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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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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起帆开车从医院出来,驶上大路,天色渐暗,华灯初上,车如绵长江水,马如蜿蜒银龙。
已经到了穿毛衣的季节,杨起帆穿着单薄的衬衫,却觉得心中燥热。他抿了抿唇,那人手背细嫩的皮肉仿佛还在唇边,白生生的,埋着好看的淡青色血管。
杨起帆真正把心意与他说明之后,心中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年人一般,那种跃跃欲试,欢天喜地的心情怎么也压抑不下去。
即使宋清平没给自己回应,仅仅是单方面的表白,也足以让他兴奋得彻夜难眠。
杨起帆今天一整天傻气犯得宋清平都看不下去了,吴小天一回来,就赶忙把他赶走。那人苍白的面容一副病怏怏的样子,说话都虚虚弱弱,语气冷淡得催他下班,连个眼神都不赏。
杨起帆宠溺得拉长音哦了一声,如若不是吴小天还在,他真还想多留一会儿,哪怕就只看着宋清平也好,看着他可爱的耳垂染上红色,配上他故作冷硬的面容,是一种年长的可爱。
杨起帆开车时思绪乱飞,脸上带着傻笑,连着车载蓝牙的手机叮铃一声响,吓了杨起帆一跳。
杨起帆一看来电人,立马接通了,声音里带着笑意,“云杉哥!你三百年没给我打电话了!”
那边人恩了一声,没有平时温和的笑声,杨起帆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云杉哥……”
“小帆,你在哪呢?”陈云杉问道,声音有些筋疲力尽。
“我在二环上,正往家走。”杨起帆皱眉,“怎么了?”
“你……小帆你来五院一趟……”
“我哥怎么了,犯病了?!”杨起帆着急道。
陈云杉恩了一声,“没大事,你路上小心,别着急。”
那边有人跟陈云杉说话,杨起帆攥紧方向盘,急吼吼得喂了一声,那边却挂断了电话。
“卧槽!”杨起帆强行变道往五院开,心里担心又慌乱,踩油门的脚有点发飘。
杨起澜的病,跟他这个爱美又讲究的人非常不搭调。
癫痫,发起病来屎尿横流,面目狰狞,四肢扭曲,的一种病。
娘胎里带着的病,小学时第一次发病,吓得一屋子小朋友尖叫声四起,没有人护着杨起澜的脑袋,磕在椅子腿上,留下了现在还能看见的伤疤。
杨起澜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自己呆在家里,即使药物控制得很好,他还是怕别人看到他的狼狈。
杨起澜小他六岁,在哥哥身边长大,两人关系极好。杨起帆闲了无事就会在家陪哥哥,起澜很不喜欢别人把他当做病人看待,从小把看护气走了好几个,却从不拒绝杨起帆的照顾。
即使之后有了陈云杉,杨家兄弟二人依旧是最亲密无间。
杨起帆停了车,在急诊楼门口看见了吸烟的陈云杉,男人高大而健壮,黑色夹克搭在手臂上,看见杨起帆时他熄灭了烟头,站直了腰杆。
“我哥呢?”杨起帆着急道,陈云杉快步给他带路,“他傍晚发的病,我没在家,是刘叔他们叫的救护车。”
陈云杉没想瞒杨起帆,皱着眉,阴沉道,“这次比原来严重,到现在还没恢复意识,而且四肢拉伤的程度很严重。”
“怎么回事啊!”杨起帆暴躁道,“不是每月都检查么,怎么还严重了!?”
“大夫说,可能是抗药性了。得换药。”
杨起帆泄气得低吼了一声,“我靠,这药才吃了多久啊。”
杨起澜先天体弱,再加上是不是来这么一会儿,身体虚得厉害,对药剂的变化极为敏感。杨起帆记得上一次大发作之后加了药量,哥哥吃了药就恶心反胃,连汤水都咽不下去。这好不容易适应了,涨回来两斤肉,又来这么一出。
两人站在加护病房的玻璃窗前,看着里面插着管子的杨起澜。起澜生的白净的一张娃娃脸,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比实际年龄小不少。因为身体的原因,一直练不出肌肉,跑步机上跑两步就掐着腰直喘气。
他这时候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闭着大眼睛,让杨起帆觉得心里轻飘飘的,不踏实。
“真想把他摇起来,”杨起帆看着陈云杉,笑道,“看他冲我发起床气。”
陈云杉勉强笑笑,“小帆,我有件事早就想跟你说了。”
他转头看杨起帆,目光郑重,“我希望你能回公司帮帮我,别人我都信不过,杨伯伯也信不过。”
“起澜这次发病,我不在身边,我真的很害怕。”
陈云杉声音颤抖得示弱,心有余悸的样子让杨起帆心软。
可宋清平的样子在他脑海中闪过,原本轻易能下的决定,也变得艰难了。
杨起澜醒过来之后,转入了普通病房,他四肢有严重的拉伤,连杯水都捧不住。陈云杉和杨起帆就轮流照顾他,杨起澜娇气得厉害,天天哼哼唧唧的,让爱人和弟弟心疼,像是一刻也离不得人一样。
杨起帆工作上压力也大了起来,最近正在竞标的最终阶段,同事们也都是天天加班。他去宋清平那里也没时间说什么闲话,交代了工作之后,差不多就到了下班的时候。杨起澜闲的无聊给杨起帆发短信,发那种撒娇的表情,就想让杨起帆陪着自己。
杨起帆也是无奈,自家哥哥的小性子他清楚得很,何况他还住着院,实在是无法拒绝。宋清平在知道他心意之后,与他相处时的冷漠淡然还是一如既往,杨起帆身累心也累,每日抽出五分钟发呆时,思绪混乱得乱想,他如今这份工作实在对他没什么价值,天天都是跑腿的活。可他的确也舍不得宋清平。
他把签了字的文件一份份贴好了便签纸,整齐得收拾进文件夹里,杨起帆站起身,低声道,“我先走了,家里还有事。”
宋清平看他一眼,恩了一声,苍白的脸色更加阴沉,他捧着水杯,不再看杨起帆。
杨起帆看他有些情绪的样子,心头一软,笑了起来,低声道,“最近都没时间陪你,你自己要注意身体。”
宋清平有些恼怒得低声道,“我什么时候需要你陪?”
一句话堵得杨起帆无话可说,他哦了一声。
宋清平可能也觉得自己话说得重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自己身体自己清楚。”
杨起帆疲倦得厉害,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伤心得甚至在想,干脆辞职算了,但宋清平这么加了一句,他又犹豫起来。
杨起帆从座位上站起身,可能是因为中午吃的太随便了,有些头晕,又跌了回去。
“你怎么了?”宋清平一惊,伸手付了他一把。
杨起帆一阵头晕目眩,用手扶着头,长出了口气,“没事。”
宋清平坐在沙发上,费力得往他那边移了移,伸出冰凉的手掌碰了一下杨起帆的鬓角,在杨起帆抬头的一瞬间又收回手来。
杨起帆抬头,对上宋清平担心的目光,心里一喜。
宋清平苍白的脸上有些犹豫,他复又把手伸过去,摸了摸杨起帆的额头,他手掌冰凉,杨起帆舒服得眯上了眼睛。
“好像有点发热。”宋清平皱眉。
杨起帆把宋清平手掌拢在掌心暖着,往前坐了点,身体前倾过去,和宋清平额头相抵,“没发烧,是你手太凉了。”
宋清平呆愣了一秒,反应过来后侧头避开,脸上看似平淡无波,但耳廓悄悄红了。
杨起帆把他一双手握得紧紧的,宋清平双手细瘦,皮肤白皙但微微松弛,跟年华正好的美手是比不了的,但握在手里却让人感觉舒服。
宋清平抽不回自己的手,他无奈得挑着一侧嘴角,“你想干什么?”
杨起帆笑了,他若是这时候开个黄腔,恐怕这么久的蛰伏都功亏一篑。他只能说,“就是想看看你,最近好累,看着你会好很多。”
宋清平瞪他一眼,一双形状好看的美目,看在杨起帆的眼里,只觉得他可爱。
杨起帆笑容温暖又疲乏,宋清平低声道,“如果觉得工作太多了,就跟周楚说,让别人帮帮你。”
“主要这一段家里的事也多。”杨起帆一手圈在宋清平细细的腕子上,爱惜得不住摩挲。宋清平受不了得挣开了手腕,皱眉道,“你有这些功夫,还不如多去睡一会儿。”
杨起帆笑,站起身,“跟你说了几句话,立马精神抖擞。我抱你去躺着吧,我也该走了。”
宋清平坐直了一点,撑着扶手想要站起身,可沙发太软了,他使不上劲。杨起帆蹲下去帮他把拖鞋穿好,宋清平穿了一双到脚踝的白色棉袜,他腿脚浮肿得厉害,袜口勒出白白的印记。杨起帆没忍住,伸手帮他揉了揉,脚踝处也是一只手就能轻松包裹住。
宋清平住院时间已经不短,恢复得已经可以挪着步子慢慢走了,杨起帆把他半抱起来的时候,吴小天敲门进来了,宋清平避嫌似得微微推开了杨起帆,手提着宽大的裤腿,一步步往前挪着。杨起帆站在他身后,看他发梢长长,盖住了纤细的脖颈。
他出神想到,宋清平所忍受的病痛不会比哥哥少,可他难受时也是一声不吭,不像哥哥,可以跟爱人撒娇耍赖,有人疼有人宠。宋清平这么多年,独自一人,过得一定很累。
杨起帆挤上造成拥挤的电梯,后面跟上来的女同事看见他之后害羞得笑笑,“杨助,早上好。”
旁边相熟的男同事开玩笑道,“怎么不跟我说早上好……”
女同事赏之以白眼。
站在角落里规划部的一个男生软绵绵得靠墙站着,长叹了一口气。一旁人笑道,“被你们经理操累了吧?”
那人道,“何止,简直要吐血了。我们也是真倒霉。”
旁边站了几个别的部门的,听了之后表示同情,但无能为力。
杨起帆心里疑惑,到了总裁办,拉住了走过去的同事,问他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男同事狠狠一拍杨起帆,颇有些咬牙切齿道,“我们加了两天班,你怎么没来?”
杨起帆啊了一声,“没人通知我啊!”
那人无语得摆摆手,“算了,算你走运。城东大厦原本用的外立面材料出问题了,第二次风力测试掉下来了。”
杨起帆吓了一跳,“啊!砸着人没?”
“……”同事无奈道,“测试!测试啊大哥!之前测试几十次了,这次完全是意外。所有的后续工作都谈妥了,宋总一听出问题,立马要换材料。合着之前的事得从头再来一遍,预算那帮人都疯了!”
杨起帆皱着眉头听着,“宋总说得对啊,是要换材料啊……”
那人不敢议论顶头上司的对错,无奈撇撇嘴,“你知道风力测试是多大的风么?海啸那么大差不多……咱这一内陆城市……不跟你扯犊子了,我得干活去了!”
杨起帆看着同事脚步匆忙而过,站在原地半晌没动。回过神来,快步向周楚办公室走去。
周楚穿着平底鞋针织长裙,小腹微微隆起,一手打着电话,看见迎面过来的杨起帆眼疾手快得拽住他的胳膊,快步走进了宋清平的专属电梯。
她挂了电话,咒骂道,“真他妈胡闹!”
杨起帆看着她挑着纤眉,盛怒的样子,不敢出声。
周楚恼怒得一跺脚,双手抱胸。
“周姐……周末怎么没人通知我加班啊……”杨起帆弱弱道。
周楚冷笑一声,“某人不让我通知你。他自己还加了两天班,自己身体都不管不顾了,竟然还有害怕你累着!”
杨起帆有点没听懂,“谁加了两天班?”
“你的宋先生!”
杨起帆心脏扑通猛地一跳,又喜又怒,一阵五味杂陈翻涌上来。
“他……他怎么还能加班!”
“呵呵,谁能管住他?”电梯在车库停下,周楚和杨起帆在原地等了一会儿,那辆招眼的迈巴赫从远处开来,稳稳停下。周楚走过去拉开车门,后排坐着穿着整齐的宋清平,他穿着米白色的粗线毛衣外套,卡其色的修身长裤,优雅得交叠着。宋清平抬头看他俩一眼,苍白的脸上带着疲乏的灰暗气色,眼下泪沟处黛青一片。
杨起帆上前一步,把心中的恼怒和担忧压了下去,尽量让自己看上去温柔。因为他明白,在这个节骨眼上,很多事情都需要宋清平来做决定,别人无法代替。
周楚帮着司机师傅一起组装放在后备箱的轮椅。杨起帆看见宋清平吃力地搬动自己的腿,他弯腰帮他把翘在上面的那条腿搬了下来。宋清平身子微微一动,手在自己的裤子上抓紧,“有点麻了……”
杨起帆伸手一揽,把宋清平双腿抱在怀里,慢慢得把他的腿挪出了车门,然后大手在宋清平松软的小腿肚上轻轻揉着。宋清平不自在得动了动脚掌,一双褐色的系带皮鞋,露出脚踝处灰色的格子袜子,脚踝纤细得可怜。
“装好了。”周楚把轮椅推了过来,杨起帆想伸手抱他起来,却被他伸手挡开了。
宋清平动了动腿脚,让双脚接触到地面,他扶着门把手,微微前倾着身子,双脚不踏实得在地上踢蹬了两下,好像在找脚感。他自己费力支撑起身子,憋着一口气,纤瘦的脖颈崩起青筋,一双手用力到能看出青白的指骨。
他站起了二十厘米就没了力气,杨起帆看着他颤抖起来,眼疾手快得扶着他的手臂,把人撑了起来。宋清平像是盛了水的塑料袋,整个身子往下坠着,腰身塌陷,双腿颤抖着站不直,头抵在杨起帆颈边,穿着粗重急促的气。
杨起帆伸手在他腰间付了一把,觉得他又沉又软,便托着他的屁股,把人挪到了轮椅上。
宋清平闭着眼睛,蹙着眉头,抿着唇,难堪得不愿意睁开眼睛。
他双脚还是刚才站立得位置,现在扭曲得摆放着。杨起帆看得难受,赶忙蹲下身帮他摆正在脚踏板上。
司机去停车了,周楚在二十楼下了电梯。电梯里剩下杨起帆二人。电梯镜面照着两人,杨起帆白色衬衫黑色西裤,高大英俊。宋清平辛苦地坐在轮椅上,消瘦又衰老。
宋清平垂着眉目,不愿再看。
“吃早饭了么?”杨起帆轻声问道。他笑着等着宋清平在镜子里对上自己的视线。宋清平一抬眼,便沉入他温柔眼波中。他有点羞怯似得闪躲,抿唇而后道,“还没。”
“想吃什么?”杨起帆笑道。
宋清平如今还没晨起时的头晕恶心中好转,可他不忍拒了杨起帆好意,犹豫了说道,“都好。”
杨起帆笑容柔软,像是哄弄小孩一般,“那我去买蔡记得蒸饺给你,香菇青菜的好么?你消化不好,吃的素一些。再配上小米粥可好?”
宋清平不再说话,点了点头。
杨起帆得到那人回应,餮足得笑了。
杨起帆把人送进了会议室,就跑去买了早餐,放在了办公室。到了下午他吃完饭之后回来,看见人还没从会议室出来,而早餐已经凉了个透彻。
杨起帆咬了口蒸饺,一股冷掉香菇的腥味。
到了晚间有人往会议室送进盒饭,杨起帆见了,心里担忧,那多油多盐的,宋清平肯定不能吃。他便从楼下买了小米粥,趁着休息的空档送了进去。
宋清平坐在宽大的椅中,趁着投影仪蓝色的光闪,显得更是苍白病态。他掀起眼皮看了杨起帆一眼,目中全是血丝。杨起帆心疼得恨不得把人抱进怀里,喂进去几口热粥。
旁边一人道,“我们把挂石材的楼层从10楼减到8层,这样预算是够的。”
宋清平把小米粥往外挪了一点,摊开图纸,道,“换成钢化玻璃外墙?那怎么挂楼的标志?”
说话那人烦躁得抓抓头,把咖啡杯塞进杨起帆手中,“劳烦了,兄弟!”
杨起帆担心得看了宋清平一眼,见那人在用笔记本电脑回邮件,便拿着杯子出去了。
杨起帆伸出长臂,按掉了手机的闹钟,他翻了个身,睡眼惺忪得把蹬出去的被里捞回来,抱在怀里。□□摩擦起来有湿润黏连的液体,让他有一瞬间的懵逼。
他伸手摸了一把,恶心得把好看的五官挤成一团。低声咒骂了一句。
昨天一直到下班前,才把最后的更改定了下来。这一个星期以来,他们大半个公司忙得都是脚打后脑勺,走在走廊里撞了人,都是大喊一句对不起,脚下却不带停的。生理需求这事,他压根没顾得上。
如今,被潮湿的内裤兜着屁股,他丧气得如同斗败的大型犬,觉得自己作为一个二十五岁的,有钱有颜的男人,很失败。睡梦里遗精了,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室温并不暖和,杨起帆不怕冷,在窗帘紧闭的公寓里,脱了脏掉的内裤,拿在手上,站在洗手台前洗了把脸,镜子里投影出高大而英挺的健壮身材,肌肉线条扎实而流畅,肤色从夏天的小麦色变得白了点,透着健康的光泽。他自认自己不穿衣服比穿衣服还要好看,毕竟那些桶蛋白粉也不是白喝的。他刷牙时在想,索性用□□来勾引宋清平如何,但不知宋清平看上去那般清心寡欲的人好不好自己这口儿,别一脱衣服,肌肉太大块,把人吓跑了。
杨起帆一手臂撑着洗手池刷牙,脸上带着自己的没察觉的温柔笑意。
杨起帆到了公司,一出电梯发现一个实习生站在电梯口,抱着一箱子热饮。
他冲实习生一笑,准备擦肩走过去。
“杨助理,你不拿一杯么?”实习生解释道,“周经理让买的,说每人都有。”
杨起帆挑眉,随手拿了一杯,笑道,“这么好。”
实习的小姑娘猛点头,“还说今天晚上和策划部一起聚餐,就在楼下那个高大上的日料!”
杨起帆笑着点点头,道了谢。
杨起帆拿着翻译的稿件走进宋清平的办公室,那人正侧头看着窗外,兀自出神。细白的双手托着侧脸,睫毛纤长得落下剪影。杨起帆看见他手边也隔着扎着吸管的奶茶,宠溺得笑了。
那种淹没在成熟淡然外表下的可爱,让杨起帆喜欢得心痒。
宋清平转过头看他,脸上如往常般,没有多余情绪,伸手接过了文件,用中性笔后端点着一行一行地看,他笔一顿,抬起头道,“你可以出去了。”
杨起帆仿佛没听见一般,笑着问他,“吃早饭了么?”
宋清平垂眼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声道,“吃过了。”
杨起帆继续道,“奶茶少喝一点,我帮你泡杯铁观音来。”
宋清平点头,细长的手指微微把奶茶向旁边推了点,像是被家长抓包的小孩子,想喝又不敢喝的样子。
到了晚上聚餐时,杨起帆看见坐在包间内侧的宋清平有点意外,他本以为,像这种混乱的场面,宋清平是不愿意出席的。实际也是杨起帆想多了,宋清平真的只是想请大家吃顿好的,两三百块的刺身一盘盘得上,大家喝着小杯的清酒,三三两两得说着话。日料店没有大桌子,也热闹不起来。
周楚拉着杨起帆和宋清平坐了一桌,旁边坐的还有策划部的经理,还有人事部跟周楚关系好,来蹭饭的。宋清平安静得吃着茶泡饭,一杯抹茶放在唇边抿着,半天还喝不下去。别人说话他就安静得听着,点点头。一看就是没胃口吃不下,装装样子。
杨起帆心一直放在他身上,又不敢做的过分明显,趁着同桌的人聊起来的时候,把服务生叫来又点了份清淡的乌冬。低声凑过去对宋清平说,“多少吃点。”
宋清平缓缓侧脸看他,脸被昏黄的灯光染上血色,他抿唇点头,神色显得温和又柔软,难得一见。
他们头顶的灯是弹簧的,可以手动得拉上拉下,调节灯的亮度。服务员过来收拾桌子,上最后一道甜食时,随手把灯往上一推,方便她收拾。杨起帆没抬头,可灯光像是荡着秋千一般,忽明忽闪,他奇怪得抬头看,只见那木质方形的吊灯终于坚持不住了,瞬间落下。
杨起帆什么都来不及想,只感觉一团光源冲自己砸了下来,他只来得及伸手把旁边的人抱进了怀里。重物砸在他的额角,尖锐的棱角划过,杨起帆闷哼一声,脑袋磕到了旁边人的头顶。旁边一片女同事的尖叫声,还有台灯砸碎了碗碟的声音。
杨起帆被砸得有点蒙,眉尾额角都有热流涌出,他知道自己流血了,害怕弄脏怀里的人,就慢慢得松开了手,自己扶着椅子坐着。眉间的刺痛让他不敢睁开眼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睫已经被浓稠的血液黏在了一起,顺着面颊低落下来,痒痒的。冰凉的手指带着细微的颤抖,扒着他的脸颊,让他把脸扭过去。
宋清平声音焦灼道,“杨起帆,你眼睛没事吧?”
旁边有人拿出手机要打救护车,杨起帆忙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去挂个急诊就行了,皮外伤。”
他用那只能睁开的眼睛看着宋清平,“别担心,没事。”
宋清平脸色青白,眼睛睁得大大得看着他,眼里的担心没加掩饰得表露出来。
旁边的同事一边一个,扶着他向外走,杨起帆匆忙间回头看坐在一片狼藉边的宋清平,他的轮椅被人推着,也赶忙转移了出来。宋清平看着他,皱着眉,一脸担心。
挂了急诊,血流了一肩膀,看着很吓人,实际也不过是封了五针的小伤口。小护士帮他消毒的时候,很可惜地说可能要留疤了。杨起帆被酒精刺得生疼,心里也没有多难过,因为他觉得这是为宋清平受的伤,反倒还有点骄傲的心情。
不知道那边处理好了没有,他离开时,宋清平脸色很不好,应该是受了惊吓,需要早点回去休息,喝一杯热牛奶,泡泡脚,睡一觉。要不然又病起来了可怎么办。
缝针时打麻药,那阵生疼他暗自受着,手指握着治疗床边的铁架子,用劲到青白。他不敢皱眉,只得咬着嘴里的软肉。
一只纤薄的手掌覆在他的手背上,杨起帆惊讶得松开了力道,那只手如玉一般冰凉细腻,抓着杨起帆的手指,松松得握着。
纤细修长的骨骼,细腻而略微松弛的皮肉。是宋清平。
杨起帆笑了起来,坚定地与之十指紧扣。宋清平手指一僵,在杨起帆以为他要抽回手的时候,宋清平覆上去了另一只手,把杨起帆宽大的手掌拢在手心。