆问，没等宋清平开口说出任何拒绝的话，他就推着轮椅冲上了排队的坡道。
　　因为上摩天轮的时候，杨起帆照顾不到两个人，甜甜就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先上了车厢，杨起帆横抱起宋清平随后跟上。他俩的体重加在一起，让车厢剧烈得晃动了一下，让甜甜兴奋得尖叫一声，小姑娘脸红扑扑的，看不出一点害怕。
　　为了平衡体重，杨起帆坐在一侧，宋清平和甜甜坐在他的对面。
　　外面街道上的霓虹灯璀璨，照的两人，眉眼如出一辙的精致如画。甜甜兴奋得扒着窗户看外面，嘴里兴奋得一直说，看这个，看那个。宋清平也难得看上去兴奋起来，用手臂撑着微微坐直了，向另一边的城市看过去。
　　随着慢慢高度的升高，繁华的新区尽收眼底。
　　“你俩原来没坐过摩天轮？”杨起帆问。
　　甜甜自是不用说，连宋清平都孩子气得摇头，言语中难掩兴奋，“没……这么看，城市真是太漂亮了。”
　　杨起帆笑，“你的办公室比这摩天轮还高。”
　　宋清平摇头，扭着头往外面看，嘴巴因为惊叹而微微张着，眉骨鼻尖优雅如起伏的山峦，夜色下眼眸带着秋水盈盈，就连眼角的细纹都像名家手下温柔的笔触，“不一样。我办公室可没这么好的景色，看河边的灯……”
　　杨起帆怎么会有心思放在河边的灯上，他看着宋清平，心道，这世界最好的景色，就在我眼前。
　　宋清平回头跌进杨起帆的目光里，他脸热得拉高了自己的围巾。

　　甜甜回到家时，困得已经睁不开眼睛了，杨起帆把甜甜交给了吴妈，便推着宋清平进了房。杨起帆把人横抱到床上时，宋清平勾着他脖子的手没有松开，杨起帆被他拉近了，宋清平用自己的鼻尖蹭了蹭他的额头，姿态亲昵，像是恋人间的温柔碰触，又像是哄小孩。
　　“谢谢你。”宋清平声音因为疲倦而有些低哑，听在杨起帆耳朵里却性感极了。他蓦然有些口渴，“谢我什么？”
　　“谢你陪甜甜过生日。”宋清平手臂无力地放了下来，开口道。
　　“那也是甜甜谢我。宋先生为什么要谢我？”杨起帆无赖得不依不饶，他坐在床边，手肘撑在宋清平的身侧，两人离得很近，在双眼能对焦的临界点。一双黑眸温柔又痴迷，盯着宋清平看。
　　“谢谢……你带我坐摩天轮。”宋清平低垂了眼睛，微微侧头。
　　唇瓣饱满，苍白又干燥，上面唇纹细细的，他抿着唇角的时候，像是在偷笑。
　　杨起帆控制不住地亲吻了上去，双唇细腻的皮肉互相蹭着，他没有更深入，触感干燥又柔软。他从半闭的眼睛力看到宋清平颤抖着的睫毛，像是蝴蝶在心口振翅一般的瘙痒。
　　他翻身上了床，像是俯卧撑一般凌驾在宋清平至上，不敢压到他，害怕他身体会有不适。杨起帆全身肌肉紧绷着，像是初恋的毛头小子一般毫无章法得索吻，宋清平微微启唇的一点回应，就让他心跳出来一般得狂喜。
　　这是两人的第一次亲吻，也像是杨起帆第一次亲吻一般。
　　他从未体验过这种灵魂都在震颤的吻。紧紧是最最初级的接触，就几乎让他达到顶端。
　　房间里响起粗喘的声音，杨起帆过了好一会儿，才发觉了宋清平紧促着的眉头，和放在自己腰腹上，推拒的双手。
　　杨起帆吓坏了，赶忙把人慢慢扶了起来，一下下扶着他的胸口顺气。宋清平唇色变得绛紫，他指尖放在肚腹上带着颤。
　　“我去叫人！”杨起帆刚要走，被宋清平拉住了，示意他把药递给自己，杨起帆赶忙让他服下。手下不停得安抚着他紊乱心跳的胸口，做着不怎么专业的心脏按摩。
　　宋清平过了一会儿平静了下来，出了一身的冷汗，带着银丝的额发打湿得贴在额头，唇色慢慢变淡了些。整个人看上去多了一点温度。
　　宋清平睁开眼，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虚弱道，“我承受不了更多……对不起……”
　　杨起帆打断他，声音还有些颤抖，“是我不好，是我……太鲁莽了……”
　　杨起帆把人搂在怀里，惊魂未定的样子，一直有一下没一下得亲吻宋清平的额头。平静了之后，他起身去打了热水，拧了毛巾，帮宋清平擦了手脚，又洗了脸。他看着安安稳稳半躺在榻上的人，像是大狗一样蹲在床边。伸进被子里扯住宋清平的指尖。
　　“我以后会小心的……”
　　宋清平勾了勾手指，在他掌心轻挠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